於是她沒再說別的,隻是笑著答應下來,順便提醒裴錚昔日的承諾:您還說過,春暖花開的時候,帶我去京郊。


    裴錚心頭那點鬱悶才算是散了去,興致卻依舊不高,端起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朝朝看的分明,拿過桌上的酒給裴錚滿上: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桃花釀。


    “如今這個時候,桃花都還沒有開,哪裏去找桃花釀?”


    朝朝便將目光放到了裴錚手邊的酒壺上,那裏頭是醉人的烈酒,並不適合柳朝朝,“這酒你喝不得。”


    她聽見這話,情緒瞧著卻有些失落,裴錚看了她一眼隨後朗聲喚福財到跟前吩咐了幾句。


    很快小二就送上來一壺酒,淡淡的酒香撲鼻而來,朝朝猛然抬起頭看向裴錚。


    後者慢條斯理的替她倒上一杯酒,將酒遞到朝朝麵前,“這是吉祥樓的梅子酒。”


    她小心翼翼的接過,淺淺嚐了嚐,甜甜的味道在唇齒間化開,朝朝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比桃花釀好喝。


    她不等裴錚回應,便自顧自的又倒了一杯。


    裴錚見她這般高興,便沒有打擾她,任由她將那一壺梅子酒全部喝了下去,她喝了不少,整個人也暈暈乎乎的,臉頰上泛起了漂亮的胭脂色。


    她喝了酒,情緒便外露了不少,裴錚見她一直看向窗外,眼中浮現出向往之色,大致猜測到她想要去何處,便問她是不是想出去逛逛。


    柳朝朝有點兒暈乎乎的,思緒並不怎麽清明,但她還是拒絕:我不想去。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她的眼睛卻不自覺的往樓下瞥去,他們本就臨窗而坐,朝朝的魂都要被外頭的熱鬧給勾去了,手抓著窗沿身子一直往下探,幾乎將半個身子都探出窗外,瞧著危險極了,裴錚眼疾手快的將她拽了回來,“你小心些。”


    朝朝就乖乖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再也沒有其他的舉動。


    裴錚順著她的視線往樓下看了一眼,頗為頭疼的按住額頭,底下的人也太多了些,他以為的看燈會,自然是坐在京城最好的酒樓上,將整個京城的美盡收眼底,他沒有想到,朝朝更想出去。


    裴錚本能的不喜,可方才看見柳朝朝眼中向往的神色,竟鬼使神差的想著要滿足她的期望。


    便撂下一桌子的酒菜,牽著柳朝朝的手就往外走,街上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柳朝朝很是高興,興奮的左顧右盼,一雙眼睛怎麽都看不過來,裴錚皺著眉頭看著周圍的人群,下意識的同他們隔開一些距離,他牽著柳朝朝的手,隨意的交代了幾句,“小心些走路,別摔跤。”


    隻是街上的人實在太多,人群絡繹不絕,他倆一不小心就被人群給衝散,就一晃神的功夫,他便就找不到柳朝朝在何處。


    環顧四周,都是陌生的百姓,沒有他熟悉的那個人,裴錚的心沉了下去,生平頭一次在外頭失了分寸。


    他一再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個個攤位找過去,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茫然無措的柳朝朝,裴錚疾步走到柳朝朝的跟前,狠狠的拽住她的手凶道:“你跑哪裏去了?”


    朝朝聽到聲音抬眸看他,裴錚眼中的擔憂真真切切,她看著他,眼淚不自覺的掉了下來,水光瀲灩的眸子裏有著裴錚看不明白的情緒。


    他如今也顧不得在意這些,隻是追問柳朝朝方才去了何處,“你也不是小孩子,怎麽還會走丟?”


    朝朝方才並沒有亂跑,隻是人太多被衝散了,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被人群帶到了好遠的距離,她同裴錚解釋顫顫的開始道歉。


    眼淚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個勁往下掉,這並不是裴錚頭一回見到她哭,她從前是不愛哭的,來了京城之後,卻總是流淚,裴錚向來不愛理會這些,但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柳朝朝哭的時候,他從不會厭煩。


    裴錚一見到柳朝朝的眼淚,心就軟了,語氣多了一絲無奈,“我並非是指責你,我隻是擔心。”


    擔心她出事,擔心自己找不到她。


    而朝朝看見麵前熟悉的人,再也忍不住的撲到他的懷裏,雙手緊緊的摟著他裴錚,怎麽都不肯放手。


    大庭廣眾之下,裴錚還從未做出過這般失禮於人前的舉動,他多少有些尷尬,隻是今日街上熱熱鬧鬧人來人往,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即便是有,也是朝著他們頭來善意的目光,裴錚僵直著身子,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不算熟練的哄著她:“朝朝,你怎麽了?”


    朝朝也沒有怎麽,隻是覺得酒真是個好東西,恍恍惚惚的,朝朝都以為自己見到了阿陽。


    她很想他,很想很想,想的心都痛了。


    她看著裴錚默默的擦掉了眼淚:我找不到你。


    因為找不到,所以隻能在原地等。


    裴錚伸出手,輕輕地擦掉了柳朝朝臉上的淚,“沒事了,別哭。”


    裴錚溫和的同她說著話,見柳朝朝的情緒平複了不少,便帶著她去買糖人,栩栩如生的糖人遞到朝朝的麵前。


    朝朝卻很用力的搖搖頭,拒絕的幹脆。


    她已經不喜歡糖人了。


    一點也不喜歡。


    第24章 他隻對朝朝破例【二合一】


    隨著柳朝朝的動作,裴錚拿著糖人的微微的僵硬,他有些詫異的看著柳朝朝,似乎沒有料到自己會被她拒絕,不死心的追問一句,“不要嗎?”


    朝朝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但她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很堅定的搖頭:我不喜歡糖人。


    她不勝酒力,隻一壺梅子酒便讓她暈乎乎的,方才在廂房中尚且好些,出來之後吹了一會風,就暈的徹底。


    她朝著裴錚的方向走了幾步,似乎還想要同他說什麽,可尚未來得及比劃,就徑直往他身上倒去,被裴錚穩穩的接住。


    “朝朝?”他下意識的喊著朝朝的名字,回應裴錚的卻是她均勻的呼吸聲,還帶著甜甜的梅子酒的清香。


    有些人喝醉酒會有囈語,柳朝朝也不例外,明明已經醉了,卻還是固執的和裴錚比劃著自己不喜歡糖人。


    裴錚一手攬著她,另一隻手上還握著糖人,隨著朝朝的動作,他就覺得手上那栩栩如生的糖人瞬間變得雞肋起來,有些疑惑的問道,“不喜歡了嗎?”


    明明之前是很喜歡的。


    裴錚記得那時候不過給她買樂一個小小的糖人,她就高興了好幾天,糖人吃完之後連竹簽子都舍不得扔。


    朝朝沒有回應他,隻是軟軟的靠在他的肩上。


    他二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姿態,早已經惹的過路百姓紛紛側目,福財和春荷一直守在不遠處,瞧見這一幕立馬迎了上來請安,隨即小心的候在一旁,等候裴錚吩咐。


    “回府。”裴錚當機立斷。


    春荷見狀就要過來扶朝朝,結果手剛剛伸出去,就被塞了一個糖人。


    春荷:“……世子爺?”


    “拿著。”裴錚淡淡開口,心中有些不悅,可臨了還是沒忍住吩咐了一句,“別弄掉了。”


    春荷忙不迭的點頭,不敢掉以輕心。


    裴錚再沒看那個糖人一眼,緊了緊朝朝身上的鬥篷,將她整個兒橫抱起朝人群外圍走去。


    福財和春荷連忙跟上。


    待裴錚走到外圍,福全堪堪駕著馬車趕到,“世子爺。”


    裴錚微微頷首,示意他把馬車門打開,他擔心朝朝吹風會患上風寒,用鬥篷將她裹的緊緊的。


    儼然已顧不上失禮不失禮,直接將朝朝抱上了馬車。


    裴錚本沒有想要掩人耳目,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早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


    馬車停在鎮南侯府的角門處,便不能再往前,福財本想問主子可否要傳軟轎,但話還在喉嚨裏,就看見他們世子爺抱著柳姨娘下了馬車。


    瞧著架勢恐怕是要自己將人抱回去。


    之後的話就不用再多說,福財很理智的閉了嘴,和福全一道跟在主子身後。


    從角門到川舒苑還有挺長一段距離,有很長一段的距離,此時並非深夜,府中人來人往,丫鬟仆婦們都會經過,他二人滿臉糾結,但根本不敢開口勸,隻能在一旁全神貫注的警惕著。


    滿心祈禱著莫要撞上什麽人。


    裴錚將他二人緊繃的神情盡收眼底,卻懶得搭理,他一路抱著朝朝進了川舒苑,又拐去西邊,朝朝睡得還算安穩,直到裴錚把她放在床上也未曾醒來。


    他本想將人交給春荷照顧,可誰知原本安安分分睡著的人,離開他的懷抱之後就不安起來,她略略的睜開眼,拒絕春荷的幫助,隻纏著裴錚不肯放。


    春荷壯著膽子上前,隻希望能夠安撫柳朝朝,結果平時看著溫溫柔柔的人,這會兒卻是六親不認的。


    一直躲著春荷,還問她要做什麽,要帶她去哪裏。


    這寒冬臘月的,春荷卻急的額頭上都是汗,“世,世子爺,姨娘許是喝醉了酒,才會如此…”


    “我知道。”裴錚淡淡出聲,並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春荷總算鬆了一口氣,忐忑的站在一旁伺候,朝朝纏著裴錚,以至於他寸步難移,隻能吩咐春荷去打些水來。


    春荷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打好水進來,裴錚就著春荷準備好的帕子慢條斯理的給朝朝擦臉。


    動作很是輕柔,卻看的春荷欲言又止。


    朝朝頭上的珠釵未曾卸下,妝容也未曾洗去,就連寢衣也沒有換掉,而世子爺這臉擦得,隻能說毫無用處。


    春荷惟恐朝朝會不舒服,忍耐再三還是提了出來。


    裴錚的手就頓住了,看的春荷緊張不已。


    他拿著帕子再沒別的舉動,春荷見狀更加緊張起來,好在裴錚並不是個小心眼的人。


    若非朝朝纏著他,他壓根不會做這些事。


    自然不會怪罪春荷,“去煮一碗醒酒茶來。”


    裴錚把人支開後,便少了些憐香惜玉的心思,兀自把人給喊醒,“起來洗漱。”


    朝朝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默默地點了點頭,很快就又要睡去。


    裴錚見她醒了過來,便也沒讓人繼續睡,“既然醒了就好好的坐著。”


    朝朝迷迷糊糊的抬頭,按照裴錚的指示乖乖的坐在梳妝台前,她透過銅鏡看向身後的人,隻覺得陌生又熟悉。


    夫君為什麽?


    有些不一樣了?


    裴錚並不知道姑娘家的簪子是怎麽戴的,但他這會兒的任務隻是將簪子卸下,總還會能夠辦到的。


    春荷給朝朝梳的頭發並不繁瑣,那些簪子拆下也極其的簡單,隨著裴錚的動作,頭發漸漸的散落,她似乎覺得有點兒奇怪,時不時的饒起一縷頭發把玩。


    發絲生生的攪住了手指,她掙脫不開,一著急便硬生生的扯起來。


    疼的齜牙咧嘴。


    朝朝委屈的看向裴錚,還有些想不明白為何會疼。


    “你這是?”裴錚甚至都不知道說點什麽才好,隻能拉住她肆虐的手,小心的替她解開纏繞的發絲,隻是頭發太細攪在一塊兒之後便結成了結,越扯越緊,根本就解不開。


    裴錚不得其法,朝朝更是著急,但她越動就纏的越緊。


    那白嫩的手指都被發絲纏繞的有些發紫,裴錚沒有法子,隻能拿起邊上的剪子將這一節頭發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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