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財心裏打起了小算盤,往前走幾步在朝朝門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的不甚委屈。


    朝朝聽到之後,還是打開了門:世子爺怎麽了?


    福財同朝朝接觸的久了,倒也能看懂簡單的手勢,不等春荷說話就直接開口回答,“世子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直都不肯用膳,奴才擔心,還請姨娘可憐可憐奴才。”


    朝朝聽到這兒,心裏開始擔心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福財點頭如搗蒜:“世子爺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奴才實在沒法子,才來求姨娘。”


    朝朝想了一會兒,還是走到春荷麵前,接過她手中的參湯去了書房,自從搬到西苑之後,朝朝便很少外出,連川舒苑也不願走動。


    她從沒去過書房,卻輕而易舉的找對了路,隻是頭一回來此處,多少有些忐忑,看著那道門她心生退縮,但又因為想起福財的話,鼓起勇氣敲了門。


    “進來。”


    朝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走進書房。


    書房裏,裴錚正低著頭打算盤,他還以為是福財,便讓他將東西擱下,人出去。


    結果麵前的人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他有些不悅的抬頭,瞧見是朝朝之後,麵上那些不悅頃刻煙消雲散,隻餘下疑惑,“你怎麽過來了?”


    朝朝將參湯擱在一旁的小幾上,有些擔憂的看著他:福財說你昨日沒有用膳,今日也是一樣。


    她眼中的擔憂顯而易見,裴錚已經許久未見到她這般神情,心情驟然好了一些。


    裴錚今日休沐,卻並非如福財所言的在看書,而是在清算戶部的賬冊,至於沒有用膳,根本是因為忙忘了。


    “隻是戶部有些要事要忙。”裴錚順手將另外一個數字算出來記錄好,便將算盤撥了撥,起身走到她身邊,“不用擔心我沒事。”


    朝朝卻還是不太相信:福財說,您從昨兒個晚上就沒有用晚膳,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隨著朝朝的問話,裴錚倒是想起了是怎麽一回事,隻不過他沒放在心上。


    父親在上元節之後去了南邊代天子巡視,臨行前特意叮囑他莫要惹母親生氣,裴錚全然不知自己究竟怎麽惹母親生氣,還需要父親特意來提點,但父親這般說,他也就應下。


    母親的要求裴錚也都一一的照做。


    如今也和朝朝保持了些距離,自認為並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但母親卻在昨日同他說,要他盡快成親,最好能在今年就迎娶新婦進門,就連人選也已經挑好。


    吏部尚書的嫡次女,家世門第都是一等一的好。


    裴錚自然是不願的,非常幹脆的拒絕。


    但讓裴錚沒有想到的是,母親當時的表情並不像是生氣,反而是有些發愁。


    他也是後來才知曉母親為何這般著急,原是因為元宵那天,他和朝朝外出看燈會,被寧安郡主看了個正著。


    隻能說寧安郡主不愧是恭親王的親生女兒,父女倆就連做事也是一脈相承。


    蕭婉在求恭親王妃無果之後,直接遞了牌子進宮,去求了她的親祖母,如今在宮中頤養天年的太皇太後。


    恭親王是當今聖上的叔叔,亦是太皇太後的幼子。


    如同普通人家疼愛幼子一樣,恭親王備受太皇太後的寵愛,連帶著對蕭婉也是愛屋及烏。


    如此荒唐的事情,太皇太後竟然也答應,並非敷衍蕭婉,而是真的將阮氏召到宮中同她說起這件事。


    阮氏當然不答應,便推說裴錚有婚約,隻不過他們不願張揚。


    太皇太後雖然溺愛蕭婉,倒也不至於蠻不講理,阮氏既已經把話說道這份上,她倒也不做糾纏,隻是問阮氏新婦何時進門。


    阮氏應對自如,說最多明年開春。


    太皇太後聽到這話後,反應就冷淡下來,讓阮氏離宮。


    阮氏明白這件事情還沒有完,眾所周知太皇太後溺愛蕭婉,倘若到時候裴錚沒有成親,太皇太後一道懿旨,這人怕是不娶也得娶。


    阮氏犯愁,可裴錚卻半點沒當一回事,拒絕的幹脆:“我與寧安郡主的婚約已經作廢,若是太皇太後執意下旨賜婚,兒恐怕隻有抗旨這一條路。”


    母子倆的談話並不算順利,他們倆都心知肚明,太皇太後就算糊塗,太後和陛下也不會寒了鎮南侯府的心,阮氏不過是想借此機會,讓裴錚娶妻。


    隻是他依舊不願。


    阮氏很想問問裴錚是否為了柳朝朝,但有些話她當真不想再提,說的多了隻怕母子離心。


    裴錚本都快把這件事忘了,若非朝朝問起,他還真會忘的徹底。


    “不過是最近有些忙碌,母親擔心不已,囑咐我好好休息。”裴錚隨意說道。


    朝朝信以為真,將小幾上的參湯端到他麵前:這是春荷燉了一早上的。


    “怎麽不說是你自己燉的?”


    朝朝瞪大了眼睛,心說還能這樣?


    但她根本不是這種人,也不會做這種事:我不想扯謊騙你,我也不知要怎麽燉參湯。


    若是讓朝朝來做,她大概是要去廚房殺隻活雞來燉的。


    裴錚無奈的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捋了捋朝朝鬢邊的頭發,心中不免擔憂。


    他的朝朝這般單純,高門大戶的女子娶進門來,她可怎麽辦?


    裴錚對娶妻一事本就看的極淡,從前的婚約是先帝定下,他不好推諉。


    如今看來,娶妻一事,還是不要再提。


    第26章 裴錚需要一個妻子


    春荷的廚藝非常不錯,即便是味道不好聞的人參,也處理的極好,幾乎沒有什麽味道,就算是裴錚這麽挑剔的人,葉不知不覺喝了大半。


    元宵過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的暖和,裴錚還記得自己昔日的承諾,今日見到朝朝,便又開口提及:“等忙過這一陣,靈法寺的桃花也許就開了,到時候帶你去看桃花。”


    裴錚的神情帶著淡淡的愉悅,語氣非常輕鬆,朝朝見他如此,自然不會反對,點頭答應下來。


    那盅參湯被裴錚喝了大半,他順手擱置在一旁,而朝朝看見之後,就要收拾了瓷盅帶出去,但人還沒走兩步就被裴錚喊住:“朝朝,書房的光線極好,你可要在這裏縫衣裳?”


    朝朝的腳步一頓,根本沒有辦法拒絕,隻是她今日卻並不想做衣服,於是她認認真真的同裴錚表達起自己的訴求來。


    “那今日就不做。”裴錚幹脆的答道,他並不缺衣服穿,而這本就是裴錚祥要讓朝朝留下來而隨意找的借口,自然也不想她累著。


    朝朝放下瓷盅,乖乖的坐在一旁看著裴錚,裴錚方才不過是忙裏偷閑,這會兒又開始忙碌起來,他在清算賬冊,書房裏不時的響起算盤珠子的聲音,朝朝聽了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不一樣。


    不自覺的看了起來。


    裴錚處理公務時從來都是心無旁騖的,但因為今日朝朝在,他便有些心不在焉起來,那視線太過於專注,他實在沒辦法忽略,“朝朝,你在看什麽?”


    朝朝沒想到會被發現,默默的比劃了一下算盤珠子:聲音不一樣。


    “這是玉石做的。”裴錚撥了撥玉石珠子,示意朝朝到他身邊來,朝朝便從軟榻上站起,緩緩走到裴錚的身邊。


    她好奇的看過去,隻見桌上是一把通體碧玉的算盤,上好的翡翠磨成橢圓的珠子,邊緣的棱角都被打磨光滑,好不好用不大清楚,但一定很值錢。


    朝朝的眼睛都要移不開了。


    裴錚啞然失笑,將朝朝抱坐在懷中,握著她的手撥弄那些算盤珠子,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朝朝撥弄的很是小心,隻碰了一下就收回手,溫潤的觸覺還殘留在指腹上,她看著裴錚,頭一回對什麽東西有些心動:這算盤,是不是很值錢?


    裴錚瞥了一眼她的神情,似笑非笑的問道:“喜歡?”


    朝朝本想搖頭的,但眼前這圓滾滾的珠子實在是可愛,所以她很誠實的點了頭。


    裴錚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從那些賬冊下頭找出另一本賬冊來,那些都是裴錚給朝朝置辦的鋪子,均坐落在京城最繁華的位置,他已經置辦了有一段時日,鋪子已經開始營收,他早就想給朝朝,但一直沒機會。


    “你若什麽時候把帳算清楚了,這算盤就什麽時候給你。”


    朝朝的眼裏染上了深深的惆悵,她看向裴錚,眼裏有了些委屈,她不認識字。


    裴錚這一回就像是有什麽讀心術一般,拿起桌上的筆,放在朝朝的手裏,溫和的安撫她:“我會教你。”


    朝朝的手略微的縮了縮,卻被裴錚緊緊握住,並不算用力,但也讓她掙脫不開,朝朝下意識的往身後看去,麵前的男子一臉認真,眉宇間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她的心猛地一顫。


    他握著朝朝的手,寫下了她的名字,這是朝朝頭一回,看見自己的名字,她的左手不受控製的放了上去細細的描繪。


    裴錚見她這般,心裏多少有點兒後悔,他應該早一點覺察到的:“朝朝,以後我教你認字。”


    朝朝對讀書寫字並沒有太大的興趣,隻是裴錚這麽說,她便沒有反駁:您不是最近在忙?


    “事情是忙不完的,教你讀書習字的時間,總是有的。”


    之後,裴錚似乎就不那麽忙了,一直不厭其煩的教朝朝寫她的名字,隻是她的精神不怎麽好,沒一會兒就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裴錚就將她抱到一旁的軟榻上睡下,擔心她會冷,還命春荷取來被子替她蓋上。


    午後的書房靜謐非常,屋子裏隻能聽見算盤撥弄的動靜,不算輕也不算重,裴錚從不知道,隻是看著柳朝朝,他的心就會平靜下來。


    隻要和她待在一塊兒,就會很安心。


    可有一些事情,仿佛存在就是原罪,而柳朝朝的存在,就是錯的。


    阮氏因為昨日同裴錚不歡而散,心中到底煩躁,以至於今日同林氏喝茶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氏如今還寄居在府上,阮夢秋也依舊住在正院,和裴錚低頭不見抬頭見,但阮夢秋在林氏的開開解下,已經沒了那份心思。


    如今見了裴錚倒也能正正經經的喚一聲表哥。


    至於長輩的昔日的一些默契,便當成了玩笑一笑置之。


    阮夢秋嫁不成裴錚,隻能說兩個孩子沒有緣分,林氏絕不會因此而有所遷怒。


    更因為阮氏盡心的替阮夢秋相看人家,讓林氏感恩戴德,故而也想著為大姑姐分憂。


    “大姐,錚兒不願意成親,可是有什麽心上人?”


    阮氏也沒想著要隱瞞林氏,裴錚待柳朝朝這般上心,隻要不是個傻子,多少都能看出來,阮氏清楚,裴錚的心中一定是有她的,並且分量還不清楚。


    “亭曈大了,心思愈發的不一樣,我這個當母親的有時候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阮氏的語氣微冷,卻隱隱透露出一股無奈。


    弟妹對她推心置腹,阮氏倒也沒藏著掖著,說起了自己的苦惱來,阮氏顧念裴錚,但林氏可不會。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她還能看的更清楚些,“大姐可有想過,讓那女子出麵?”


    “什麽?”


    “她是錚兒的妾,也是您的半個兒媳,府中錦衣玉食的養著她,如今您有了煩心事,她總該為您解憂才是…”


    “你是說?”阮氏茅塞頓開,看向林氏時,臉上浮現出了舒心的笑意。


    ……


    朝朝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見到裴錚的長輩,她在裴錚父母的眼中一向是宛如透明的存在,所見過的裴錚的長輩,也唯有阮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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