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親我。”


    睡前醒後的兩個吻是他刻意養成的習慣,江瑟聲音雖然輕,語氣卻十分的理所應當。


    陸懷硯淺淺地籲了一口氣。


    天知道他這會有多想要她。


    今日她的運氣但凡差一些,他現在擁抱著的或許是早已經失去體溫的她。


    所有被他壓製在心底的情緒已經翻湧成一種近乎動物本能的衝動,想不顧一切地占有她來平複這些情緒。


    可他能感知她的疲倦,也撫觸過她身上的每一道傷。


    他舍不得在這種時刻要她。


    陸懷硯抬起她下頜,唇湊過去,隱忍克製地落了個吻。


    隨即大手蓋上她眼睛,又說一遍:“睡覺。”


    話音剛落,掌心便是一癢,懷裏的姑娘終於闔起了眼睫,幾乎在一秒內沉沉睡去。


    陸懷硯在黑暗中等了片刻才挪開手。


    -


    翌日天晴,春光正好。


    江瑟醒來時,身旁的男人已經沒了蹤影,他那側的被子還帶點餘溫。


    她也不在乎。


    總歸他沒一會兒便會出現,隻要她醒了,他就會朝她而來。


    江瑟光腳下床去拉開窗簾,而後便安安靜靜坐窗台上看遠處的江麵和朝陽撒在江麵上的光。


    浮光躍金。


    江麵上每一道被風吹動的褶皺都湧動著細碎的金子。


    她從小就喜歡看陽光,對那片湛藍無暇的天空也始終情有獨鍾。


    她永遠喜歡晴日。


    “醒了?”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隨即是一道很輕的緩緩朝她靠攏的腳步聲。


    江瑟回眸對上他眼。


    “嗯。”


    眼前的姑娘披著昨晚的浴袍,墨綠色一道身影,身側是被風吹得鼓起的黑色簾布,身後是一大片金光熠熠的江景。


    她被光攏著,烏發淩亂散落,每一根發絲都縈繞著很溫柔的曦光。


    曾經有過的病態般的破碎感不複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而平和的安定感。


    那雙總是讓陸懷硯覺得透不入光卻又燒著一把火的眸子,這會明亮得比她身後的光還要耀眼。


    她眼睛綴滿了光,可陸懷硯依舊看得見她眸底的那一束火光。


    這世間要有什麽比太陽還要熱烈,那一定是燒在人眼裏心裏骨子裏的這一把火。


    男人一步步靠近她,抱起她,說:“帶你去洗漱,然後吃早餐。”


    進了浴室,他把牙膏擠上牙刷,“張嘴。”


    江瑟乖乖張開嘴,由著他給她刷牙。


    他如今做起這樣的事總是駕輕就熟。


    從廢工廠出來時,她手傷迸裂得厲害,昨晚洗完澡後陸懷硯給她重新上藥包紮,親自給她刷牙、吹頭發,然後抱她去床上。


    陸懷硯等她漱掉嘴裏的泡沫,看了看她下眼瞼,說:“昨晚睡得好嗎?”


    江瑟頷首“嗯”了聲。


    她已經許久不曾睡得這麽好了。


    醒來時身體明明哪哪都覺得痛,可她卻覺得安定極了。像是在黑暗中漂泊許久的某一塊碎片終於回歸,整個人有了一種踏踏實實的安定感。


    陸懷硯給她洗漱完,便徑直取過藥箱給她上藥,目光很專注。


    江瑟低頭看他手,他手背全是刮痕,昨晚給她上完藥後便抱她去床上,他也沒給自己重新上藥,這會傷口有點兒發炎。


    江瑟用腳尖碰了碰他,說:“你先把你的傷處理了。”


    陸懷硯沒聽她的,將她身上的睡袍往下一扯,她整個人像顆荔枝一樣被剝開。


    男人細細掃過她身上的傷,拿過藥水和棉簽,淡淡說:“先弄完你再弄我的。”


    棉簽從她下頜和脖頸的傷口慢慢往鎖骨和肩骨挪動,即將觸到鎖骨時,江瑟露在紗布外的指尖忽地一攔,說:“這些地方不需要弄了,都是淤青,過幾天就會散。”


    陸懷硯握住她作亂的手指尖:“怎麽不需要?右邊這一片都磨破了皮。”


    他挑起眼皮看她:“怕我吃味?因為這些是傅韞弄出來的?”


    江瑟抽了下手指沒抽動,索性不動了,就靜靜回視他。


    “你鎖骨的傷和你手腕的傷對我來說沒什麽區別,”陸懷硯鬆開她手指,繼續剛剛的動作,把棉簽放她鎖骨,“都是你的傷。”


    別的男人傷害她時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是她的傷。


    包括鎖骨的這些痕跡。


    他不會故意避開這些傷,叫她覺得這些痕跡是可恥的。


    他也不覺得這姑娘會覺得可恥。


    江瑟慢慢垂下手,沒再說什麽,由著他去處理鎖骨那片傷。


    等他終於給所有傷口上完藥,才拿過一把刮胡刀,用酒精浸泡後便緩慢剃開發炎的痂皮。


    他的手很穩,不覺痛一般,連眉梢都沒皺一下。


    剃掉所有壞掉的痂皮,男人正要去取棉簽沾藥,江瑟已經先她一步取過棉簽。


    棉花吸飽藥液,落在傷口時帶來了一陣清涼與刺痛。


    給他上藥的那隻手纏著厚厚的紗布,卻很穩,沒有一絲顫抖。


    上完藥,江瑟將棉簽往旁邊的垃圾桶一扔,抬眼安安靜靜看他。


    陸懷硯喉結滾了下,俯身親吻她。


    他還沒給這討債鬼早安吻。


    江瑟主動張開齒關,與他勾纏,陸懷硯手扶上她後腦,慢慢加深這個吻,某一瞬又“啵”地一下強行止住了這個吻。


    男人垂下視線盯了眼她不知何時挑開他衣擺環上他腰側的足弓,喘了一口氣,又掀起眸子看她。


    女孩兒眉眼裏還有點尚未褪去的情潮與意猶未盡。


    她問他:“做嗎?”


    昨夜不管在浴室還是在床上,她都感覺到了他的反應。隻她太累了,像台斷了電的機器。


    一覺過後,她恢複了力氣,也來了心情。


    她想要他。


    陸懷硯剛籲出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一夜過去,她那些隱在血肉裏的傷全都浮上皮膚。除了這對正在撩撥他的腳,哪哪都是淤青,就連膝蓋骨都是一團烏青。


    她渾身上下就沒一塊好肉,都遍體鱗傷了還敢招惹他。


    從前也不是沒這樣招惹過他。


    當初在桐城,她也曾這樣,一個電話把他叫回君越,連吃晚飯的時間都懶得等,腳尖挑開他腰側的浴袍就要做。


    隻那時的她像個病人。


    這會麽……


    陸懷硯望著江瑟那雙清醒冷靜又沾著點□□的眼,一把擒住她腳腕,喉結緩緩下沉:“傷沒好之前,別想睡我。”


    江瑟:“……”


    男人把她腳腕擒住時,還把衣擺往下扯一下,擋住了春光乍泄的腰腹線條。


    之後便後退一步,出去浴室給她拿了雙室內鞋,抱她從盥洗台上抱下來。


    “下來吃早餐。”


    江瑟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一時有些理不清他的氣消沒消。


    多半是還沒消。


    這是他第二次生氣。


    上一次她同他說分手,他其實也氣,隻不過被她一句“一直都隻想要你”給哄好了。


    這一次卻是沒有上一次好哄。


    叫了那麽多聲“懷硯哥”都沒能哄好。


    江瑟低頭趿上鞋,不緊不慢跟上去。


    懶得再哄了。


    反正他不會離開她,她也不會再拋下他。就這麽,不死不休糾纏吧。


    吃完早餐,江瑟手機響了。


    是莫既沉的電話。


    手機響起時,她便隱約猜到這通電話的內容。


    接電話時,她一直沒出聲,靜靜聽莫既沉說,末了才淡淡道一聲:“辛苦了,莫隊。”


    通話結束,江瑟看了眼陸懷硯,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傅韞被朱印麟刺了幾刀,搶救了一晚,到現在都還沒脫離危險期。”


    男人淡漠地“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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