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國軒的一句話輕描淡寫,卻如同一把尖刀紮進了李教授的心裏。


    是啊,他有何條件談判?


    恨竹小姐已亡,軒少爺雖然立誌要崛起,目光堅定,可憑借他活了快一輩子,見慣了世俗無情的雙眼,更願意相信軒少爺隻是暫時悲傷使然。


    他一個為了孫家工廠效力大半生,如今即將行將就木的老人,站在風中隻要風大一點,都能被吹倒,他此刻還有什麽可依靠呢?


    靠林昆麽,靠得住麽?


    自己沒有小姐的才華,掌握的項目核心機密有限,又有多少利用價值?


    感情是最無價,也是最殘酷的,他從孫國鳴的眼神中讀到了恐嚇。


    禍,不及家人,這些隻是對俠義之人而言,孫國鳴這種人渣會放棄這機會?


    孫國鳴又向前走了兩步,輕描淡寫的目光,讓老人家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


    “孫國鳴,你想幹什麽!”孫軒擋在了老爺子身前,與孫國鳴四目相對。


    ——呸!


    孫國鳴這一次一點麵子都沒有給孫軒,直接一口濃唾沫吐在孫軒的臉上。


    那白色的濃痰,掛在鼻梁上,順著鼻尖滑落,都拉起了透明的絲……


    嘶,惡心!


    “哈哈哈……”


    周圍的嘲笑聲一片,孫家的一幹人早就想上來親自暴揍孫軒了,孫國鳴的這一口痰,侮辱性比拳腳可要強烈得多了。


    “軒弟,臉是別人給的,給臉不要臉,這就有點不自量力了。”孫國鳴冷笑道。


    孫軒抬起拳頭又就要衝孫國鳴砸過來,而孫國鳴這一刻不再像之前那般忍讓,眼底忽然一抹厲色閃過,緊跟著就抬起拳頭正麵迎上來。


    孫軒的一拳,怎麽可能受得了孫國鳴的一拳,砰的一聲悶響,整個人向後倒退,跌坐在了孫恨竹的墳前……極度狼狽,便是如此了。


    不光是在活人的麵前丟臉,更是在已經逝去的父親和姐姐麵前丟臉。


    孫國鳴繼續就要衝孫軒走過來,“你不是想要麵子麽,你不是要要替你姐和你父親報仇呢,我就讓他們看看,你是多麽的沒出息。”


    “孫國鳴,如果你隻是來送花圈悼念死者,我或許可以多讓你活幾天,可在你剛剛侮辱李教授,又侮辱了孫軒……你,沒活路了。”


    林昆終於開口了,他站了出來。


    正要繼續衝孫軒動手的孫國鳴,這個時候停下來了,他側著身子對著林昆,側臉稍稍轉動,向林昆淡淡地瞥過來,“我們交過手,你並沒有壓倒性的力量,能夠穩勝我,你說這話不怕閃了舌頭麽?”


    “我們之間的對決,最多也就是五五開,你狗屁的漠北狼王,也不過如此嘛,還有我要提醒你,這裏是藏西,不是漠北,沒人特麽地罩著你!”


    “你以為我剛剛是在演戲?我隻是先禮後兵,姓李的這老混蛋乖乖地跟我走最好,他要是不識好歹,你們也不識好歹,就全都留下來陪葬吧!”


    一番話,慷慨激昂、霸氣側漏。


    ——牛!


    ——牛嗶!


    ——好大的牛嗶!


    孫家的一群小嘍囉,頓時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一個個眼珠子瞪得鋥亮,這時候更是情緒激動,衝著林昆就開始大罵:“姓林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如果不是趕上了漠北的十年動蕩,各大家族都懶得搭理你,你以為你能在藏西活到今天?”


    “狗屁的漠北狼王,還不是被漠北給炒作起來的,他的背後沒有那漠北的老胡,狗屁都不是!”


    “切,隻能對一些個小嘍囉動手,算個屁英雄好漢,我們孫家的事兒,用不著你一個外人來管!”


    揶揄諷刺,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起湧來,像是奔騰的潮水。


    餘誌堅等人怎麽能忍得住,可林昆一個眼神兒過來,他們還是站住不動。


    林昆剛剛說了一句狠話,結果換來了這麽多的回應,他的眼底閃過寒光,但卻強壓下了那幾乎要衝出來的殺氣,回過頭看向了李教授。


    “教授,辛苦你了,跟他們走一趟吧。”


    “……好吧。”


    李教授的苦澀在心裏,他最終選擇了順從,這或許就是命吧,逃不掉的,就算他能夠逃掉,可也要為自己的家人著想啊,一輩子跟著自己,感受不到丈夫溫暖的老伴兒,沒有感受過多少父愛的一對兒女,還有如今兒女已經成家之後,剩下的孫子和小外孫。


    唉……


    命也,逃不掉。


    他這一把老骨頭就該是在實驗室裏死掉,一輩子都要和孫家糾葛在一起。


    “林昆哥,你……”


    孫軒瞪大著眼睛,急火火地就站了起來,就要去攔住向孫國鳴走去的李教授。


    他林昆窩囊?


    不!!!


    他隻是不想在墳前殺人,髒了恨竹的輪回路,但,人渣必須死啊……


    死亡不遠,就在下一秒!


    下一秒!


    下一秒……


    孫國鳴帶著一群手下的人,帶著俘虜來的李教授,得勝似的從山上下來。


    “國鳴家主厲害,那林昆不足為懼!”


    “何止是不足為懼,根本就是嚇的快要尿褲子了,哈哈哈!”


    “在國鳴家主的帶領下,我們孫家必定昌盛!”


    ……


    馬屁不值錢,可拍出來多少會有些效果,能動動嘴皮子的事兒,誰願意去實際行動。


    孫國鳴過去極其討厭拍馬屁的人,可現在細細的這麽一品,味道好像還不錯。


    來到了半山腰處,身邊的一個心腹手下,突然湊到孫國鳴的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什麽,最後的一句話略微清晰,“已經準備好了。”


    孫國鳴嘴角邪魅的一笑,透露著陰森,“那還等什麽,開始吧,就當我是給四叔和恨竹堂妹送去的禮物,用鮮血給他們陪葬。”


    心腹手下的臉上也是陰森冷笑,緊跟著稍稍退後一步,撥弄耳機,“一個活口也不留。”


    自信,是好東西,可過度的自信,再加上錯誤了對手的實力,結果隻有一個字:死!


    手中持著槍,藏在暗處十三個人,是孫國鳴今天登山的底牌,他手底下一等一的槍手,殺起人來從不眨眼,子彈也從來沒有虛發。


    工廠裏的那一夜,耗光的是大哥孫楊鳴手下的槍手,那孫楊鳴什麽玩意兒,怎麽能跟自己比,孫家的一幹小輩,要說最有出息、最有能力的,那還要屬他和孫恨竹,現在這唯一的競爭對手了。


    槍手們持槍瞄準,那準星鎖定了墳前的幾個人,他們在等一聲令下,隻要一聲令下,便扣動下扳機,讓鮮血將墳前徹底染紅。


    食指已經在扳機上,這時,耳朵裏塞著的耳機傳來一聲:一個活口也不留。


    扳機,扣動!


    可就在這一刹那,忽然一隻大手從背後伸過來,直接摟住了他的脖子。


    喀嚓!


    一聲脆響,還沒來得及和這個世界說拜拜,眼前的事先便模糊起來了,意識快速消散,他最終看到的是一張臉,劍眉星目,英氣凜然。(二一)


    而與此同時,其他的幾個槍手處也出了問題,他們的脖子沒有被扭斷,而是被一把刀劃開了喉嚨,那腥紅的鮮血噴濺了一地,他們直到死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自己好端端的藏著,這是中了什麽邪……


    對,就是中邪,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無法扣動扳機?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眼前昏暗,好端端的,怎麽會忍不住地抽起刀來紮自己,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額,這是因為紮在喉嚨上了。


    暴走般的殺戮,並沒有什麽聲音發出,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死的無聲無息。


    林昆看了一眼身旁的銅山和鐵山,“剩下的事,你們也別參摻和。”


    銅山和鐵山彼此對視一眼,鐵山道:“那我們去看熱鬧行麽?”


    林昆沒有說話,轉身向山下走去,孫軒意識到林昆要去幹什麽,於是馬上跟上來要一起下去,但被林昆拍著肩膀給按住了,“在這等著,我會提著孫國鳴的腦袋上來,放在你姐和你父親的墳前。”


    孫軒望著林昆的背影,竟再次癱軟地坐在墳前,靠著墓碑,本來已經哭幹淚水的眼眶,此刻竟再次紅了起來。


    此時,那些倒在了埋伏之地的槍手們,在經過了最後的掙紮之後,終於合上了雙眼,其中有幾個幸運的,臨死前終於看到了自己死因的冰山一角,在地上的草叢裏,有一層用黑沙畫下的奇怪紋路,那些紋路透著詭異與陰森,而在旁邊又看到了紅繩、竹簽等東西。


    是邪魅之術啊!


    “怎麽回事,為什麽槍還沒有響?你們還在等什麽,趕緊開槍!”


    “喂,有人聽見麽,收到請回答!”


    “f.uck!”


    孫國鳴的心腹手下不是脾氣暴躁的人,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手下的人突然聯係不上,這種惱火讓不自覺地就飆出了一句粗口。


    “怎麽回事?”


    孫國鳴突然回過頭,輕飄飄地問,神態與語氣明顯就是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模樣。(六四)


    “國鳴家主,咱們安排的人聯係不上了,可能是耳機出了故障,我馬上確認一下。”心腹手下誠惶誠恐,全程低著頭不敢去看眼前的孫國鳴。


    “不必了。”


    孫國鳴打斷,語氣裏不參雜任何的情緒,“他來了,我給你們的護甲,你們都穿著呢吧,不是一直很好奇威力到底如何麽,殺了他。”


    所有人一起向山上的方向看去,在不算寬闊的小路上,走下來一個男人。


    心腹手下緩緩地回過頭,看到走下來的林昆之後,眼睛裏立馬戰意高昂,“國鳴家主,我去殺了他!”


    這是要將功贖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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