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珠:“……”


    李青鬆把她餘下的字條撕了個粉碎,掌勁一揮,碎片盡數飄到外頭的雪地裏,“林姑娘,你還是繼續苟且偷生著,若是輕易死了,你對不起所有為你而犧牲的人。”


    靖安侯和沁陽長公主無疑是最難過的,還有那些已經為她死去的人,再不濟……還有他,辛辛苦苦治好她的眼睛,又辛辛苦苦把人從宮裏帶出來,結果,說死就死了。


    簡直浪費他時間。


    若不是因為……他才懶得管她死活。


    李青鬆沒來由地生氣了,扭頭就走,徒留茫然無措的林寶珠呆呆望著他踏雪夜行的背影。


    好奇怪的大夫,居然會功夫?


    第43章 捉拿


    “完了,禁軍追來了”


    李青鬆若是知道林寶珠內心的想法, 大抵會被氣吐血,腳步不自覺越來越快,走到一半, 回頭看了眼,那道素色的纖細身影已經不見了。


    林寶珠在屋外站了一刻鍾, 凍得幾乎麻木, 春桃起夜發現她在外頭, 趕緊把人帶回屋,熬了薑茶遞過去, 一碗熱薑茶下肚,她才漸漸恢複點知覺,“春桃, 我要回去了……”


    “什麽?”春桃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去,回哪裏去?


    林寶珠想了想, 歎了口氣, 濃密卷翹的鴉睫上懸著淚水, 又搖頭,“……沒什麽。”她不敢賭, 如今隻能寄希望於李青鬆,希望他能把書信送到父母親手中, 後麵的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知不覺, 天快亮了, 春桃捧著昨日的狐裘送到喬宅, 那喬家也不算大富大貴之家, 一件狐裘價值不菲, 還是還回去的好。


    喬大娘一開門看到是春桃,臉上立刻堆滿笑,“春桃姑娘,可是你家姐姐有什麽吩咐?”緊接著那笑容就隨著那件狐裘的出現沉了下去。


    “吩咐不敢當,我家姐姐說,多謝喬大娘的好意,隻是無功不受祿,這狐裘太過珍貴,還是還與喬大娘的好。”春桃不敢同她多說話,東西塞到對方懷裏,福了福身便走了。


    “哎——”喬大娘衝著她的背影喊了聲,春桃卻是避之不及,一溜煙不見了,喬大娘皺起眉,朝地麵啐了口,“我又不是什麽豺狼虎豹,咱們這種門第能瞧上阿嬌,那是她的福氣!不識貨的東西……”她撫著那價值數十兩的狐裘,嘀嘀咕咕。


    屋裏頭跑出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他看到喬大娘手裏的東西,眸光一瞬暗淡下去,“阿嬌姑娘拒絕了?”當初他在茶樓上遙遙見過阿嬌一眼,可謂一見傾心,自此魂不守舍,隻盼著能再見一麵,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直到上個月與同窗出門射獵,正巧打了隻毛色純亮的狐狸,勉勉強強才湊出這麽一張狐裘,看阿嬌體質孱弱,他自己舍不得穿,托母親把狐裘送去給阿嬌。


    喬大娘斜了他一眼,“別說娘不幫你,往常咱們吃的用的,可沒少往她那小破屋裏送,她若有意,早該與你見上一麵了,這個,自己留著穿吧。”她把狐裘一股腦塞進他懷裏。


    人都走遠了,喬大郎還捧著那狐裘呆愣著,在家恍惚數日,茶飯不思,書也讀不進了,索性在除夕當夜跑到小木屋外。


    春桃正端了一盆水出來,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隻是按著平日習慣,打開門縫將水潑了出去,忽然就聽到一聲驚呼,嚇得她趕緊拉開門,發現是喬家大郎。


    “喬公子,你怎麽在這兒?”


    喬大郎今日是特意梳洗過的,長衫是城中錦繡閣定製,剛穿出來不到一個時辰,便英勇就義,說不心痛是假的,但眼下還是見阿嬌要緊,他捋了捋頭發,清了清嗓子,鄭重地作揖,“在下喬文軒,求見阿嬌姑娘一麵。”


    想到林寶珠的叮囑,春桃不敢放他進去,抱緊銅盆躲到門後,“這麽晚了,我家姐姐不方便見人,喬公子還是請回吧。”


    那個一向木訥呆板的喬大郎忽然一個箭步衝上前,嚇得春桃尖叫一聲急忙關門,那隻蒼白的手就死死摳住門板,“求求了,就讓我見阿嬌姑娘一麵,就一麵。”


    春桃嚇得眼淚都出來了,那聲尖叫也驚動了林寶珠,聽到喬家大郎的聲音,趕忙套上衣服走出來,“喬公子,深更半夜的,有什麽話就在外頭說吧。”說話間拉過春桃,語氣溫溫柔柔,動作絲毫不含糊,抬腳一踹把門關上,喬大郎不防,被門夾住手,痛得齜牙咧嘴。


    “哎呀,實在對不起,方才沒注意。”林寶珠佯裝抱歉,把門鬆開,喬大郎條件反射抽回手,正好方便裏頭人關門落閂,他才反應過來,用力拍門,“阿嬌姑娘,你就讓我見一麵吧!”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林寶珠臉色黑沉,這種打著讀書人名頭的浪蕩子,她是一句話都不想搭理,“喬公子,夜深了,小女子體力不支,不奉陪了。”帶著寶珠回屋熄燈睡覺。


    喬大郎不死心,又是哐哐幾聲拍門,“阿嬌姑娘!阿嬌姑娘!”


    幸好她們住的地方在城郊,偏僻人少,若是在城中,被他這樣瞎叫喚,明日指不定把她傳成什麽樣,林寶珠躺在床上,煩躁地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不去聽。


    沒過多久,急促的拍門聲就歇了,春桃伸出頭,側耳去聽,除了最開始有個極低的悶哼聲外,外頭靜悄悄的,“……走了?”


    林寶珠與她對視,搖了下頭,“別管了,好好睡一覺。”


    此時屋外,一直瞎叫喚的喬大郎正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李青鬆睨了一眼,一腳把人踢到草叢裏,“聒噪。”低罵了一句,轉身去到隔壁的木屋裏睡覺去了。


    喬大郎一夜未歸,喬大娘擔心得緊,滿城地找,最後在喬大郎同窗處,得知寶貝兒子半夜去尋阿嬌了,當即氣得火燒眉毛,“果真是個狐狸精!”氣衝衝往外走,就要殺出皇城,忽然兩隊禁軍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衝進城中,街道兩旁百姓紛紛做鳥獸散。


    喬大娘身子圓胖,反應不及,被其中幾人撞翻在地,哎喲喂的吱哇亂叫,為首之人脾氣火爆,一手提住她衣襟,一手展開畫像,“可有見過此人?”


    惶恐中的喬大娘一下就清醒了,指著畫像的手指發抖,“這、這不就是阿嬌嗎?”


    *


    林寶珠是在第二日發現李青鬆就住在隔壁,一時無言,“……李公子不是回上京送信了嗎?”


    李青鬆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信鴿能做的事,幹嘛要我親自跑一趟。”說得煞是認真。


    林寶珠:“……”


    “短短四個字,能懷疑什麽?”李青鬆抱著肩,“我若是出現在侯府,反而容易引起懷疑。”


    “那你在這住著就不怕引起懷疑了?”也算相識一場,林寶珠沒了最開始的客氣,說話也直來直去,“身為陛下親封的神醫,三翻四次地到徐州來關照我一個小破屋,以他的腦子,他會猜不到嗎?”


    “反正早晚會被發現。”麵對林寶珠的指責,李青鬆毫無羞愧之意,“照我說,你不如早點收拾收拾走人,多藏幾個地方。”


    瞧她二人氣氛劍拔弩張,眼看要打起來,春桃出來打圓場,“姐姐,你還要去哪裏?”


    林寶珠沉吟半晌,許多事不是不想和春桃說,隻是怕她知道越多,越不利,“沒去哪兒,別問太多,你乖乖的,等我們過完這個年,我就離開一陣,但不會很久。”


    李青鬆插嘴:“別等過年了,現在快走。”


    “是二公子找到你了嗎?”瞧他們很是著急,一向不諳世事的春桃第一次猜對了,“之前總去茶樓聽說書,他們說,二公子如今是皇帝陛下了,那個姓林的皇後娘娘……就是姐姐吧。”她曾聽李青鬆私底下喚阿嬌姐姐為林姑娘,加上那日茶樓聽書的反應,前後稍加聯係,猜出了大概。


    林寶珠麵上劃過一絲驚詫,卻沒有回答,隻撫著她的頭發,“聽話,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住著,等我回來。”春桃抓住她的手,“姐姐,你就帶春桃走吧。”


    李青鬆見不得這種場麵,有些不耐煩地別過臉,也算是給她二人騰出空間,林寶珠忍著淚,“跟在我身邊的人都死了,我不想你卷入是非中,你就好好待著這裏,哪兒也不要去。”


    春桃搖頭,“我要跟著你,姐姐進宮,我就進去做宮女伺候你。”


    “是不是傻?”林寶珠有些生氣了,好好的良民不做,跑去當宮女伺候人做什麽?更何況,那是皇宮,不是沈府,動不動就要死人的,“誰告訴你我要回宮了?我隻是到別處躲難去,等風頭過了,馬上過來接你。”


    “姐姐騙人。”春桃語氣堅定,顯然不上當。


    李青鬆探進一顆頭,“需要幫忙嗎?”林寶珠還沒想好讓他怎麽幫,就見他身形一閃,快得隻剩殘影,然後一記手刀劈下,春桃就軟軟地倒進床褥裏。


    林寶珠:“……你下次動手前,能不能好好商量一下?”


    “商量了你覺得還有機會?”李青鬆指著春桃,“別小看她,警惕著呢。”


    林寶珠瞪了他一眼,終是忍住沒罵他,臨走前,給春桃留了封手書和這些日子的積蓄,滿打滿算,也夠春桃好好生活幾年,做完一切,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李青鬆是有備而來,走到官道上,就有一輛馬車迎來,“快走吧。”他催促著,而後也上了馬車。


    林寶珠坐定後,投去好奇的目光,“你也要一起?”


    “不然呢。”李青鬆警惕地環視四周,不用看也知道林寶珠什麽表情,“還不是你害的,估摸著現在陛下已經查到徐州了,很快就會追過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林寶珠:“……”即便很想打他,還是耐著性子,說了聲,“抱歉,又連累你了。”


    李青鬆果然是個不客氣的,“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早當初就不該淌這趟渾水,識相的你就跟我一起跑,萬一被抓住了,好歹還有你這個人質。”


    克製,不能氣,她現在還需要倚仗李青鬆,林寶珠心裏勸誡自己,但是顯然無用,“你就不能盼著點好嗎?”話音剛落,馬車一個劇烈顛簸,險些把人甩出馬車,她緊緊扶著車壁,就聽外頭傳來李青鬆絕望的聲音。


    “完了,禁軍來了。”


    第44章 跳河


    他跪在河畔,流出悔恨的淚


    外頭呼啦啦一群禁軍衝上前將馬車團團圍住, 林寶珠感覺自己心跳都停了一瞬,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響,沈禹州從人群中走出, 周身氣壓極低,鷹隼般銳利的眸直射馬車, 一字一頓:“李、青、鬆。”


    是活生生的沈禹州, 不是在做夢, 他真的追來了,林寶珠扶著車壁的手漸漸麻木, 貝齒死死咬住唇。


    李青鬆察覺到對麵的殺氣,狹長的眸微眯,“陛下好啊。”


    “但願這是你的真心話。”沈禹州冷嗤, 他的確沒想到, 李青鬆這樣不為富貴權勢折腰之人,竟會背叛他,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他的女人, “李神醫不在宮裏好好研習醫術, 帶著朕的皇後出來做什麽?”


    “陛下說笑了,在下江湖之人, 自由自在,四海為家, 皇宮,不是在下此生唯一去處。”李青鬆避重就輕, 對上帝王強勢, 竟絲毫不落下風。


    沈禹州懶得和他繼續糾纏, 望向他身後, “林寶珠, 你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林寶珠大氣不敢喘,一顆心咚咚狂跳,這會兒她不能出聲,否則就是承認李青鬆帶她私逃出宮,她會怎麽樣暫且不說,以沈禹州的性子絕對不會放過李青鬆,她不能連累任何人。


    李青鬆笑了笑,“陛下,您該不會真以為,是在下偷偷把皇後娘娘帶出宮了吧?”


    “是不是,查一下就知道了。”沈禹州麵若寒霜,手一揮,程英帶著幾個禁軍上前,推開李青鬆作勢要掀開車簾,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手攔住,“若是沒有,你們可要向在下賠罪。”


    “裝腔作勢。”程英哼了聲,揮開他去掀車簾,林寶珠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腦子急速飛轉,在想若是真被捉個正著,她該如何解釋?


    不知不覺,一顆冷汗順著額角淌下,就在車簾即將掀開的刹那,李青鬆已運氣掌氣,沈禹州卻忽然叫停,“住手。”


    三人俱是一愣。


    如今的林寶珠是沈禹州親封的皇後,被人知道他的皇後跟著別的男人私逃出宮,帝王顏麵將蕩然無存,那雙漆黑的眸深深凝望著車簾,仿佛就要洞穿它,“三日,朕就給你三日時間,這三日朕就在駐蹕別院,倘若三日後朕還是見不到你……”他頓了下,後頭有人提了個黃衫丫頭出現在眾人麵前。


    李青鬆眼尾略一抽搐,攥著韁繩的手緊了緊,沒說話。


    沈禹州些瞥了眼春桃,嘴角噙著幾分殘忍的笑,“春桃倒是個忠仆,朕就先帶回去了,你知道的,朕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語氣裏充滿了威脅之意,餘下的話不必多說,林寶珠猜得到。


    馬車裏,林寶珠身子發軟,跌坐在地,淚水啪嗒啪嗒地落,直到沈禹州領著禁軍回去了,仍害怕得緩不過神,李青鬆撩開車簾時,就見她瑟縮在角落裏,纖細的身子隱隱發顫,他歎了口氣,坐在一旁,“林姑娘,哭不能解決問題。”


    想了會兒,覺得這安慰的話似乎太生硬了些,又軟和了語氣,“我去幫你把春桃救回來?”


    林寶珠抽噎著搖頭,“沒用的,對上沈禹州已經很吃力了,更遑論駐蹕別院還有三千禁軍守衛。”就算李青鬆武功高強,勉強與沈禹州打個平手,但想毫發無傷地把春桃救回來,是癡人說夢。


    “李公子,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們就此別過吧。”她知道再這樣下去,連累的人隻會更多,“往後的事,隻能靠我自己。”


    李青鬆皺著眉,麵容清雅,青絲如墨,藏著一絲無形的冷意,“那就別管她們了。”此時此刻,他真希望林寶珠能自私一點,“你總在為別人而活,可有在意過你自己的性命?”


    “他不會殺我的。”這一點林寶珠可以肯定,“他想要的,隻是我陪在他身邊,倘若能以此止殺,再好不過。”


    擱在膝上的手攢成了拳,李青鬆咬著牙,“那你可想過,楚懷安的感受?”


    林寶珠愣了愣,忽然激動地捉住他,“懷安哥哥……你認得他?你知道他?他在哪裏?可還活著?”麵對她一連串的疑問,李青鬆坐在那裏巋然不動,麵色冷峻,“倘若你還念著他,就請你為自己而活。”


    靖安侯與沁陽長公主對南梁而言,都是舉重若輕的人物,沈禹州做了皇帝,不敢輕易動,可春桃隻是個普通人,在沈禹州眼裏,隻是奴婢。


    方才亮起的眸漸漸黯淡下去,林寶珠鬆開他的手,“隻要把春桃帶出來,我就離開。”


    可沈禹州早有提防,他在駐蹕別院等了兩日,第三日太陽即將落山,還是沒能等到林寶珠,程英眼瞅著,年輕帝王的臉色越來越沉,終於在最後一餘暉消散之際,聽到他嘶啞的聲音,“將人懸於護城河上,每過一個時辰,下方一丈,天亮之際,未見皇後,便將其沉入水中喂魚,若遇李青鬆……格殺勿論。”


    林寶珠在黎明時分入城,果真見到倒懸在護城河上的春桃,當即崩潰,連滾帶爬到河邊,春桃隱約聽到哭聲,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姐姐……”


    唇色慘白,眉毛覆著薄薄的白霜,顯然是凍了一夜,最後就算不是沉河,也要凍死。


    “你們快放了她,快放了她!”林寶珠跪在河邊聲嘶力竭,“不就是要我回去嗎?我回去,現在就跟你們回去!”


    “起來!”李青鬆恨鐵不成鋼,一把將人從地上撈起,“沈禹州是什麽人,你最清楚,不要求他。”他動作來得突然,林寶珠沒有提防,順勢跌入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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