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深:“沒你這麽泡妞的。”


    裵文野澄清,“我沒有泡妞,她說要還我錢。”


    “我還不了解你?”段深嗤笑。


    “你這也叫了解我?”裵文野也笑笑,嘴角銜著些許輕蔑,“那你還不夠了解我。”


    “我懂,初戀都這樣,摘星星摘月亮,我當年也為初戀跑遍香港地,就為買她喜歡的糖。也就初戀恨不得這樣。”段深邊關車窗,邊說,“我走了,甭你們吃飽喝足,我還堵在曼島。”


    紐約交通基本靠地鐵,這個時間,曼島堵得要死。


    饒是裵文野,曾經沒來紐約之前,還幻想過買輛gtr炸街。落地就幻滅了。炸街?開車速度在市中心還不如走路。


    不過後來他們還是實現了,在紐約邊上的公路,一腳油門踩下去,gtr噴火,就連他的寶貝地獄貓亦叫的特別好聽,一直嚶嚶嚶,沒停過。


    “回頭吃頓好的。”裵文野拍拍車頂,大魚際指腹蹭一層灰,也不知道多久沒洗車,嫌棄甩手。


    “拜。”段深戴上墨鏡,一踩油門到出口,經過楸楸時,多看這位小姑娘兩眼。第一印象是氛圍小美女,可紐約美女遍地都是,想要知道裵文野喜歡她什麽,還得進一步了解才行。第二反應是覺得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


    “有紙巾嗎?”走近了,裵文野輕聲問她,讓她看手上的黑灰。


    “有。”楸楸從包裏找到紙巾。


    想起好友說他有潔癖,又塞回去,找到濕紙巾給他,目光便停留在他的手上,看他修長勻瘦的手指撕開包裝,拈出濕紙巾攤開,先是擦拭著食指,指骨微微曲著,猝不及防地,就忽然想到上周,這幾根手指擩到身體裏的畫麵。楸楸驀然臉熱,閃躲地移開視線,心想故意的,這絕對是故意的。都說她釣,楸楸看這人才是最會釣的,無可比擬,此刻小巫見大巫,簡直相形見絀。


    倆人順著這條道往下走,期間仍見到不少朋友,有她的,有他的,好在臨近六點,大家都急著趕預定好的餐位,沒有過多閑聊的意思。


    六點,倆人進到內場,餐廳並不大,裝潢陳設走複古奢華風,然而方桌圓桌都很小,簡單沒有花紋的桌布平鋪下垂,勝在每張餐桌都可以觀摩到舞台,倆人的位子恰好在樓梯入口附近,可以近距離看到美人登場的一幕。身後是隱於黑暗中的樂隊伴奏。


    坐下後,披著的外套顯得礙事,她卸下來後,馬上有服務員過來解釋,客人不隨身的物品可以放在外場,外套禁止掛在椅背扶手上,詢問可否晾到外場的clothes rack。


    裵文野問她:“還穿嗎?”


    “唔,唔。”楸楸剛要起來,便被他接過,“我去吧,你點單。”


    “好。”


    楸楸眼巴巴地點頭,看他走。一直到他回來,都沒看菜單一眼。裵文野回來後,也不催她。


    晚餐一共4個course,楸楸印象最深的是油封鴨(duck confit),其他中規中矩,主食是牛柳,大約在吃完主食,上甜點的時候,表演開始了。全場熄燈,每桌一杯小蠟燭支撐著光亮,光束集中打在二樓開場的主持人身上,隨著他下樓移動而移動。


    然而很不湊巧,楸楸擺在一旁的手機震動,顯示來電,丁裕和。想了想,她還是對裵文野說了抱歉,拿著手機出去接電話。


    竟看到裵文野在玩手機,手機屏幕光調得很低,桌麵小吃桶擋著。畫麵不像在與人聊天,湊近一看,有幾個學術詞匯她認識,竟是在看文獻一樣的東西。


    她重新坐下來,剛才點的red velvet cake上來了,她邊吃邊看舞台,隨著主持人結束表演,光束打在二樓,舞娘出場時,再下到一層,再到他們這一桌,而顯得心不在焉了。


    舞娘全程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走來,楸楸雖然麵上鎮定,然而當與美麗的舞娘四目相對,她幾乎臉紅,眼瞼睜得大大的,大約是看她好玩,舞娘在這多逗留了幾秒鍾,直到周圍幾桌傳來笑聲,舞娘才婀娜多姿地離開他們這一桌,巡演全場,回到小舞台上繼續表演。


    楸楸捂著小心髒,彷佛打開新世界大門,直到此刻才幡然醒悟,她以前跳的舞,簡直是小孩嬉戲,眼看著舞娘將一邊蕾絲手套摘下來,挑逗地貼著胸部溝壑摩擦幾秒,賞賜似的送給台下的客人,又摘下另一邊蕾絲手套,晃悠幾圈,而後雙腿夾著,又隨著音樂抽出來,間中似乎還害羞地聞了一下,再賞賜似的送給台下的女客人,女客人羞澀地接住了。


    楸楸握緊小拳頭,心裏激動,邊扭頭邊說:“太絕了吧。”


    不料四目相對。裵文野是什麽時候開始盯著她的?不知道,隻是對上的那麽一刹那,她被這沒什麽情緒的眼神驚得後仰,幾乎屏氣懾息,大腦宕機,那些因現場氛圍而澎湃的情緒蕩然無存,隻剩下不知所措,心裏狂跳。不是害怕,隻是下意識的反應,再想起亦沒有什麽後知後覺的恐懼,可也想不到別的。


    周圍的歡聲笑語都與他們無關。黑暗中,她看著,裵文野無意識似地散逸著的索然寡味,所以他根本毫無興趣嗎?不可能,這些舞娘前凸後翹,多好看啊,比她要絕多了。再看他好看的眼瞼微妙地眨著,蠟燭撲閃的苗火光扇動在他線條流暢的臉龐,雀躍地一明一滅。


    她湊近了點兒,小聲問:“你在生氣嗎?”


    “什麽?”裵文野平靜反問。


    楸楸搖頭,“不知道啊,你生氣,還是挺明顯的。”


    “噢?”沒有下文了。


    楸楸絞盡腦汁,想了下,小聲解釋道:“剛才是我爸爸給我打電話。”說完,她去觀摩裵文野的表情。


    可惜仍是什麽都看不出,他太過喜怒不形於色。


    “這樣啊。”他說。


    過了會兒,他見楸楸仍盯著自己,笑謔道:“看戲啊,看我做什麽?如果隻是想看我,早說,三千塊給我,我請你到我家慢慢看,看一晚上都行。”


    ……倒打一耙。楸楸慢慢心想。


    第24章 複盤


    ◎「他根本就是在設套」◎


    表演初看時驚豔, 大約看過《了不起的蓋茨比》的關種,會被電影裏複古奢侈盛宴場景所吸引的人,都抗拒不了這場藝術雜劇。


    可看多了便免不得會視覺疲勞。


    “要走嗎?”她小聲問。


    她是三分鍾熱度,表演卻要持續九十分鍾, 這也太長了。且裵文野看上去隻享受了晚餐, 享受不來表演,那麽還不如先離場。見裵文野沒有異議, 楸楸便叫來服務員買單。比她想象中便宜, 加上小費才共消費了兩千多元。


    取了衣服離開餐廳, 街道上人多,各個國家各樣麵孔都有。離開餐廳後, 裵文野顯然心情好多了。到現在,楸楸都不知道他剛才是為何心情不好。不過她警覺地發現,自己會被這個人的情緒所牽動。


    這可大事不妙!


    “那今天就這樣?”楸楸抱著衣服,轉身看他, 心裏迫切地想走。


    裵文野原本在看向別處, 聞言,兀然看向自己, 雖臉上沒情緒, 可給人的感覺算不上是愉快,又來了, 像去年十月重逢那天,表麵看著沒有情緒, 眼底過渡著心理醞釀, 實則皮下暗潮洶湧。


    楸楸心下一個咯噔, 祈禱他可別留她, 她剛意識到自己或許已不知不覺地, 陷入到一個無法自拔的境地,現在實在無力招架,至少要給她一點時間做思想準備。


    他分明沒什麽情緒,可視線像末日審判一樣,楸楸迎頭讓他看了幾秒鍾,直到他無所謂似的別開臉,輕聲道:“我送你。”


    “不用不用。”楸楸忙不迭道,“這裏離我住處很近,過幾個街道就是。”


    “我送你。”裵文野看回來。


    “好的,謝謝你。”楸楸立馬點頭,作揖。


    隻要你別再看我,說什麽都行。


    似沒想到她這次鬆口這麽快,裵文野頓兩秒,才不疾不徐解釋:“這裏治安實在不怎麽令人安心,如果在國內,我不會堅持。”


    “原來如此。”楸楸豁然點頭。她就說裵文野瞧上去不像是那麽體貼到底的人,被人拒絕一次還要上趕著來,不是他的作風。


    然而,裵文野冷不丁斜睨她兩秒,舌尖頂腮,先一步走。


    楸楸落在他後麵,捂著心口,若有所思看著他背影,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好像在說:如此個屁。


    肯定是錯覺。


    裵文野再怎麽不體貼,說話卻是文雅的人。


    亦是個從骨子裏散發出性感的人,他一定不知道,他頂腮時,楸楸看得心如擂鼓,他的骨相和皮相幾乎是貼著長的,皮很薄,臉頰肌肉也薄,全由骨相撐起來,因此舌尖頂腮時,顯得格外性感。


    又搖搖頭,心想:楸楸,你完了,這條莫名出現的愛河,人家隻是看到了來蹚一蹚,你呢?快溺死在裏邊了吧?


    這個時間不好開車,倆人下了最近的地鐵站。


    平日裏,楸楸很少會選擇地鐵出行,尤其是學校十站以外的地方。


    她們的共識是:離學校越遠,意味著流浪漢越多,尿味越濃,碰見神經病瘋子的概率亦越高。


    不過soho還算在學校範圍內,且soho是商業區,平時客流量多,地鐵站還算整潔。


    不過紐約地鐵開的非常慢,倆人找到位置坐下,一路都沒怎麽說話,一個靠邊坐著看鞋印汙漬遍布的地麵,一個看著手機,然而信號斷斷續續,發出去的陸續變成紅點,連找個人聊天都不行,楸楸鬱悒地收起手機。


    漸漸地,她有點困了,一直強撐著,才沒有睡著。大約是昨晚持續激動,一直在琢磨搭配,今天上課又持續精神緊繃,此時閑極無聊,便鬆懈下來。


    終於到站時,她打起精神,耷拉著腦袋出地鐵。


    路上,為了不讓氛圍僵持到穀底,她下意識想著有什麽話題可以聊,在腦海裏挑挑揀揀,可一想到她現在對著裵文野抱有別樣情緒,這張嘴便開不了口,有點不知所措,去看周圍的風景,然而什麽都看不進眼底,這個世界宛若失真掉幀一般。


    她都不知怎麽地就回到了公寓樓下,與這人倉促道別,便鑽進門裏。


    回到停車場,裵文野回到車上,摸到手機充電,心底傾訴欲爆棚,便隨便找了個人打開聊天窗口。


    【裵】:我覺得,她有點怕我。


    沒頭沒尾一句。


    對麵幾乎是秒回。


    【段】:啊?


    【裵】:細想的話,我今天是有些反複無常哦?


    【段】:我懂了。汗.jpg


    【段】:哥,相信我,戀愛複盤這件事真挺嚇人的。


    看完,裵文野沒回,車鑰匙插入,打算開車回新澤西,期間將帝國大廈拋卻腦後,開出曼島,地獄貓便一路嚶嚶嚶個不停。


    兩個小時後,他熄火下車,上樓時才看到段深回的信息,不少,好幾段。


    【段】:是不是你做的還不夠明顯啊?她知不知道你昨天一個假設,以為‘她會穿高跟鞋’,所以今天特地從新澤西一路開兩個小時跑車過來,又特意讓你同學,也就是我,一大清晨去占位置,一小時二十八刀,還好停得久能打折,但是停車稅百分之十八……


    【段】:臥槽,行吧,我打完這一段才後知後覺,有些事,還是不要做的太明顯更好,這有點離譜了,停車費都快趕上你們晚餐了吧?


    【段】:我下午覺得她眼熟,後來想起來了,她是q.qiu啊,是不是?前年秋季學期都在傳,大一就已經很出名的中國新生。


    【段】:有沒有可能,也許人姑娘不是怕你,隻是怕有什麽脫離了自己的控製?


    電梯裏,裵文野看著這行字,若有所思,電梯門開,他心不在焉敲下一行字。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就是喜歡被控製?】


    沒發出去,他逐字刪掉。


    回了句:是嗎。


    頂部一條微信的提示彈出來,來信人是慕玉窠。他退出和段深聊天的whatsapp,回到微信,還沒點進去,便看到楸楸二字,他心中已有猜測,點進去後得到了確認,慕玉窠說某人不參加明天的露營了。裵文野回了個好的。


    楸楸為此被慕玉窠罵了一頓。


    【慕】:到底為什麽?你給我個說法。今天不是跟裵一起吃飯去了嗎?你們發生了什麽?他欺負你了?


    【楸】:沒有的事。


    【慕】:這可搪塞不了我。你直說,是不是他對你做什麽了?


    【楸】:沒有沒有!


    楸楸猶豫了好久,才慢吞吞打字,發出:【我隻是覺得,他很容易看穿我。我不想再跟這樣的人接觸了。】


    【慕】: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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