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則嘎根本不敢往後看去,隻能一直目視著前方火堆邊的餘清韻和思源。


    火堆的光不算很亮,小小的一簇,就在他們眼前,火堆旁邊的人身形不清晰,小小一個點,此刻卻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多則嘎大喊大叫,火堆那處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就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呼救聲。


    “草!”多則嘎忍不住爆了一聲粗口。


    “別喊了,保存體力。不是他們聽不見,是後麵的邪祟肯定用了某種手段。”周力在一旁很冷靜地說。


    這還不是最絕望的,最絕望的是多則嘎一直跑著,眼前那簇火焰的光芒始終如一,沒有變大。


    這意味著,他們根本沒有靠近餘清韻那群人。


    看得見終點,卻跑不到終點。


    周力扭頭看向身後,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直接一把抱起多則嘎。


    多則嘎心下有了不好的想法,不停扭動著身體,“你想幹什麽?”


    他該不會要把自己丟給後麵的羅刹,好拖延時間吧?


    “你他媽……”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完全失重,被周力狠狠砸進前方雪堆裏。


    多則嘎奮力地扒拉著雪站起來,滿臉複雜地瞥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周力。


    周力像一座小山,遮住了羅刹雪白的身體,頭也不回地朝羅刹跑去,隻丟下了一句話,“你隻管往前跑,找到餘清韻,我們就有救了。”


    周力其實長得很凶神惡煞,配合著高大魁梧的身形,對他人冷漠的態度,多則嘎雖然和餘清韻一行人一起走著,卻一直提防著他們,不然也不會在之前看到餘清韻把人分屍,察覺不對的時候果斷放冷槍木倉。


    多則嘎不敢再多做停留,繼續朝著那處光亮跑去。


    嘴裏呼出的白霧不斷奔湧,身後不再隻有單調的風聲,還有聽不清楚的打鬥聲。


    身後的周力自從斷後以後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因發力而喊出的怒聲,因疼痛而抑製不住的痛呼,這些全都沒有。


    多則嘎自認為他沒有周力那麽勇敢。


    他用盡全力地奔跑,身上沒有帶□□,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周力他應該活不下來了吧?


    多則嘎心裏一時間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他對不起周力,他欠周力一條命。


    他一直跑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自己的腿部像是被注滿了鉛,變得緩慢下來,眼前遠處的火堆亮光一直持續著,火堆邊的人影有一半身子都被照亮著,小小一團,看不清楚到底是誰。


    身後早已經沒有了聲音,天地之間似乎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多則嘎早已跑不動了,他大口呼吸,被大衣包裹的身子黏膩著汗水,雙腿深深紮進白雪裏,肺部像一個破舊的手風琴,發出殘舊的喘息聲。


    不行了,估計他也要跟著周力一起死在這裏了。


    他跪坐在地上,雪埋至臂部,垂著腦袋,等待著後麵羅刹的趕來。


    等不到兩秒,身後已經傳來了一道踏雪的腳步聲。


    風雪的怒吼並沒有能夠掩蓋住這存在感極強的腳步聲。


    腳步聲並不清脆,因為是踩在積雪之上,有一種很沉悶的聲音。


    聲音由遠至近,由小到大,重重地踩在多則嘎的心髒上。


    多則嘎喘息兩秒,閉著眼睛,像是早已經認命。


    他起皮幹澀的嘴唇不斷嗡動著,嘴巴裏念叨著就連風雪都聽不見的聲音。


    他在祈禱,也隻能祈禱,祈禱著高原雪域裏的山神能夠保佑他。


    他已經做不了什麽了。


    背部脊椎被一個東西狠狠踢住,整個人劃著雪往前飛出一段距離,多則嘎前麵整個身子直接埋進雪堆裏。


    劇烈的疼痛一時間讓他動彈不得,吐了一口殷紅的鮮血,落入白雪之中,不見蹤影。


    他把頭從白雪之中抬起來,看向剛才將自己踢出去的怪物。


    全身白毛,猩紅怨毒的獸瞳,沒有羊頭人扭曲的犄角和不正常的直立身體,體態反而像人類靠近。


    它戲謔地看著雪堆裏的多則嘎,就好像想要欣賞著獵物臨死前的垂死掙紮。


    這就是桑格達所說的“野人”嗎?


    羅刹沒有再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多則嘎。


    它是不是在等著自己逃跑,然後再將他殺死,給他希望,又滅掉他的希望?


    多則嘎的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手臂在積雪裏摸索著,找到地麵,支撐起身子。


    多則嘎整個人背部脊椎疼痛難忍,甚至延伸到五髒六腑。


    這一係列動作又讓他忍不住再吐了一口血。


    羅刹仍然沒有下一步動作。


    獵物終於站穩,踉踉蹌蹌繼續奔跑。


    睫毛沾上了許多白雪,冰冷使得多則嘎眼睛眯了起來,流出生理性的淚水。


    堆火的亮光仍在前方。


    即使知道羅刹是在戲弄他,多則嘎還是決定繼續站起來逃跑。


    羅刹猜中了他心底裏的那一絲奢望。


    萬一呢?萬一他真的成功擺脫掉這個怪物了呢?


    多則嘎腳步浮虛,腦子裏麵的思考變得緩慢下來。


    他以為自己仍然在快速奔跑著,實際上他隻是在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腿從雪地裏艱難地拔出來。


    這個速度,跟在平地裏走路沒什麽區別。


    多則嘎仍在心裏默默念叨著山神保佑,讓他逃過這一劫。


    越來越多的風雪像是有生命一般,朝著他的麵門而來,糊上他的眉毛,睫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冰雪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給凍住。


    詭異的風雪使得多則嘎再也看不見前方堆火的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灰色的人影。


    這道身影像是潑了墨,被風一吹,影影綽綽,周圍的風雪像是簇擁著那道身影而來的,身後羅刹的腳步聲消失不見。


    原來它早已經在前方的“終點”等待他了嗎?


    多則嘎再也受不了,徹底跪在了地上,死死地一直看著前麵那道灰色身影的靠近,最後還是控製不住,垂下自己的腦袋。


    他不敢看,真的不敢看,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獵物發出絕望淒厲的叫聲,垂死掙紮。


    落下的腦袋,地上雪白的積雪,他等待著死神降臨,嘴唇仍然嗡動著祈禱。


    最後,一道陰影籠罩住他,多則嘎遲遲不見羅刹動手,抬起頭一看,雙眼空洞無神,倒映著女人微微泛紫的不健康唇色和消瘦利落的下顎線。


    不是羅刹,也不是山神,是餘清韻來了。


    第132章 石堆裏的頭顱


    餘清韻看到多則嘎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歎了口氣,沒有第一時間將他扶起來,而是抽出匕首,看向多則嘎的後方。


    全身長滿白毛的羅刹歪著腦袋看著麵前的女人。


    在它猩紅的獸瞳裏,餘清韻周身總是縈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黑色怨氣。


    這股氣味,是同類的氣息,比剛才的獵物強得多,也比那個獵物好吃的多。


    餘清韻動了。


    她一個側身,整個人消失在原地,隻留下雪地上印著的清淺腳印。


    多則嘎站了起來,繼續慌忙地逃跑,因為就在餘清韻消失的前一秒,他聽到餘清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往前跑,不要回頭。”


    這讓他一瞬間想起了周力。


    多則嘎一邊跑,腦海裏不斷回響著之前周力的舉動,餘清韻的麵龐,這兩個人明明跟他隻是萍水相逢,但是卻都選擇了救下他,為他斷後。


    明明他們可以不必管他,大可以扔下他自己跑路。


    多則嘎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是他是周力或者餘清韻的話,他會選擇丟下別人自己跑掉,而不會像周力和餘清韻那般,有些傻乎乎的,有些愚蠢。


    這一次他終於回了頭。


    身後一片空白,餘清韻和羅刹全都不見了。


    多則嘎咬牙,繼續邁著步子跑去。


    餘清韻開啟了【口不能張,眼不能開】模式,感受著羅刹的方位,想要一擊中重創它。


    剛才一個照麵,羅刹從餘清韻身上聞到了同類的美味,餘清韻也從羅刹身上感受到了以前在鬼街裏碰到的黑裙女人的那種壓迫感。


    餘清韻現在是成長了不少,要是讓她再一次遇到那個黑裙女人的話,或許能將黑裙女人殺死,不過麵前的羅刹明顯比黑裙女人強太多了。


    餘清韻沒有把握能將羅刹殺死。


    周圍寒風如獵刀凜凜,碎雪逐漸變成大片大片的下,沒有任何多餘的腳步聲。


    那個羅刹也隱藏起來,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但餘清韻還是發現了它。


    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唯獨側後方的風有些不同。


    風告訴餘清韻,它在那裏。


    —


    多則嘎一直跑著,前方的堆火亮光仍然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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