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花圃一邊,隨意踢了踢腳下的鵝卵石。


    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是安娜。


    顧雲合接了。


    “顧,昨天不還說得好好的, 怎麽突然就不回來了?”安娜問她。


    昨天顧雲合已經告訴了安娜她要回去, 訂好了機票, 查理德也給她安排好了治療的療程。


    但臨到頭,顧雲合又突然說不回去了。


    當時安娜就想打電話回來問, 但顧雲合的手機因為沒電關機了,加上近來圭拉契諾有個個人展要辦, 還挺忙的, 她就現在才打過來電話。


    “對不起。”顧雲合道了歉。


    她知道安娜得知她要提前回去以後挺高興的,還專門推了行程打算去機場接她。


    “也不是什麽大事。”安娜笑,“反正一周後你在lp的工作結束後也要回來的,不過早晚的事情罷了。”


    沒等顧雲合開口,安娜又跟著吐槽:“你是不知道,這段時間為了老師的個人展我快忙死了, 就等你回來幫幫我了。”


    顧雲合頓了頓。


    她意識到自己決定留在國內的這個想法有多瘋狂。


    留在國內, 意味著她在國外打拚的那些日子裏所付出的絕大部分努力都不會再得到回報。


    藝術不分國界,但認真來說, 國內與國外的藝術創作氛圍還是有一定的差別。


    差不多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安娜。”顧雲合甚少有這麽認真喊過人的時候。


    安娜在那邊應了聲,眨巴眼, 剛想說顧你今天怎麽這麽怪,顧雲合就開口了。


    “我想繼續留在國內。”


    “what?!!”安娜突然驚呼。


    她似乎還在個人展現場籌備著,那聲驚呼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安娜捂著手機聽筒, 一路小跑到展廳外麵:“顧你瘋了!”


    “這邊五年積累下來的人脈、名聲……你都不要了?”


    安娜倒是更願意相信是自己聽錯了。


    “我清楚自己在幹什麽。”顧雲合聲音很冷靜。


    “查理德才和我溝通完你的治療療程呢。”安娜喃喃, “你是不是恐機症犯了不敢坐飛機回來?”


    從意大利飛中國的時候不都還沒出什麽岔子。


    她擔心顧雲合是因為心理原因。


    顧雲合繼續踢著腳下的那顆鵝卵石, 說不是。


    “可別告訴我你留在國內是因為一個男人。”安娜說出心裏想的最不可能的一種情況。


    意大利這五年,她跟著顧雲合外出過不少地方,在日常中有很多男人都明裏暗裏對顧雲合表示過好感。


    但她從來沒見過顧雲合接受過誰的好意。


    安娜一直懷疑顧雲合是x冷淡。


    所以她覺得顧雲合因為一個男人留在國內是最不可能的。


    沒想到還真讓她一語中的。


    顧雲合承認了。


    她問:“安娜,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給你說過的那句中國古話,叫‘解鈴還須係鈴人’。”


    安娜有點印象。


    顧雲合像是輕笑了一下:“我找到那位係鈴人了。”


    所以她不會再走了。


    安娜在那邊沉默了很久。


    她最終歎息了一聲,哀嚎:“顧,你走了以後,老師就隻能壓榨我了……”


    顧雲合倒沒想到安娜沉默半天,憋出來這麽一句話。


    她以為安娜會繼續勸她回去。


    “你和老師說過了嗎?”安娜問她。


    “沒有。”


    顧雲合還沒想好要怎麽和圭拉契諾解釋。


    當時是她不管不顧地出了國,圭拉契諾收留了她,還收她做了徒弟。


    在知道她的心理問題後,也是圭拉契諾給她推薦了查理德這位心理醫生,讓安娜帶著她去治療。


    她很感謝這位老師,所以在國外的五年裏同樣拚命學習,報答了圭拉契諾很多。


    要是圭拉契諾知道她又因為同樣的事情,想要舍棄在意大利的一切回國的話,應該會生氣吧。


    可是她不後悔。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一生總要瘋狂幾次的。


    她會挑個時間親自和圭拉契諾說的。


    如果她的恐機症能夠痊愈,她以後也會常回意大利看老師的。


    “我已經能想象出老師在知道這件事情後的樣子了,顧。”安娜聳聳肩,“你自己想想怎麽和老師解釋吧。”


    安娜在助她加油後掛了電話。


    周憚剛好從裏麵出來,抬眼瞧見了掛了電話的她。


    他隨口問了句誰。


    顧雲合說沒事,然後接著往停車的地方走。


    周憚撩起眼皮來看了她一眼。


    出了服務區很快就下了高速,再到公共墓地就不遠了。


    周憚把車停在了公共墓地新修的停車場裏。


    再一次回來,踩上這片地的時候顧雲合有片刻的不真實感。


    以前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和顧母還有顧雲昌坐著公交車搖搖晃晃來到這裏看望顧父。


    後來慢慢的,變成了她自己一個人來這裏。


    但是現在,她身邊有人陪著了。


    孑孑獨行的夜路上出現了能夠照亮她的光。


    周憚去那邊街市上買了花。


    很大一束的那種。


    “不知道你爸喜歡喝什麽酒,下次來再給他帶上。”他抱著花走了回來,瞧著還站在路邊發神的顧雲合,笑了聲,“傻著幹什麽,走了。”


    顧雲合被他牽著手往前走。


    男人掌心滾燙,把她牽得緊緊的。


    顧雲合睫毛輕顫。


    路過保安站的時候,那位老大爺居然又坐在外邊。


    老大爺坐在藤椅裏邊,手裏拿著把蒲扇,慢悠悠地扇著,瞧見了和周憚牽著手的顧雲合。


    這次顧雲合先打了招呼。


    周憚跟著她的視線一起望了過來。


    “姑娘,又來看你爸爸啊。”老大爺蒲扇一上一下地扇著,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周憚。


    他摸胡子,“這小夥子是……你對象?”


    以往瞧著這姑娘都是一個人來,沒想到今天居然身旁跟了個男生。


    顧雲合說是。


    “小夥子瞧著挺俊俏啊。”老大爺樂嗬。


    不過下一秒他就拿著蒲扇指了指周憚,“小夥子,你可得對這姑娘好點啊,以往老頭子我每次瞧著這姑娘都是一個人來,今天終於有人陪著了。”


    他還挺欣慰的,跟看自家閨女遇到良人似的。


    老一輩的人看人都挺精。


    雖說這小夥子長得俊俏,瞧起來一副風流債不斷的樣子,但老大爺看得出來這人靠得住。


    周憚牽著顧雲合的手緊了緊。


    他認真說了句大爺您放心。


    老大爺又笑,揮著扇子告別,讓他倆快上山去吧,等會晚了天黑了路不好走。


    兩人轉身上了山。


    老大爺慢悠悠靠在藤椅上,瞧著兩個人的背影,笑嗬嗬的:“倆年輕人看起來還挺般配。”


    今天不是節假日,上山下山的人並不多。


    就他們兩個走在山路上,偶有幾人跟著擦肩而過。


    想著剛才保安站的老大爺,周憚記起點什麽。


    他說:“那次冬天,你一個人來的時候,是不是就是待在那個大爺的保安亭裏?”


    他是指上次顧雲合一個人一聲不吭回貢縣來看顧父,結果大冬天被困在這裏走不了的那次。


    顧雲合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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