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我定會待你好,往後府上隻你一人,絕不納妾。我知你難忘他,但我可以等,在你接受我之前,絕不逼迫你做你不願之事。”


    蘇織兒抬眸看去,便見許岸之一雙眼眸誠摯,若是換作旁人,當會被他這番承諾所打動,可此時的蘇織兒心思全教旁的事占了去,對於許岸之的這些話也實難聽得進去。


    蘇織兒低歎一聲,“旁人不知,世子爺還不知嗎?除卻那人,我還有不能嫁你的緣由,若往後教人發現,定會害你被我連累,遭人恥笑。”


    “我不在意。”聽得這話,許岸之想也不想,語氣格外堅定,“你那夫君既已沒了,你終歸是要找個可托付之人,與其選擇旁人,不如選擇我,你的過往,我通通不在意。”


    見怎也說不動他,蘇織兒秀眉緊蹙,她思忖片刻,語氣驀然重了幾分,“可我在意!”


    “世子爺定也不希望我滿含愧意地嫁予你,一輩子過得鬱鬱寡歡吧。”


    當斷則斷,她不想吊著許岸之,給他縹緲的希望,這對他而言並不公平。


    蘇織兒站起身,想與他徹底說清楚,可或是近日身子太虛,一時站得快了些,竟驀然一陣頭暈目眩,身子猛地向前一個踉蹌。


    許岸之見狀,急切地起身扶住她,“蘇姑娘,你沒事吧?”


    蘇織兒站穩身子,待暈眩感退卻,見許岸之半擁著自己,慌忙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她神色認真道:“還望世子爺真正為了我們二人好,再將此婚事仔細斟酌一番,織兒便先去尋祖母和叔母了。”


    說罷,她低身福了福,便疾步離開涼亭,留許岸之一人獨自想清楚。


    在九曲橋上走了一段,蘇織兒步子一滯,驀然停在了那廂。


    她總覺得背後好似有人在盯著她,令她毛骨悚然。


    然等她折首回望,除卻在風中翻滾成綠浪的蓮葉,什麽都沒有。


    她隻道自己生了錯覺,笑著搖了搖頭,尋蘇老夫人和孫氏去了。


    不過她想得似乎太天真了些,皇宮禦花園可不是毅國公府的後花園,走幾百步就能到頭的,蘇織兒似無頭蒼蠅一般尋了好些時候,都沒有看見她那祖母和叔母的影子,甚至連個可以詢問的宮人都沒瞧見。


    烈日當頭,縱然穿著輕薄的羅衫,蘇織兒仍是熱得香汗淋漓,從前在瀝寧,哪裏有這般炎熱的天氣。


    她朱唇微張,飽滿的胸口起伏,低喘著背手去擦額間的汗珠,衣袂下落,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皓腕。


    正當她幾乎熱得受不住時,卻見一內侍快步朝她而來,停在她麵前一施禮道:“可是蘇姑娘?蘇老太太耐不住熱,身子有些不適,和蘇大夫人去前頭的樓閣裏歇息去了,奴才領您過去吧。”


    蘇織兒聽得蘇老太太身子不爽,頓時擔憂道:“我家祖母可有大礙?”


    “沒什麽大事。”那內侍邊走邊答,“已然好多了。”


    蘇織兒這才放下心來,她跟著那內侍在禦花園彎彎繞繞,不知怎的就繞進一座鬆竹茂密,靜謐雅致的園子,她抬首看去,便見園門口那雕花藍底的匾額上寫有三個描金大字。


    寧安閣。


    內侍將蘇織兒領至正屋門口,“姑娘進去吧,蘇老夫人和大夫人在裏頭呢。”


    屋內甚是安靜,聽不到什麽響動,她祖母和叔母真的在這兒嗎?


    蘇織兒猶豫地看了那內侍一眼,但並未在他臉上看出絲毫端倪。


    她不由得在心下笑自己疑心太重,這人為何要騙她,騙了她也沒甚好處,何況她也算是太皇太後的客人,誰敢讓她在這宮中出事。


    她提步踏入屋內,卻聽“吱呀”一聲,背後的門扇幽幽閉攏,也將屋外天光隔絕在了外頭。


    屋內四下落了竹簾,顯得有些昏暗,蘇織兒小心翼翼地往裏走,邊走邊試探地喚道:“祖母,叔母……”


    並無人回應。


    入了內間,四下更是空空如也,竟是一人也無,蘇織兒方知自己上了當,一股子難言的恐慌漫上心頭,她轉身欲從屋內逃出去,卻驟然聽見一陣極低的腳步聲。


    一個高大的身影自暗處緩步朝她走來。


    內間的紫檀回紋檻窗開了一條縫,日光透過縫隙灑在花梨木拔步床前。


    蘇織兒眼看著那人走進光亮處,眉目含笑,靜靜地看著她,和她記憶中的模樣一般無二,她驟然眼圈發紅,不受控地張開朱唇,啞聲喚道。


    “夫君……”


    第3章 驗證


    若非有點點浮塵在亮處飄舞,蘇織兒都覺得時間就這般凝滯在這裏,她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她的麵前,並未死在那場大火中。


    然很快,一道低沉醇厚的聲兒打破了她的幻想。


    “蘇姑娘這是在喊誰?”


    麵前人負手朝她走來,他腳步穩健,背脊直挺,元青常服上是彰顯身份的龍紋刺繡,他雖唇間含笑,可周身卻散發著仿若與生俱來的威儀,令人無法忽視。


    蘇織兒驟然清醒過來。


    眼前的並非她所想的那個人!


    “臣女見過陛下。”她忙低身施禮。


    她不安地垂著腦袋,卻見那雙雲紋短靴逐漸逼近她,竟是沒有一絲要停步的意思。


    蘇織兒心下詫異,然也隻得默默往後退卻。


    直到被逼得退無可退,背脊抵在拔步床的牡丹雕花床架上,她才猛然抬起頭,正撞見男人若幽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裏。


    新帝身材高大,他微眯著眼眸,居高臨下的姿態,令才至他肩頭的蘇織兒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分明是同樣的麵容,可無論是衣著還是周身的氣質,以及這絲毫沒有跛態的腿,眼前的男人都與她記憶中的人截然不同。


    蘇織兒抿了抿唇,微偏過視線,恭敬地問:“陛下怎會在這兒?”


    男人回答的聲兒裏揉著幾分笑意,“朕自然是特意來尋蘇姑娘的……”


    蘇織兒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是陛下騙……召臣女來這兒的?”


    見新帝沒有否認,蘇織兒稍稍抬眸,試探著問道:“陛下可是有要事要吩咐?”


    她不明白,她一個國公之女,能有什麽獨特之處,還值得他特意使這種法子將她騙來。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卻見一隻大掌伸來,撩開她汗濕的額間碎發。


    蘇織兒心下一驚,忙側首躲閃,卻是避無可避,男人動作雖是輕柔,可落在蘇織兒眼中卻隻剩下輕浮,縱然他是一國之君,也不該這般隨性地對一個臣子之女。


    新帝一聲低笑,“能有什麽吩咐,不瞞蘇姑娘,方才在慈壽宮第一眼看見姑娘,朕便對姑娘傾心不已,這才等不及想表白心跡。”


    蘇織兒聞言難以置信地看去,便見新帝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眼尾上揚,含著幾分笑意,可這笑意不達眼底,落在蘇織兒眼中,更像是一種戲謔和玩味。


    她並不信這話,就算他真是傾心,至多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她定了定神,風清雲淡道:“陛下玩笑了,臣女自小長在鄉野,粗陋無知,不通文墨,與京中貴女天壤之別,不堪入陛下的眼。”


    見她絲毫不為所動,男人麵上笑意消散,眸色陰沉晦暗了幾分,但須臾他複又勾起唇角,“蘇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更何況,朕喜歡的女子也無需才情橫溢,學富五車。”


    蘇織兒眼見他指節分明的大掌緩緩勾起她的下頜,灼熱的眸光在她臉上流連打轉,一瞬間,她自覺好似一頭被餓狼欣賞的獵物,而對方正仔細琢磨著如何將她拆吃入腹才更妥帖。


    她呼吸微滯,縱然麵對的是和她那亡夫一般無二的臉,可隻消一想到,興許他們並不是同一人,被那手指觸碰時,心下難免有些隱隱的不適。


    她已後退不得,隻得碎著步子往一側躲閃,垂首恭敬道:“陛下是不是忘了,太皇太後已為臣女和鎮南侯世子賜了婚,臣女……已是鎮南侯世子的人了……”


    雖是不打算與許岸之成婚,但蘇織兒唯恐這位陛下在這屋裏對她做出更荒唐的事,隻能借此提醒。


    她與許岸之縱然還未成婚,倒也算是有了婚約。他是君王,強占臣妻,就不怕朝中群臣非議嗎。


    蘇織兒本以為此話能勸住他,可不曾想此言一出,新帝似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登時輕笑出聲。


    “不過區區一樁賜婚,朕怎會放在眼裏。”他薄唇微抿,不以為然,“皇祖母昨日才下的旨,朕有的是法子讓這樁婚約作廢。”


    “嫁給鎮南侯世子有何好,他能給的,朕能千倍萬倍地給蘇姑娘你,他給不了的,朕也能給……”


    說話間,他提步再次逼近她,麵上溫和的笑容卻令蘇織兒不寒而栗,少頃,她眼見他啟唇,說出極其荒謬的話,“蘇姑娘想要什麽?皇後之位好不好?”


    皇後之位!


    蘇織兒驚得雙眸微張。


    那是天底下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位置,卻被眼前金口玉言的新帝輕易許給了她,如今是不是隻消她點了點頭,道句願意,便能得到這潑天的富貴,光耀滿門。


    可蘇織兒卻根本笑不出來,隻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因過於慌張而淩亂的呼吸在耳畔放大回響。


    這人瘋了!


    怕是隻有瘋子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分明外頭都稱頌這位新帝是難得的明君,可在蘇織兒眼中,此時的他更像是沉溺於美色而變得昏聵無道的庸君。


    蘇織兒不想做什麽皇後,隻想自這令她喘不過氣的屋內逃出去,她被男人逼得方寸大亂,退卻間沒有留意腳下不知被什麽一絆,驟然向後倒去。


    她下意識伸手想去抓住什麽,可周遭空空如也,她能抓的隻有麵前男人的衣衫。


    見她傾倒去,新帝劍眉微蹙,可未來得及穩住她,就猝不及防被她一扯,兩人雙雙摔落在地。


    蘇織兒已然做好了被摔疼的準備,然除了那股子重重的落地感,她並未感覺到絲毫疼痛。


    懵然之際,她聽見耳畔男人低聲道:“蘇姑娘還真容易摔著,不知是無意,還是急著投懷送抱。”


    蘇織兒不是聽不出男人語氣中的冷嘲熱諷,可她並未生氣,也沒來得及深究此話中蹊蹺的地方,她隻睜著一雙杏眸,眼也不眨地望著牢牢抱著她的男人。


    她之所以這般摔下去卻沒有感到疼,全是因著倒下的一瞬,男人下意識用右掌托住她的腦後,遒勁有力的右臂橫在了她的腰間,替她直麵了那堅硬冰冷的青石板。


    兩人落地時,他眸中一閃而過的驚慌亦悉數被她捕捉。


    這個動作,對蘇織兒來說實在太熟悉不過,因著她記憶裏,也有一個人會這般小心翼翼地護著她。


    她不是沒有將眼前人與她那亡故的夫君聯係在一塊兒過,可他今日在慈壽宮見到她時,種種反應都如同麵對一個陌生人一般,似乎真的是初次相見。


    她盯著眼前男人的臉,自那雙眸光熠熠的丹鳳眼,至挺俏的鼻梁,再到那緊抿的薄唇,將他的麵容徹徹底底看了個仔細,除卻沒有被瀝寧風雪侵蝕的略有些粗糙黝黑的肌膚外,竟是難以尋得與那人的不同之處。


    蘇織兒明白,想要驗證她心內的疑惑其實很簡單,她咬了咬下唇,驟然鼓起勇氣,將男人本就被她扯鬆的衣襟一把拽了下來。


    這夏日的衣衫本就輕薄,她稍一用力,便讓男人的襟口徹底敞開,露出線條流暢的脖頸和一小片堅實健壯的胸膛。


    乍一看見男人的身子,尋常女子定會羞得避開視線,可蘇織兒卻是緊緊盯著一處,瞳孔微張,露出錯綜複雜的神色。


    循著她的視線看去,能清晰地看見男人寬闊的右肩上,有一圈已然黑紫的疤痕。


    她認得出來,這是咬痕。


    這個咬痕,和在瀝寧草屋那夜,她因著初次難耐,狠狠在他肩上咬出來的痕跡一模一樣。


    第4章 逃跑


    她突如其來的舉止讓麵前的男人懵了一瞬,但很快,他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的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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