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願意伺候他人,想必她也一樣,其實,相比於?自尊心,他承認是更不想看?見?她厭煩之?下,對他露出同那些?差役一般嫌惡的眼神。


    他極不喜那樣的眼神。


    見?他薄唇緊抿,久久沒有應聲?,蘇織兒隻當他是默認了。


    她思慮片刻,猛然?抬手拉下蕭煜半邊單衣,趁著他因著驚詫失神之?時,一下抽走了他手中的巾帕,旋即利落地上炕跪坐在?了他的身後。


    “這身前?你能?擦著便自己擦吧,但後背總是艱難些?,我?幫你。”她唯恐他不願意,旋即用埋怨的語氣?道,“夫君你再拖拉,這天兒可都要黑了。”


    雖嘴上這般說,可直視著男人裸·露的上半身,蘇織兒臊得耳根發燙,隻能?一個勁兒在?心下勸自己也不是同一回瞧,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何況他們可是夫妻。


    這般想著,她忍著羞將巾帕落在?男人滿是新舊傷痕的肩背上,緩緩擦拭著。但幸好這人雖僵硬著一下挺直了背脊,但並未再拒絕阻攔她。


    蘇織兒算是明白,麵對這般強的人,你就得比他更強勢,方才能?壓得住他。


    擦拭完了後背,餘光瞥見?蕭煜右臂上已然?被血染紅的布條,她擱下手裏的巾帕,也不問他同意與否,徑直轉了方向,麵朝他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那包紮的布條。


    蕭煜這教狼咬傷的地方蘇織兒隻他被救回來的那日看?了一眼,當時便被這血肉模糊的傷口弄得腹中一陣陣泛嘔。


    雖說如今這傷口已然?結痂,教之?先?前?長好了許多,可畢竟是被生生咬下了一塊皮肉,依然?猙獰可怖,觸目驚心,令蘇織兒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取了擱在?窗台上的小瓷罐和幹淨的布條,先?在?裂開出血之?處撒了藥粉,旋即才輕著手腳替他纏好了新的布條。


    包紮完,她偶一抬眸看?去,便見?蕭煜正緊抿著薄唇,麵色略有些?蒼白。


    往裂開的傷口上撒藥,蘇織兒想想便知道會有多疼,真?虧得他能?一聲?不吭強忍下來。


    瞥見?他額上泛起的一層密密的汗珠,蘇織兒下意識捏住袖口抬手替他擦拭。


    蕭煜猝不及防,眼見?女子窈窕柔軟的身軀靠近,一時驚得怔在?那裏忘了躲閃,蘇織兒替他細細拭完了汗,方才反應過來,亦是愣住了,她跪坐在?蕭煜麵前?,袖口尚且還?貼在?他的額上。


    他們似乎還?是頭一回挨得這般近,鼻尖幾欲相碰,蘇織兒甚至能?清晰地聽見?男人略有些?粗沉的呼吸在?她耳畔回響,無措地一低眉,便一下撞進他鴉羽般的長睫下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裏。


    那緊緊盯著她的眸中似有暗流湧動,蘊著些?許她看?不懂的東西,不知怎的,蘇織兒呼吸微滯,一顆心陡然?跳得厲害。


    她慌亂地退開,本想起身下炕,可或是蹲坐了太久,竟是一時雙腿發麻,不僅沒能?站起來,還?整個人一個不穩驟然?向前?撲去。


    不出意外,蘇織兒自是撲到了她那夫君身上,感受到自己的腦袋碰到他堅實的胸膛,她頓時又羞又窘,然?垂眸間,瞥見?她下意識搭在?男人腰腹處的手,又不由得微怔了一下。


    先?前?,她設計迷暈他的那一夜,也曾解開過他的衣裳,但那時他瘦削得厲害,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兩側突出的肋骨,可相較於?近一月前?,如今的他好似壯實了不少。


    連腹上的肌肉輪廓也比從前?清晰了許多。


    看?著那腰腹上分明的線條,本該急著起身的蘇織兒也不知自己是哪裏出了問題,在?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看?了須臾後,不僅沒縮回手,竟還?鬼使神差地張開五指,好奇地在?上頭撫了撫。


    頭頂驟然?響起一聲?悶哼,當她雙眸微張,驚覺自己做了什麽時,一隻大掌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嗓音低沉中帶著幾分啞意。


    他左手稍稍用力往上一提,迫使她抬眸看?向自己,旋即蹙眉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悶聲?開口。


    “好摸嗎?”


    第26章 進城


    還不錯……


    聽得這話, 蘇織兒下意識答道。


    這話自然未說?出口,她也?隻忍不住在心下嘀咕了一句。


    見男人似是能看懂她的心思一般眉心蹙了蹙,蘇織兒登時磕磕巴巴地為自己找借口。


    “我不是……我……我就是看見上頭沾了髒東西, 替你擦擦罷了。”她佯作?問心無愧的模樣, 旋即泰然起身端起炕桌上的銅盆,“水涼了, 我再去換一盆, 剩下的夫君你自己擦吧。”


    她說?罷下了炕,沒?一會?兒端來一盆熱水匆匆擱下, 複又疾步出去了。


    可?縱然她假裝得再鎮定?,卻從始至終都未敢抬首看?他的眼睛。


    蕭煜坐在炕上,盯著那個纖瘦曼妙, 倉皇掀簾離開的背影,垂眸看?向被她觸摸之處,少頃,頗有些不自在地掩唇低咳了一聲。


    鬧了這樣窘迫的事兒, 蘇織兒一時哪裏還敢回屋去,她磨磨蹭蹭地將方才沒?能刷完的碗盞反複洗了好幾遍,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才掀開草簾躡手躡腳地入內。


    那盆擦洗的水尚且擱在炕桌上, 她也?顧不得了,貼著牆一路摸到炕邊,旋即飛快地脫鞋爬上去,魚兒似的滑進棉被裏。


    蘇織兒麵牆而躺,將半張臉都埋在被褥裏, 隻消想到自己方才做的蠢事,熱意?就止不住陣陣上湧。


    她隻幸得屋內沒?有油燈, 不然要是被瞧見她這一張因過於?窘迫而漲得通紅的雙頰,她是真的沒?臉見人了。


    思至此,蘇織兒忍不住抬起方才那隻沒?能控製住的右手,罵罵咧咧地用左手拍打了一下。


    有甚好摸的,這下那人怕不是將她視作?沒?有羞恥心的好色之徒了!


    這能害死貓的好奇心如今可?將她自己給害慘了!


    之後?幾日,因著此事,蘇織兒始終有些不敢看?蕭煜的眼睛,連與他說?話次數也?少了許多。


    她自是因著羞窘與不自在,然很快,她便察覺,她這夫君神色如常,似乎一點也?沒?將那事放在心上,但也?虧得他這般,漸漸的,蘇織兒也?就淡忘了。


    蕭煜受傷後?五六日,韓四?兒趕著牛車來送了一回米糧,得知蕭煜受傷的始末,將裏長狠狠訓斥了一頓,但也?僅僅隻是如此。


    打成了親,蘇織兒覺得這位韓官爺來的時間隔得越發得長了,也?不大關?心蕭煜的傷勢,隻不鹹不淡問候了兩句,便趕著牛車走了。


    或是想著左右還有她在,出不了什麽大事,她自是會?照料著。


    他想得倒也?沒?錯。


    不過蕭煜的傷比蘇織兒想象的好得還要快,離祭神過去十餘日,他便能下地行走,甫一恢複些許,他就耐不住開始幹活,初時是坐在木墩上,幫著她往灶膛中添柴,後?來沒?過兩日,便直接替她幫院子裏的菘菜澆水了。


    想到他的傷勢,蘇織兒本欲阻攔他,可?思及這人格外執拗的性?子,猜測他大抵是不想再繼續無所事事躺在炕上,讓她替他端茶送水才會?如此。


    畢竟他始終是不大願意?接受旁人幫忙的。


    他養傷的這段時日,她也?隻那一回強行替他擦了一次背,換過一回藥。


    後?頭,隻消自己能做到的,他仍是親力親為,絲毫不願依靠於?人。


    想著左右也?說?不通,蘇織兒無可?奈何,隻得任由他去,不過重累的活她盡量攬著自己幹,不讓他碰,不然依著這人逞強的性?子,這傷怕是還得再拖上一陣還能好。


    院子裏近二十日的菘菜雖是稀稀疏疏,沒?能長出太多,但幸得每一株都是綠油油的,長勢倒是不錯。


    瀝寧的土地幹硬,這一小片菘菜地隔兩三日都要澆一回水。


    這日,見蕭煜拿著瓢往木桶裏舀水,蘇織兒便知他又要幫自己幹活了。她也?不阻攔,隻想到他受傷不便提物的手臂,替他將裝滿水的木桶提到了菜地邊,就自顧自忙活旁的去了。


    雖說?這菘菜種得實在稱不上多好,但能長出來蘇織兒已是心滿意?足,也?算嚐到了些許甜頭。


    打完了這菘菜的主意?,看?到牛三嬸家的院子,蘇織兒又起了旁的心思,她蹲在角落裏,將幾根長木條綁在一塊兒,意?圖做成一個架子,插在院子角落裏,為種豇豆做準備。


    雖聽牛三嬸說?這也?是個好養活的,但蘇織兒是頭一回種,能不能種出來尚且不得而知,不過總是要試試才知道結果。


    她正拿著麻繩埋頭綁著木條之時,卻見一人緩緩走近圍籬,笑著對她道:“呀,織兒,你家周煜都能下地幹活了,身子應當好了許多吧。”


    蘇織兒抬首看?去,才發現是張家娘子和她那婆母。


    “是啊,好多了。”蘇織兒道,“多虧了嬸子給的藥,我家夫君才能好得這般快,我還要謝謝嬸子您呢。”


    “嗐,謝我做甚,也?是你家周煜身體底子好,不然哪會?恢複得這般快。”張嬸說?著,伸長脖頸望向在院中幹活的蕭煜,提聲關?切道,“我說?周煜啊,雖說?你這身體恢複了些,但畢竟受了那麽重的傷,可?得再好生將養一陣,莫要累著。”


    蕭煜聞言抬首看?來,但並未說?話,隻神色冷淡地衝張嬸微一頷首。


    與蕭煜相處久了,蘇織兒已然清楚她這夫君就是這般性?情,但落在張嬸婆媳眼中,像極了他生氣不願搭理她們。


    見張嬸和張家娘子麵露尷尬,蘇織兒忙轉移話題:“嬸子,你今日若不過來,我還正想去找您呢,我家中有張狼皮,留著也?無用,我和我夫君就想著賣了,還能換些錢使,可?這事兒我也?不懂,但張大哥應當清楚,就想勞煩您給問問他平素都是將皮毛賣到哪兒去。”


    “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張嬸爽快地答應,“回去我便問問我家大郎,待問清楚了,明兒就來告訴你。”


    “誒,多謝嬸兒。”


    蘇織兒目送張嬸婆媳遠去後?,又忍不住轉頭看?向蕭煜,她沉思片刻,提步走到他身側,提了快見底的木桶重新舀滿了水回來,旋即似是無意?般道:“張嬸她們都是熱心腸的人,夫君你蘇醒的那日還同村裏的嬸娘嫂子們一道送來了好些東西給你,我們這兩日吃的雞蛋便是牛二嬸子給的,你用的補血益氣的藥材也?是張嬸送來的……”


    她抬首瞄了蕭煜一眼,頓了頓,小心翼翼問:“祭神那事兒,夫君你……可?還在生氣?”


    蕭煜靜靜聽著蘇織兒說?話,手中舀水澆灑的動作?卻是未停,他沉默片刻,方才語氣平淡道:“沒?有,我從未放在心上。”


    他早已看?慣了人性?的涼薄,何況他也?明白,求自保不過人之本能,那些村人的舉動教?之他從前經曆的令人寒心徹骨的背叛,實在算不得什麽。


    他壓根沒?有生氣的必要。


    蘇織兒打量著他的言語間的神情,不由得稍鬆了口氣,雖說?她這夫君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可?能這般淡然地說?出口,大抵是真的不在意?,何況他也?沒?有絲毫同她撒謊的緣由。


    她也?不是不願讓蕭煜生氣,誰遇到這種事都會?難以忍受,畢竟可?是差點丟了性?命。隻她想得到底更現實些,到底是同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且多數村人都因那事心懷愧疚,且盡力表達了歉意?,鬧的太僵總歸不大好。


    思至此,蘇織兒驟然想起什麽,忍不住扁了扁嘴。


    當然,除卻她那個蛇蠍心腸的舅母,先前居然能說?出那樣惡毒的話來,實在沒?有來往的必要。


    翌日一早,蘇織兒才起身,張家娘子便匆匆登了門,將昨日自她夫君那兒問得的結果告訴了她。


    言罷,她看?了眼在灶房中燒火的蕭煜,遲疑著問:“織兒,你想什麽時候去,自個兒去嗎?”


    蘇織兒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再過幾日便去……我自己去,我夫君的傷勢還未大好呢。”


    張家娘子聞言蹙了蹙眉,麵露擔憂,“織兒,你一個女?子,背著那麽大包的東□□自去縣城隻怕是有些不安全?,要不然你問問村裏有誰最近要去縣城的,你跟著一道去,也?能安心些。”


    張家娘子這話不無道理,這外頭到底亂,不知道會?逢著什麽事兒,就算不帶上那副狼皮,她一人獨自進城也?有些危險,不然上一回去鎮上她也?不會?特意?蒙了麵。


    蘇織兒煩憂地皺了皺眉頭,旋即頷首道了句“好”,衝張家娘子道了謝。


    後?頭幾日,她確實照張家娘子提議的做了,可?縣城那般遠,閑來無事,誰家會?花錢坐車去那裏閑逛。


    直過了五六日,見仍尋不著同行之人,蘇織兒隻得作?罷,再等下去,他們可?真要坐吃山空了。


    先頭韓四?兒給的二錢銀子,除卻去鎮上那次的花使,這段時日為著給養傷的蕭煜好生補補,蘇織兒還兩次托去鎮上的村人買了肉回來,如今隻餘寥寥幾十文。


    實在支撐不了多久了。


    這日用晚食,蘇織兒將明日要去縣裏賣皮草一事同蕭煜提了,他平靜如水,隻低低應了一聲,便算是知曉了此事。


    翌日一早,天未亮,蘇織兒就起了身,她拿了昨夜特意?多烙的一個野菜餅用布包好塞進裝皮毛的大包袱裏,抽出懷中的麻布正欲擋住臉,卻見蕭煜掀簾而出,提起那鼓鼓囊囊的大包袱,低聲道了句“走吧”。


    蘇織兒捏著麻布怔愣在原地,就聽他又道:“你不是說?再晚就趕不上車了嗎?”


    聽得這話,她詫異地眨了眨眼,一時有些悟不過來他的意?思,須臾,低聲道:“夫君你不必送我的,我自己能去……”


    “我隨你一道去。”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裏帶著幾分不容置疑,一時令蘇織兒問不出他究竟為何要去這話。


    “可?你的傷……”她遲疑地看?向他受傷的右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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