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孩子


    不方便帶蘇織兒一道去……


    聽得此言, 蕭煜劍眉蹙起,總隱隱覺得範奕要說的事與蘇織兒有關,他默了?默, 低聲道了?句“知道了?”。


    韓四兒為防蘇織兒生疑, 傳完了?話?,喝了?她沏的茶方才告辭離開。


    是夜, 吃晚食時, 蕭煜告訴蘇織兒,那範奕有些要事要同他說, 明日他得去趟縣城。


    蘇織兒倒也未說什麽,隻頷首道了?句“好”,頓了?頓, 又讓蕭煜回來時記得買些肉回來,快過年了?,正好可以熏臘肉吃。


    一提起過年的事兒,蘇織兒便有些停不下來, 從臘肉想到春聯,又讓蕭煜記得買幾張紅紙,他的字好,到時寫了?貼在?門上?, 定然喜氣又好看。


    先頭在?顧家,就?算到了?過年的時候,她也沒?有上?桌吃飯的資格,頂多是能偷吃的菜比往日多些。


    既得如今她已嫁了?人,且他們手上?也有些錢, 這個年定然得過得熱熱鬧鬧的才行。


    蕭煜耐心地聽蘇織兒碎碎地說著,看著她一雙瀲灩的杏眸亮閃閃的滿是對過年的期待, 唇角也不自覺揚起笑意,待她說完了?,才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了?句“好”。


    翌日一早,天未亮,蘇織兒就?跟著蕭煜爬了?起來,她從木箱裏?取了?幾兩銀子塞給?蕭煜,又將昨晚囑咐他的事重?複了?一遍,方才將他送上?了?來接他的馬車。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往縣城的方向而去,速度自是比牛車快些,一個多時辰後,便抵達了?瀝寧縣衙。


    馬車停在?了?縣衙後院,範奕早便在?門口等了?,他將蕭煜帶至書房,屏退左右,還?親自為他斟了?茶水,“殿下喝茶,這是微臣在?瀝寧能尋得的最好的茶了?。”


    看著範奕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蕭煜沒?有動,他很清楚這位範縣令絕不會無緣無故將他請到府上?來,幹脆直截了?當道:“範大人有什麽話?便直說吧,不必與草民拐彎抹角。”


    既得蕭煜開了?口,範奕也沒?必要再做那些鋪陳,他想了?想,方才啟唇道:“不知殿下可知那蘇織兒的身?世?”


    驟然聽他提起“蘇織兒”,蕭煜劍眉蹙起,神色凜了?凜,果然如他所料,範奕想同他說的事與蘇織兒有關。


    “範大人想說什麽?”


    範奕察覺到了?蕭煜語氣中淡淡的不虞,但仍是拿起手邊早已準備好的一卷書冊遞去,“這是臣前陣子命人查閱架閣庫時尋到的案卷資料……”


    蕭煜深深看了?那案卷一眼,縱然沒?有閱覽,他也明白他先前的猜測應當是真的,許久,他才伸手接過,但隻在?那攤開的一頁案卷上?草草瞥了?幾眼,再抬首看向身?側人時,眸色涼得可怕,“範奕,你?調查她,是想做什麽?”


    見蕭煜麵色平靜,並無太多驚詫,範奕反是有些意外,“看來,殿下已經知道了?,那您為何還?……”


    他陡然激動起來,“那蘇岷可是通敵叛國的罪人!”


    “此事不還?未定性嗎?”蕭煜直勾勾地盯著他,嗓音低沉冷冽,“蘇岷消失了?那麽多年,怎就?斷定他通敵叛國了?呢!”


    範奕聞言怔了?一瞬,如今為了?維護那個女子,六殿下竟連是非都不分了?嗎!


    “不是通敵叛國又是為何!殿下應當聽說過那十五年前的弩箏一戰,幾千人馬被困山穀遭埋伏而死,大澂也因此丟失了?兩座城池,事後斂屍,怎唯他蘇岷消失不見了?呢!若非他私通敵軍,來了?個裏?應外合,那數千,甚至數萬將士又怎會無辜慘死!”


    何況,若蘇岷真的無辜,為何這麽多年不出現,不自證清白呢!


    那便說明他真的做了?通敵叛國之事,一個背棄百姓,背叛大澂的無恥叛將,哪裏?還?有臉出現在?世人麵前。


    蕭煜薄唇緊抿,似有些反駁不了?這話?,須臾,他隻定定看著範奕道:“就?算如此,可這些又與蘇織兒何幹!”


    見他仍在?維護蘇織兒,範奕雙眉深蹙,似乎竭力想讓蕭煜清醒,“殿下糊塗了?,她身?為叛將之女,自是難逃幹係。當初那錢升為完成陛下下達的旨意,甚至不惜偽造了?蘇織兒的身?份,您說,若陛下知曉那蘇織兒其實?是蘇岷之女,當會如何!”


    範奕話?音方落,隨著“砰”的一聲圈椅倒地的聲響,一隻青筋迸起的大掌已然狠狠扼住了?他的脖頸。


    他雙目圓睜,眼看著自己被瞬間?提在?半空,麵前的男人雙目猩紅,渾身?散發著一股凜冽的殺意,“你?究竟想做什麽!你?若敢傷她半分,我便敢要了?你?的命!”


    範奕絕想不到向來不溫不火的蕭煜竟會為了?一個蘇織兒暴怒至此。


    麵對蕭煜滿身?戾氣,形同羅刹的模樣,範奕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懼意,但在?逐漸收攏的大掌中難以喘息的他仍直視著蕭煜,艱難地出聲:“微臣……不想做什麽……隻是想告訴殿下……莫沉迷於一個罪臣之女……咳……那蘇織兒根本配不上?殿下您……”


    他也不該一輩子耽於此處,將時間?浪費在?一個女子身?上?。


    “配不配得上?,全由我說了?算!” 看著滿臉漲紅,已然快要斷氣的範奕,蕭煜鬆開大掌,將他重?重?甩落在?地,旋即蹲下身?,看著捂著脖頸喘息不止的這位範縣令,一字一句冷聲道,“範奕,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早已不是從前的蕭煜了?,不過是個被流放至此的瘸子罷了?,你?不該對我寄予無謂的希望,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蕭煜不是傻子,並非不清楚範奕存的什麽心思,可那心思實?在?可笑,他斷不該對他這個流放的廢人心存希冀。


    “我從不在?乎蘇織兒究竟是何身?份,我隻知道如今她是我的妻子。”言至此,蕭煜倏然自嘲般冷笑一聲,“再說了?,一個罪臣之女和一個被流放的殘疾皇子,不正是天生一對嗎……你?若敢壞我如今的安逸,便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聽清楚了?嗎?範大人……”


    言罷,蕭煜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覷了?眼癱倒在?地狼狽不堪的範奕。


    他好容易自那深淵中爬出來,願在?這光明中蓬勃努力地活,誰都別想再攪亂他如今寧靜的生活!


    此時,兆麟村。


    蕭煜不在?,蘇織兒閑來無事,便將棋盤擱在?炕桌上?,捧著本棋譜鑽研棋藝,正捏著棋子苦思冥想間?,卻聽半敞的窗扇外傳來動靜,她抬首看去,就?見牛三嬸滿臉笑意,自院外而過。


    蘇織兒將窗子支得更高了?些,提聲喊道:“嬸子,這是從哪兒回來的?這般高興,可是有什麽喜事兒啊?”


    牛三嬸聞聲看來,笑意盈盈道:“是喜事,天大的喜事,不過倒也不是我家的……”


    這麽遠說話?也不方便,牛三嬸便推開半掩的柴門,穿過院子,提步行至窗前,彎著眉眼告訴蘇織兒,“張獵戶家的娘子有孕了?……”


    “真的呀!”聽得這個消息,蘇織兒也不免高興起來,“著實?是件好事!”


    張家娘子嫁到兆麟村也快有兩年了?,這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她婆母雖未怪罪,但到底也煩愁不已,如今總算有了?身?孕,可不是喜事嘛。


    “是啊,聽說都有三個多月了?,他們呀,倒是瞞得緊,竟是一點風聲微不漏,直到這會子胎坐穩了?,方才肯說出來。”牛三嬸半倚在?牆邊,言至此,意味深長地看了?蘇織兒一眼,“織兒,你?和周煜何時……也該要個孩子了?吧……”


    這話?牛三嬸也不是沒?有說過,從前的蘇織兒若聽著這話?,定然覺得此事不可能,但現在?,她和蕭煜已然圓房,便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垂首看了?眼平坦的小腹,朱唇微抿,聲若蚊呐道:“這事兒,哪是心急便心急得來的,還?得看緣分。”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牛三嬸點了?點頭。


    “倒也是,這孩子肯不肯來,何時來,那都是沒?準的事兒。”也不知想到什麽,牛三嬸不由得笑起來,“不過啊,你?和周煜都生得好,嬸子可是盼著呢,到時若你?倆真有了?孩子,該生得多好看啊!”


    聽得此言,蘇織兒微垂了?垂眼睫,竟也忍不住幻想起來。


    是啊,也不知他們將來有了?孩子,會生得什麽模樣,會像她多一點,還?是像她夫君多一點呢。


    因得牛三嬸這些話?,蘇織兒滿腦子都在?想著孩子的事,待蕭煜回來,自也沒?發現他今日稍有些古怪。


    隻麻利地做了?碗臥了?蛋,還?放了?肉絲的清湯麵當做晚食。


    兩人吃罷,蕭煜在?外頭刷碗盞,蘇織兒就?在?內間?擦洗了?身?子。


    待蕭煜收拾洗漱完進來時,便見蘇織兒已然鑽進了?棉被裏?。


    自打兩人圓房後,就?不在?分兩側而睡,夜裏?也是蓋一條棉被。


    左右這兩人睡相都好,縱然這棉被有些窄,但緊挨著一塊兒,倒也不怕凍著。


    屋內已然暗了?下來,雖說他們如今也買了?些蠟燭,但若非要下棋認字,為了?節省,夜裏?一般都不燃燭火。


    見她睡下,蕭煜也自然而然掀開被褥進去,方才躺下,就?覺一雙柔若無骨的藕臂纏住了?他的腰,下一刻,竟有一隻柔荑鑽進了?他的衣襟裏?,指腹在?他胸口輕輕摩挲著,泛起絲絲癢意。


    蕭煜眸色沉了?沉,一下抓住蘇織兒不安分的手,略有些低啞的嗓音裏?揉著幾分促狹的笑意,“今日,怎這般熱情,不嫌我鬧你?了?。”


    蘇織兒朱唇輕咬,旋即伸出雙臂攬住了?蕭煜的脖頸,在?他耳畔低聲道:“夫君,我們生個孩子吧……”


    蕭煜微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蘇織兒會說這話?,“怎的突然說起此事?”


    “三嬸今日同我說,張家娘子有孕了?,又問我何時要個孩子。”蘇織兒強忍住羞澀,喃喃道,“我覺得是遲早的事兒,不過還?是想同夫君多努力努力……”


    指不定能更快些懷上?。


    她鼓起勇氣說出這話?,卻見蕭煜靜靜地看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他這般冷淡的反應,蘇織兒不由地斂眉道:“夫君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看著她眉目間?的擔憂,蕭煜薄唇微揚,伸手將她摟緊了?幾分,“沒?有,我隻是擔心你?,生孩子定然很疼吧……”


    尚在?皇宮時,他就?見過不少妃嬪生子,那慘叫聲和被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他至今印象深刻。


    蘇織兒雖未生過孩子,但也聽村裏?的嫂子嬸娘們說起過,這生孩子猶如過鬼門關,可怕得緊,若是給?她不喜歡的男人生孩子,蘇織兒定然不願意,可眼前這個男人不一樣,她抬首定定道:“我不怕,隻消一想到是我們的孩子,我便什麽也不怕了?。”


    他們的孩子……


    看著蘇織兒分外堅定的眼神,蕭煜心下似有某塊地方被觸動,漾出絲絲他從未感受過的暖意。


    他垂首在?蘇織兒額間?落下一吻,認真道:“縣城太遠,等明年天暖了?,我去鎮上?尋份活計,每日也能回家來,畢竟將來有了?孩子,花銷定然會更大些。”


    他也算通些文墨,相信定能尋到一份不遜色於章家賬房的活,到時他便能靠著自己的本事好生支撐起這個家。


    “嗯。”蘇織兒點了?點頭,“我們還?可以請人在?院中蓋一間?磚房,等孩子大了?,便可以住在?那裏?,我們如今住的這草屋也可以拆建成磚房,到時任憑風雪再大,也不必害怕了?……”


    蕭煜凝視著蘇織兒那雙亮瑩瑩的杏眸,恍惚間?,似乎也看見了?她腦海中想像的兒女繞膝的美好場景。


    是啊,滔天權勢,萬貫家財,他通通不要,隻消能跟她一道一直過平靜安逸的小日子,就?好。


    “這些往後可以慢慢說。”蘇織兒正說得興頭上?,卻發覺男人的大掌已然緩緩抽開她的衣帶,他輕咬著她的耳尖,低沉蠱惑的嗓音令蘇織兒的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幾分,“娘子,我們得先努力起來不是。”


    看著他灼熱的眸光,蘇織兒生怕他今日又像往常那般肆無忌憚,忙抓住他的手腕道:“努力歸努力,但也不能太過分了?,我們可先說好了?,最多兩次……”


    蕭煜劍眉微挑,既未說答應,也未說不答應,隻埋首落在?她的頸間?,嗅著那似有若無的女子馨香,含笑模棱兩可的道了?一句:“我盡量。”


    翌日,在?腰酸背痛中醒來的蘇織兒盯著屋頂,忍不住扁著嘴,暗暗罵了?句“騙子”。


    要說她也是,怎的相信了?那男人的話?,他常是這般不知節製,活跟餓狼似的。


    她在?炕上?緩了?一會兒,方才起了?身?,灶房沒?有動靜,蕭煜應當不在?屋內,或是去河邊提水去了?。


    如今天冷,去河邊都需破冰才能取到水,他生怕她凍著或是不意跌進水裏?,這提水的事兒都獨自包攬下了?。


    蘇織兒想起昨日牛三嬸提過的張家娘子有孕的事,便打開角落裏?的木箱,翻找先頭做衣剩下的餘料,當還?足夠做一件孩子的小衣裳。


    張獵戶一家為人和善,先頭張獵戶還?主動幫他們修過屋頂,這些事蘇織兒都牢記於心,做件小衣裳費不了?多少事,也算她一份小小的心意。


    她翻出餘料,又取了?針線筐子,準備縫小衣服時,卻驟然發現她的一件棉衣似乎破了?口子。


    這件棉衣說是她的,不如說是她娘留下的,蘇織兒將那衣裳一並抱出來,想著縫補一番,卻驟然從那破洞裏?發現了?一物。


    藏在?那棉絮間?,不仔細看還?真難以發現,她將那物取出來,竟是一張被疊得極小的發黃的紙,似乎年數已久。


    為何這紙會被藏在?這兒,蘇織兒好奇地展開,僅僅掃了?幾眼,卻是一瞬間?麵色發白。


    若換作?從前,她根本看不懂上?頭究竟寫了?什麽,可經過這幾個月,她已然識得了?不少字。


    自也清清楚楚地認得那右邊最顯眼的三個大字。


    和離書!


    第48章 真相


    這封和離書寫得文縐縐的, 蘇織兒也不是太懂,隻?勉強認得一些諸如“一別兩寬”之?類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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