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具廠,各個條件攤開,他算不上頭號也沒墊底,屬於中庸一類。


    能力不出眾、沒有拿得出手的技術、更沒有厲害的人脈,哪怕工作的時候勤勤懇懇,從來就沒有偷懶過,但他還是屬於不起眼的那一類。


    在工廠裏,勤奮並不能讓一個人發光發亮,因為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他已經被淹沒在這群人之中。


    再來,父親的戰友僅僅隻是廠裏的治安隊長,陸叔叔能幫著他進廠已經出了很大的力,對於他的轉正,也是無能為力。


    更何況人家也有自己的家人,又怎麽可能替他費財費人情?


    就算陸叔叔願意,他父親也不會接受,不然這個人情實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他們家都不知道該怎麽還。


    羅冬歎氣道:“熬吧,熬個幾年的資質,或許就能轉正了。”


    羅夏又朝父親看了一眼,確定他沒發火的前兆,才開口:“你知道朱婆子的三女婿嗎?”


    “知道。”羅冬點著頭,有點奇怪二哥為什麽這麽問,“他也在玩具廠當臨時工,不過是在不同的部門,偶爾也能遇到。”


    羅夏又又瞟了一眼父親……


    連著被看了幾眼,羅建林直接沒好氣的瞪著他,“想說就說,一個大男人這麽墨跡!”


    羅夏訕笑著,這不是怕他不同意麽。


    不過父親都開了口,他也就直說了:“我剛跟你說的容知青,她父親是一位六級鍛工,教過她一些技術,朱婆子的意思是想讓容知青教教她女婿,這樣在廠子裏或許就能得到重視。”


    羅建林插話,“不是六級,已經升成七級鍛工了。”


    羅冬不由慎重起來。


    他現在在玩具廠,幹得是人人都能幹得雜活,可要是自己能學門技術,真當廠裏需要招技術工種時,自己就能有優勢了。


    羅夏也是這麽想,這才會特意提醒小弟,“我覺得你可以試試,不管能不能因此轉正,學門技術在手不是壞事。”


    羅冬心裏立馬就做了決定,征求父親的意見,“爸,我想試試。”


    羅建林既然讓二兒子將這件事說出來,自然就沒阻止的意思,不過他還是交代道:“你想去就去,但我得給你說清楚了,絕對不能用我的身份去壓人,容知青願意自然好,但她不同意你也別強迫人家。”


    說著,哼聲道:“要是被我知道,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羅冬無奈的笑了笑:“爸,我不是這樣的人。”


    不過家裏人讚同就好,他得想想該怎麽請動容知青了。


    ……


    “怎麽樣?還是不能開嗎?”


    “不能。”一個瘦高男子從車底鑽出來,一臉煩躁又帶著一絲恐慌,“艸,怎麽就壞到半路了,這要是被人發現我們兩就死定了。”


    “不能去修嗎?”同伴也是一副著急的模樣。


    “可以啊,哪個地方沒有修車的?”毛薑直接攤手,“可要是被人發現車上的貨,咱們兩都得進局子!”


    姚學名臉上瞬間蒼白,“那怎麽辦?我可不能坐牢,你也知道我小孩剛剛出生,我要進去那這個家就全毀了。”


    毛薑抹了把臉,手上輕顫,他自己也十分恐慌。


    這次給廠子送貨,他們兩人開著貨車從南方走到北方,卸了廠子的貨後就能空車返回。


    從南到北,又是空車。


    但凡跑遠程的司機都知道,回來的路上捎帶一些貨物,等回去後售賣出去,一趟賺得比工資還要高。


    毛薑這是第一次跑這麽長的遠途。


    以前這麽遠的路都是走綠皮火車,這次也是因為一些意外,廠子裏不得不安排貨車出行。


    他向來就是膽子大的人,也知道這次的機會來之不易。


    便想著趁這次的機會搞筆大生意,便和同車的姚學名湊了七八百塊,在北方卸貨後,借著廠子裏的名頭和其他廠子搭上關係,弄了一車的貨物。


    也和老家的黑市收貨人打點好,一旦到了縣城就能直接卸貨交易。


    這一來一回,賺得就是幾年的工資,自然願意冒險試試。


    一路走得膽戰心驚,采購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兩人到現在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眼瞅著最驚險的采購過程都熬過去,隻要一路開到縣城就能成功。


    可他們誰都沒預料到,車子會在回去的路途中熄火。


    想修不難。


    拿上廠子裏開的介紹信,就能找當地的師傅進行維修。


    可車上的貨怎麽辦?


    那麽滿滿一車廂,一旦被人追究起貨源,他們兩根本逃不脫。


    毛薑顫著手點燃一根煙。


    直接找維修師傅太冒險了,他實在是不敢賭。


    他顫著音道:“賣吧,不拘價格,隻要清出去就好。”


    他和姚學名都有家庭,想賺錢可以,但絕對不能把自己給填進去,不然他們兩個家庭都毀了。


    “怎麽清?這可是大幾百的貨,真要賣出去至少可以賣兩千多,又哪裏是幾天就能清出去的?”姚學名急得要死,“難不成去黑市?可這邊黑市的人咱們根本不熟悉,萬一碰到一個黑吃黑的怎麽辦?”


    毛薑哪裏不懂。


    原先想著這筆貨能賺大錢,恨不得再多來點。


    現在又覺得貨太多了,一時半夥根本清不出去。


    他愁得抓了抓頭,正要說些什麽時,身後傳來‘咚咚’的聲音。


    他們驚慌的轉過頭,發現聲音是一位女同誌敲著車廂發出的聲音。


    毛薑臉色尤為的難看,不確定他們的話有沒有被這人知道。


    姚學名更是深吸著氣,仿佛對方一開口他就會暈厥過去。


    “我想買你們的貨。”來人開口,直接將背包中的錢拿出來,“這裏是八百塊錢,我要你這裏三分之二的貨。”


    毛薑兩人怎麽都沒想到,對方是來買貨。


    “賣賣賣!”姚學名扯了扯毛薑的衣服,恨不得讓他立馬答應。


    雖然八百塊買下三分之二的貨,看著比預計少太多太多,但好歹八百塊已經回本,剩下的三分之一能賺多少算多少。


    總比虧本清出去強多了。


    毛薑卻將他攔住,很是疑惑道:“你怎麽知道我這裏有貨?”


    貨車出故障是意外,就算這人聽到他們說的話,也不可能隨身帶著這麽多錢。


    “咱們之間隻做交易,不追究雙方的情況。”


    毛薑咬了咬牙,“好,你想要什麽貨?”


    他這次采購的主要是皮草和布匹,以及一些山貨。


    山貨有不怎麽值錢的幹菇、幹木耳,也有較為稀罕的鹿茸和山參。


    毛薑將珍貴的山貨留下,這些東西個頭不大,到時候藏在貨車的某個位置,也不會引人注目。


    他收來的這些年份不多,在東北算不上什麽值錢的玩意。


    可帶到南方那就成了稀罕貨色,價格可以翻上不少。


    正巧,白曼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她更偏向不怎麽值錢的山貨以及皮草,再要了一小半的布匹。


    沒錯。


    在這裏守株待兔的是白曼。


    白曼曾經看過一個富豪的發家史。


    這位富豪尤為的自戀,在中年的時候出了一本自傳,甚至還花大價錢拍成了一部電影。


    找的還是當時最爆火的流量明星出演,結果這部電影虧得底朝天。


    不過倒是在一些視頻網上傳的特別火。


    白曼關注這部電影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地名,就是在她下鄉的某一天,在這附近的某條路上開啟了這位富豪的傳奇之路。


    就算沒有她的出現。


    毛薑在慌亂之後仍舊解決了這次的困境。


    這批貨被他以低價賣給了當地的黑市,緊跟著將出現故障的貨車拖去維修,在維修的期間他和黑市賣貨的人結交,又用換來的錢在黑市買了一批貨,回去後不但將虧損的錢賺回來,還額外的大賺一筆。


    有了錢的他並沒有辭退開貨車的工作,而是繼續開著貨車,一旦有去遠方的機會便再一次囤貨銷貨。


    期間雖然經曆過很多膽戰心驚的事,但也都是有驚無險的度過。


    一直到改革開放,他手中已經積攢了一筆很豐富的財產,靠著這筆錢下海經商,成為了無數人都知曉的富豪。


    而這位富豪在現在,不過是一個嚇得發抖的年輕人。


    白曼有和他結交的打算。


    在自傳中,毛薑並不止一次經過她所在的城鎮,如果可以的話,兩人可以多次交易,互助互利。


    不過,在第一次見麵她沒打算表現的太過熱情。


    哪怕她的及時出現解決了毛薑現在的困境,但對方對她多少會有一些顧忌,還不到交心的時候。


    再來在她所了解的自傳和電影中,毛薑都是一個老好人的存在,很機智、很聰明也很友善。


    但這都是中年後的他砸錢砸出來的好名聲。


    從未接觸過也並不清楚他的真性情。


    對方對她很顧忌,她此時又何嚐不是對對方警惕著。


    畢竟她也是獨自一人,手中還拿著一筆巨款。


    這筆錢是她全部身家以及從焦港那裏借來的五百塊,一旦有閃失,她今後的日子將極為困難。


    所以必須時刻警惕著,一切以小心為主。


    選好了貨物,白曼請毛薑兩人幫忙將她挑選的貨物搬到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板車中。


    板車上麵放了不少的竹筐。


    將貨物塞進裏麵也就沒人知曉裏麵裝著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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