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裏,段知珩坐在上首,蕭閑坐在右下方,他?的對麵坐了三個?人?,分別是蕭靖軒、孟九鈺、祝欽饒。


    五個?人?視線齊齊盯著她。


    瞧得她臉燒的慌,剛剛醒來,臉還腫著,好丟人?,蕭枝雪縮了縮鞋中的腳趾,攥著裙子,焦灼場麵還不忘看到了祝欽饒擠眉弄眼的樣子。


    蕭閑打破了安靜的場麵:“咳咳,小女不懂規矩,衝撞了太子殿下。”隨即板起臉:“成何?體統,還不趕緊回去?”


    蕭枝雪訕訕點頭,轉身往外走,段知珩醇厚的聲?音:“無妨,來都?來了,左右伯父府上也要開?飯了,留下一同吃個?晚飯罷。”段知珩提議。


    蕭枝雪心中默默給段知珩添了一筆,忍下想?撥眼做鬼臉的想?法?,隨即又聽見孟九鈺朗聲?說?:“是啊,瞧著容妹剛醒,外頭涼還是莫在外麵走來走去了,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這一聲?容妹叫的段知珩臉色立刻不虞了起來,冷淡如寒霜的視線掃過孟九鈺,偏偏祝欽饒補刀,起身撈起大氅兜頭給她披上去:“馬虎精。”


    隨即蕭枝雪就炸了,顧不得其他?,與祝欽饒開?始熟練鬥嘴。


    這一幕落在段知珩眼,格外刺目,冷淡矜貴的皮子差點就裂開?,不讓別人?瞧見她。


    孟九鈺依舊儒雅溫和,目光含笑著瞧著他?們?二人?打鬧,蕭靖軒捂著腦袋和眼睛不忍直視,蕭閑也是頗為尷尬,這倆二貨,瞧著太子已經快嗖嗖冒火了,還不知收斂。


    五人?各懷心思,直到蕭閑忍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提議:“眼下到了晚膳時間,不如我們?用膳吧。”


    段知珩頷首:“伯父做主便好。”孟九鈺拱手:“麻煩世叔了。”


    因著段知珩與孟九鈺在,他?們?的晚膳多?了十幾道菜,鋪滿了整個?桌子,飯桌上的氣氛並未融洽反而更為詭異,三個?人?一人?一筷子,爭相給蕭枝雪夾菜,你?一下我一下,很快她麵前的碗中堆成了小山。


    蕭靖軒與蕭閑:“……”,隨即收回頓在空中的手,就這麽心驚膽戰的瞧著飯桌上的筷子飛來飛去,快出殘影,二人?砸舌。


    蕭枝雪臉頰塞得鼓鼓囊囊,時不時的端起旁邊的碗小口啜飲,縮在飯桌上,像隻小倉鼠。


    隨即她眼巴巴的瞧著離她很遠的酸甜鍋包肉,另外三人?接受到了信號,筷子同時攪在一起,蕭靖軒覺著,若是有聲?音,恐怕空氣中都?是滋啦的火花聲?。


    蕭閑打著圓場:“各位,各位莫急莫急。”言罷三人?快速的各自夾了一塊鍋包肉投遞到了蕭枝雪碗中。


    蕭枝雪:“……”


    她猶豫著夾起一塊肉,餘光瞅著段知珩的臉色一鬆,麵露些喜意,心中了然,瞬間放下了這塊肉,夾了另一塊,而後孟九鈺露出儒雅笑意。


    段知珩眼中的失落似是要溢出來,蕭枝雪無視,啊呸,她可不吃這一套。


    段知珩的臉色自是沒?瞞過蕭閑的目光,他?起身:“來來來,糖醋排骨殿下嚐嚐,府中一絕。”說?著夾了一大塊排骨往段知珩碗裏送去。


    段知珩麵色緩和,蕭枝雪瞧著,許是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又許是吃的不亦樂乎,腦子比嘴快,順嘴禿嚕一句:“他?不愛吃甜的,隻吃紅燒的。”


    話音剛落,她散漫的視線漸漸凝重,兔子般的腮幫慢慢停下了咀嚼,桌上詭異的安靜了下來,神色各異,視線又緩緩聚集了過來。


    段知珩黯淡的眸子迸發出驚喜之意,孟九鈺溫和之意褪去,祝欽饒目瞪口呆,蕭靖軒不解,蕭閑疑惑。


    蕭枝雪低頭瞧著,她記著地板有條縫兒來著。


    “你?是如何?知道的?”祝欽饒試探問。


    蕭枝雪正了正神色:“先?前宮宴上皇後娘娘說?的。”


    眾人?了然,段知珩掩不住的喜色,整個?人?仿佛是發著光一般,喜滋滋的吃著排骨,隨即說?:“蕭府的糖醋排骨確實不錯,孤原先?是接受不了,隻是今日一嚐,覺著實在不錯。”


    蕭閑撐起笑意:“那就多?吃,多?吃。”


    吃過飯後,蕭枝雪尋了理?由?就離開?了,走到了自己的院內,眼前驀然落下一道黑影,她一驚,隨即仔細一瞧,不是段知珩是誰。


    她瞬間冷下臉色:“殿下這是何?意,大晚上的闖進女子閨房。”


    段知珩小心翼翼:“你?今晚…”


    蕭枝雪翻了個?白眼:“等下,所以?殿下是有了什麽錯覺?覺著我們?可以?死灰複燃了?”


    段知珩想?說?什麽,蕭枝雪卻不給他?機會:“民女隻是一時嘴快,不僅知道殿下吃什麽,我也很了解祝欽饒,孟先?生,殿下可千萬不要產生什麽錯覺,從而前來糾纏。”


    她聲?音冷淡,如夜晚寒霜,與方才席上可愛無辜的模樣相差甚遠,段知珩原本滿腹欣喜瞬間被紮的如漏氣的球一般,癟了下去。


    他?悶悶低下頭說?:“嗯。”


    瞧著他?失落的模樣,蕭枝雪心裏沒?什麽感覺,雖然已經知道前世她阿兄並沒?有死在他?手上,但這又如何??阿兄被陷害是事實,絲絲縷縷的總還是繞不開?他?,她的癡心亦被辜負,苦等深宮那些年,與家人?分別,已經耗盡了她的愛意,甚至她都?有些慘淡的想?,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愛人?了。


    第42章 前世回憶


    段知珩恍惚的瞧著眼前麵帶冷意的姑娘, 如今年歲還小,輪廓一片稚氣,弧度圓潤, 卻帶了絲不?符合年齡的冷然和寒意, 他依稀記著上一世的小枝雪, 總是喜歡跟在他身後。


    圓圓的發髻,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睛,裙裾厚重, 便兩隻?小手提著?裙擺跟在他身後,星眸俱是柔軟的笑意, 見了他哪怕再害羞再歡喜也總是會紅著臉頰叫他“知珩哥哥。”


    他從小便不?善言辭, 被皇後暗地裏教導著凡事要先聽母後的話,再去?聽父皇的話, 被那?麽可愛的小姑娘追著?跑了幾年, 怎麽會不?動心,怎麽會不喜歡。


    可是那時的他, 真的太?年輕了, 太?高傲了,也太?無能了,野心總比行動大,沒有試著?去?好好了解她, 他不是個合格的夫君。


    蕭枝雪冷眼瞧著?他,重重的關上了院門, 啪一聲?, 門險些磕到他的鼻尖。


    段知珩後退了一步,緩緩的彎下?腿坐在蕭枝雪的院門口, 垂著?頭,墨發散落在肩膀,像是一個孤獨的、墜落神壇的謫仙,他靠在院門前,神思飄忽的抬頭望著?越來征愣。


    眼前似是與前世的那?一夜重合,他記著?那?天?晚上也是圓月之夜。


    *


    前世


    淳化元年,三月十七日,宮中掛上了白綾,悠長鍾聲?敲了二?十七下?,大喪之音裹挾著?雪花飄散在潯陽城的每一個角落。


    眾人驚駭,新帝剛登基不?久,大赦天?下?,為何?會在此事?傳來喪音,不?久後,街頭小巷就傳了開來,是那?位容貴妃薨了。


    “據說啊是昨夜從那?樓上跳下?去?的,血流了一片,瘮得慌。”


    “晦氣,定是因?蕭氏犯了大罪,自知沒臉活下?去?才自戕的,死的好,禍害啊他們一家都是。”百姓議論紛紛,一時之間無不?讚好,突然間,一隊隊巡防營冒了出來,提著?刀劍開始捉拿百姓。


    流言四散,那?些背後嚼舌根的、幸災樂禍看戲的均被捉拿,嚴重造謠者就地斬殺,一時間坊市人心惶惶,血流成河。


    雪月樓中,段知珩抱著?蕭枝雪的屍體枯坐了一夜,懷中的人了無生氣,一夜過去?,血液迅速流失造成了蕭枝雪膚色灰白,手腕無力的垂在身側。


    天?際冒出了魚肚白,五百安置好了小梨,有些擔憂的在雪月樓外踱步,人死不?能複生,他有些拿不?準是否該按照規矩把貴妃下?葬,畢竟瞧著?陛下?有些魔怔。


    他上前敲了敲門,門並未扣緊,隨著?他的敲響自動的打開了一條門縫,屋內沒有任何?聲?響,五百湊上前想看看裏?麵的情況。


    忽然間他瞪大了眼睛,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陛下?,陛下?。”


    此場景被匆匆趕來的太?後和周芸汐瞧見,心下?大驚,莫不?是陛下?想不?開做出了什麽傻事?,太?後指揮侍婢把門推開。


    大門敞開後,裏?麵的情景讓太?後滯澀,周芸汐驚駭,段知珩背對著?他們坐在地上,懷中抱著?血紅的一片,他的發絲如霜白一般,不?過一晚便似老了幾十歲,背脊也不?如以?往般挺拔玉立,血跡從中間四散,向周圍蔓延,經過一夜早已幹涸粘膩,段知珩坐在血海裏?,浸染在鋪天?的血氣裏?。


    周芸汐捂著?嘴,太?後險些嘔出來,隨即她試探:“珩…珩兒。”


    段知珩沒有反應,連呼吸都感受不?到,太?後緩步上前,走到段知珩前方?。


    眼前之情景這一生她可能都無法忘卻,段知珩無神的眼睛紅絲遍布,嘴角沁著?血意,麵目灰白,神色平靜,平靜的不?似正常人,懷中的屍體已經不?成人形,原先的白衣因?著?血液浸染變成了紅色,段知珩也成了一個血人。


    太?後有些驚恐,有些無措:“珩兒,你…你莫要嚇母後,來人啊,快,宣太?醫。”


    太?後的驚叫並未喚醒段知珩,他仿佛傻了一般,呆呆的坐在那?裏?,任太?後如何?呼喚也不?出一聲?,像個石塑,一動不?動。


    太?醫和禁軍很快就來了,太?後指揮:“快,把他們分開,把容貴妃安置好。”


    殿前司卻猶豫著?不?敢上前,直到都指揮使與下?屬打了個手勢,他們緩步上前,一把擊在段知珩後頸處,他眼睛一閉像側邊斜去?。


    太?醫忙扶著?他,都指揮使把二?人分開,段知珩雖已失去?了意識,手卻仍舊緊緊的攥著?蕭枝雪的手,禁軍統領費了好些力氣把二?人的手完好的分開。


    太?後冷聲?:“容貴妃畏罪自戕,眼下?正逢新帝剛剛登基,不?必大辦,按照妃製下?葬即可。”


    五百有些猶豫,陛下?被敲暈,太?後竟趁著?這個時候如此草率了事?,陛下?醒來不?翻了天?,他躬著?身子不?敢應承。


    太?後冷笑,居高臨下?的說:“怎麽,哀家說的話不?管用了麽。”


    五百冷汗滴落,忙拱手:“不?敢,隻?是陛下?如此在意貴妃娘娘太?後此舉是否……”


    太?後麵色淡然,嘴中卻吐露著?讓人膽寒的冷漠之言:“怕什麽,再怎麽樣哀家是為了陛下?好,況且蕭氏擔著?大罪,她這般罪人之身,陛下?仁慈才未牽連,否則合該打入冷宮,就算是畏罪自戕也該裹了草席扔到亂葬崗才是。”


    五百隻?得應下?,他原想著?表麵應付太?後,背地裏?想法子去?喚醒陛下?,可太?後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般,命人守著?龍泉宮,閑雜人等一步不?得入內。


    五百急著?團團轉,太?後吩咐了禮部,丞相得了消息也打點了一番,大理寺獄中也命人打點好,確保容貴妃死的消息傳入蕭氏父子二?人耳朵裏?。


    蕭閑與蕭靖軒頭發紛亂,身上散發著?陣陣的餿味,互相嫌棄,卻又互相推讓那?半碗水。


    耳邊隱隱綽綽傳來獄卒議論聲?:“唉,你們可聽說了,雪月樓那?位薨了。”


    “聽說了,動靜折騰挺大,聽說是畏罪自戕,陛下?倒是傷心的很。”


    你一句我?一句,聲?音拿捏的剛剛好,不?大不?小,精確的在大理寺獄中回蕩。


    “啪”的一聲?,缺了口子的瓷碗摔在了地上,僅有的半碗水灑了出來,蕭閑與蕭靖軒怔怔的聽著?,蕭靖軒呆在原地,蕭閑則複而急忙起身奔到欄杆前,伸出手嘶吼:“來人,來人呐,這位小哥,你方?才所說薨了的是誰?”


    獄卒不?耐煩:“吵吵什麽,還能有誰,自然是你們的好閨女,蕭氏容貴妃了。”


    蕭閑目呲欲裂:“你…你說什麽,你在胡說什麽,殺千刀的老夫告訴你,老夫的閨女活的好好的,你敢咒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蕭靖軒從後麵攔腰抱著?蕭閑:“爹,爹,冷靜些。”


    獄卒被罵了以?後麵色不?善,拔出劍就向他們而來,蕭靖軒森冷的眸子直直的看著?那?獄卒:“我?勸你別輕舉妄動,再怎麽樣,外麵蕭氏一族不?是吃素的,若你今日敢隨意動手,他日必會承受千倍萬倍的報複。”


    蕭靖軒語調森冷,不?複往日儒雅隨和,盡顯鋒芒,獄卒咽了咽口水,蕭氏一族極其團結,盛名在外,曾經一蕭氏子弟行走在外被人與一紈絝子弟起了爭執,遭到對方?報複,死相極慘。


    蕭氏一族得知真相舉著?火把圍住了那?人府上,且極為有禮,並未做出強闖民?宅之舉,官府也無可奈何?,圍了三日,那?家之人迫於壓力終於開了門,最終結果與蕭氏協商交出罪魁禍首。


    蕭氏便帶人撤了回去?,安安靜靜的,第二?日便那?人的腦袋便懸掛於城門口,死相猙獰。


    蕭氏一族雖為文人世族,可極為團結,全族上下?甚少與人起齪語,在百姓與寒門學子間風評甚好,故而他們做出這種事?來也隻?是被人稱讚大快人心。


    自此嫉惡如仇睚眥的家族特?性必報也隨著?蕭氏一同聲?名遠揚。


    獄卒是個有見識的,被蕭靖軒一番恐嚇嚇得頓住了腳,咽了咽口水,惡狠狠的大罵了一通,並未做出其他舉動。


    蕭閑口中喃喃,整個人形似癲狂,抓著?蕭靖軒的手:“南冠客,快,快去?救你妹妹。”聲?音嘶啞,蕭靖軒聞言有些不?忍,眼眶溢滿了濕潤。


    蕭靖軒揚聲?叫住一旁的獄卒:“這位大人,可能通傳一聲?我?想麵見陛下?。”


    獄卒嗤笑:“做夢呢?陛下?日理萬機豈是你這罪人隨意麵見的。”


    蕭靖軒:“見不?成陛下?可否能幫忙叫個太?醫,我?父受了刺激,若是出了什麽事?你們怕也擔罪不?起罷。”


    獄卒聞言罵罵咧咧,不?情不?願的去?通傳上報了。


    龍泉宮


    五百急著?矮小的身軀都團團轉,這可如何?是好,陛下?再不?醒,太?後可就把貴妃草率下?了葬。


    他扒拉著?宮門口的侍從,賠笑:“大人行行好吧,您就讓小的進去?吧,陛下?習慣了奴婢伺候,旁的人定然不?如奴婢細心。”


    冷麵侍衛甩開五百,聲?音機械無情:“太?後有旨,閑雜人等不?得入內,陛下?是太?後親子,太?後自是比你了解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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