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道:“許巧活著,這不合理。”


    隋星說?:“是,廣軍撒這個謊也沒有什麽意義。那就?是第二?種?,在他們離開之後?,立即有人?帶走了屍體。不,不一定是立即,但必須是在開始腐爛之前。”


    “屍體很快被轉移,這就?能解釋為什麽一直沒有村民報警。”海姝神色有些凝重,“但這人?會是誰?”


    陳灣區分局繼續在白林村排查,遺憾的是村民們對十年前的事沒有任何印象。許修也想不到誰會轉移掉女兒的屍體。一時間,原本?已經打開一條縫的門又被關上了。隻有廣軍一個人?篤定是萬澤宇壞了事?。


    尹燦曦主動來到市局,精神看上去很不錯,“說?不定她還活著。”


    海姝挑了挑眉,“你了解她,你知道這是最不可能的情況。”


    尹燦曦卻笑道:“誰知道呢?也許她身不由?己,不能再次出現在許叔叔麵前?”說?著,尹燦曦竟是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不然?她為什麽不見了?為什麽萬澤宇會死成那種?樣子?”


    “是她回來複仇了啊!”尹燦曦的表情中多了一絲癲狂。


    “你……”海姝有些話想說,但此時看著尹燦曦,到底把話咽了回去。


    尹燦曦回過頭,“海總。”


    “嗯?”


    “這個鎮裏還有很多齷齪的秘密,你確定要繼續查下去?”


    海姝問:“你想告訴我這些秘密?”


    尹燦曦卻搖著頭倒退,雙手輕輕舉起,像是一個懶散的投降姿勢,“我不知道,我隻是一個沒能成功複仇的普通人。”


    派出所走廊,溫敘哼著走調的歌,經過刑偵一隊臨時辦公室時斜著身子往裏一瞅,看見海姝抱臂站在白板前的背影。


    “海隊,這麽晚了還不回去?”


    海姝轉過身,摘下耳機,“溫老師。”說完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打包口袋,“你不也沒回去?”


    “我不一樣,我餓了出來覓食,賣東西的地兒離派出所近,我幹脆帶過來吃了再回去。”溫敘笑嘻嘻的,“省得把我房間弄臭。”


    海姝看了看,他買的是麻辣燙,卻有兩份,怎麽看都不是一個人能吃完的。笑道:“這是給我帶的?”


    溫敘:“啊,順手的事?。”


    海姝領了好意,也沒說?穿其實這就?是溫敘故意給她加餐。鎮裏冬天格外濕冷,派出所的空調又不大頂用,海姝站著想了半天案子,手腳都有些僵了,來一份麻辣燙簡直是救命。


    溫敘那份不太多,作料也比較清淡,嚐個味道而已。他幾口吃完,起身看向白板,上麵的線索又多了幾條,乍看混亂無章。


    海姝對溫敘一直十分好奇,他喜歡樂嗬嗬地嘲笑同事?,卻總是在一些很細微的地方給與人?照顧,看上去什麽都不在乎,但又把別人?注意不到的事記在心裏。這樣的法醫,有什麽故事?呢?


    海姝就?像翻開了一本?有趣的書,想要趕緊知道最後?一頁的謎底。可這本書不是正兒八經的名著,隻是地攤上撿來的閑書,花費時間看閑書免不了產生負罪感,更何況現在還有無比緊要的案子。


    海姝加快速度解決掉麻辣燙,把兩個口袋都拿出去扔掉,回來時溫敘已經在收拾桌子了。


    “不好辦啊海隊。”溫敘又喪氣地打起退堂鼓,“許巧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有你那個線人?尹燦曦,她有殺死萬澤宇的動機,但不在場證明太硬,基本?沒有作案可?能,我們手上多了許巧這樁陳案,但對萬澤宇案來說,做的是無用功,凶手隱形了。”


    海姝笑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暫時把許巧放一放,我剛才理出了不少萬澤宇的疑點。從這些疑點來發散,應該找得?到突破口。”


    “哦?我也聽聽。”


    海姝正色道:“第一是萬澤宇向廣軍所表現出來的殘忍,尹燦曦也間接表達了這一點。我懷疑他在殺死許巧之前,手上就?有命案,不然?不會這麽輕易地慫恿廣軍動?手。”


    “第二?要結合袁衷和萬澤宇的關係,我們之前不是推斷萬澤宇和袁衷有某個秘密,共同做了某件事?嗎?萬澤宇殺他是為了滅口。那在許巧之前,萬澤宇所犯下的命案,袁衷是不是就?是那個參與者?第一點和第二點有可能連接起來,也可?能彼此無關。”


    “還有就是萬澤宇他媽劉瓊表現出的恐懼,對親生?兒子的恐懼,對自?己家鄉孔雲鎮的恐懼。那個被滅門的羅家,棺材裏的鐐銬來自?孔雲鎮,劉瓊看到鎖鏈的反應很不正常,她好像明白它們代表著什麽。”


    溫敘說:“其實劉瓊是最合適的突破點,但是她極力逃避警方,什麽都不肯說?。”


    海姝點頭,“老人?家了,身體也不好,不能強迫她說出點什麽。隻有一直盯著,時不時給與刺激。但也不能將希望放在她一個人身上,還得?找找其他辦法。”


    溫敘問:“你有方向了?”


    “尹燦曦說她邀請我來參加婚禮,是一次賭博,賭我來不來,我來了的話,她會把證據交給我。但她後?來又說?,周屏鎮有太多秘密。她知道的很可能不止許巧案的真相。”海姝雙手揣進長褲的口袋裏,踱了幾?步,“另外廣永國這個人也值得?注意,我懷疑他早就?知道廣軍不正常,也知道廣軍殺了許巧。”


    溫敘輕嗤一聲,“這些人?是在玩劇本殺嗎?拿著牌到處騙人,就?是不說?真相。”


    “所以隻能由?我們來揭露真相。”海姝說?:“明天我打算再去一趟老車間。萬澤宇在那兒殺了袁衷,當年熔爐裏發現的屍骨可能是被滅門的羅家人?,說?不定那裏還有什麽線索,隻是上次我們隻是盯著袁衷,錯過了。”


    溫敘雙手放在眼睛上,作嗚嗚狀,“好辛苦啊!好想辭職啊!”


    海姝被他這模樣逗笑了,“打起精神,破了這案子,我們就可以安心過春節了!”


    一聽過春節,溫敘蔫得?更厲害,“海隊,你這是初來乍到,還不熟悉我們刑偵一隊的情況啊。”


    海姝:“哦?”


    溫敘:“這個春節怕是過不好了,周屏鎮這個案子破了,市裏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我們。過什麽春節,我就?希望熬到三月份,能貼著你們偉大的女同胞過過婦女節!”


    海姝想起來了,“是那些失蹤的大學生?吧?隋星給我說過。”沉默幾秒後?,海姝又說?:“許巧也是失蹤的大學生,這是個共同點。”


    一看海姝充滿探索欲的表情,溫敘就捂住胸口——但他的緊張和驚訝有明顯的偽裝嫌疑,“我的海隊,你不是打算一心二?用,這頭還沒解決,就拿起那頭吧?”


    海姝說?,“反正都是刑偵一隊的案子,今天既然?說?到這兒來了,那正好,你給我講講,我換下腦子。”


    溫敘苦大仇深地說:“我也許不該好心給你送麻辣燙,不然?我現在已經躺下睡美?容覺了。”


    海姝知道他是開玩笑,“回頭送你幾盒麵膜。”


    受了“賄賂”,溫敘也不惦記他那並不存在的美?容覺了,說?起市裏的大學生?失蹤案。


    第23章 凶喜(23)


    23


    “7月失蹤的是個男生, 叫平生,在工商大學讀大三,不是本地人, 父母都是當官的, 他爸的官還不小,是他們當地市局的副局長, 但?不是刑偵口。兒子丟了?,老子肯定著急, 跟我們這邊的領導溝通好多回了?。”溫敘說。


    海姝很敏銳地問:“這個副局長自己有沒問題?”


    溫敘搖頭,“據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 沒有, 老平是農村家庭出來的孩子,沒有背景和?靠山,成績優秀, 參加工作後受過幾次傷, 立過功, 靠本事坐上現在的位置。”


    海姝歎氣,“這樣的警察肯定得罪了很多人。”


    溫敘說, 所以圍繞平生的失蹤,警方最初的思路是查仇恨老平的人,這個過程一無所獲, 直到第二起大學生失蹤案發生, 警方才調整思路——或許平生失蹤和老平沒有關?係。


    “這個老平啊, 幹著急, 但?他其實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溫敘感歎道?:“當警察的父母都顧不了?孩子, 他和?他老婆對兒子的學習情況、交友情況一問三不知,隻管給?錢。”


    海姝心裏有些不祥, 在濱叢市,她就接觸過一些父母是警界高層的孩子,他們中的有些人完全沒有繼承父母的品格,有的偏執,有的墮落,有的利用父母的地位仗勢欺人,是坑爹的一把好手。


    海姝問:“那據分局了?解,平生是個什麽樣的孩子?”


    “好孩子!”溫敘說:“挺意外的吧?平生雖然沒父母管,但?很自律,性格熱情,他的同學根本不知道?他父母是當官的。他還是他們學院的學生會副會長,擅長組織學生活動。分局調查下來,沒有發現他有和?什麽人結仇的跡象。但?有一點還沒有查透——他們搞學生活動,經常需要和?外?麵的商家?聯係,他接觸了?那些人,產生過什麽矛盾,這裏有盲區。我們也剛接手,還沒來得及排除這些盲區。”


    海姝在筆記本上寫畫,又問:“那第二位失蹤者是什麽情況?”


    “科技大學大四,薛檸林,女孩兒,也不是本地人,父母做生意,家底在灰湧市不算富豪,但?是在他們當地至少排得進?前十。”


    薛檸林是在10月失蹤,科技大學附近有灰湧市最熱鬧的酒吧街,到了?晚上,那裏就是年輕潮男潮女的天?堂。據薛檸林的同學說,她很喜歡去泡吧,部分酒吧的監控也捕捉到了她以前去泡吧的身影。


    但相比她在酒吧的張揚,她在學校是另一副麵孔,上課認真?,經常和?室友一起去圖書館上自習,性格大方,卻不在同學們麵前顯擺。隻有和她同寢的學生知道?她家?境很好。


    她失蹤後,她的同學一度以為她是在外麵玩嗨了?,畢竟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但她三天音訊全無,大家?才想到可能出?事了?。


    警方未能在酒吧街的監控中找到她,她在離開學校後去了?哪裏,無法確認。


    至於?第三起失蹤案,則發生在剛過去的12月,失蹤者叫李回,師範學院大三,男生,這位是本地人,家?裏經商,父母長期在外?地,李家?有不少別墅,但?回家的隻有李回一個人。


    不同於?平生、薛檸林在學校裏的低調、好相處,李回從裏到外?都是個紈絝,他從大一開始就經常缺課,不在宿舍住,和?同學打架,打傷了?人靠錢解決。他花錢如流水,滿身名牌,動不動就嘲笑別人是鄉巴佬。


    他的同學沒有一個看得慣他,好在他來上課的時間不多,繞著走的話,基本不會沾上這坨“屎”。


    溫敘舉起雙手,“‘屎’是他同學的原話,不是我說的。”


    按理說,像李回這樣四處惹禍的人,查起來應該不難,但?分局和?刑偵一隊一通查,他惹的其實都隻是小禍,在校外?,他甚至比薛檸林還要安分,從來不去夜場,他就像個缺乏愛,所以拚命在同學中尋找存在感的拙劣傻子。而他得罪的那些同學,似乎並沒有足夠的動機和時間造成他的失蹤。


    海姝手指在筆記本上點了?點,“這三人彼此不認識,性格也不同,找共同點的話,除了?他們都是大學生,還有家?裏條件都很好,長期和?父母分開生活……對了,他們的父母之間有沒有什麽聯係?”


    溫敘搖頭,“父輩的關係我們也考慮過,但?三個城市分布在南北,業務也大相徑庭,他們彼此不認識。”


    海姝皺著眉,“這是什麽針對有錢大學生的犯罪嗎?”


    溫敘:“噢還有一點,他們都長得很不錯。”


    海姝想起來了?,隋星也提過失蹤的大學生都是俊男美女。


    “如果排除失蹤者和其家庭的人際關?係原因?,作案者隻是盯著他們的大學生身份的話,再加上長相這一條……”海姝抬起眼,“是針對這一群體?的人口拐賣?”


    “我們也正打算往這個方向去查。”溫敘無奈道?:“這不還沒開始,周屏鎮就出?了?這麽大一個命案嗎。”


    海姝合上本子,看?看?時間,再不回去睡覺,明天?起不來了?,“溫老師,今天謝謝你的麻辣燙。”


    回招待所的路上,兩人閑聊起春節,海姝問:“溫老師,春節之前案子破了的話,你怎麽過?”


    路燈下,溫敘笑得很幸福,“陪我愛人過。”


    海姝沒聽說溫敘已經結婚,聞言下意識看了看他的手指。


    溫敘捂住無名指,“戒指放在家?裏呢,我是個法醫。”


    海姝領會地點點頭,法醫實在是不適合總是戴著戒指。


    “那要是拖到了?春節之後,得跟嫂子道歉了。”海姝有些遺憾,萬澤宇案加上失蹤案,不大可能在春節前徹底搞定。


    溫敘彎起眼尾,“沒事,她是軍人,我跟她互相理解。”


    海姝還想繼續聊嫂子,溫敘卻不著聲色地打斷,“你呢,春節怎麽過?”


    海姝:“我……先把在灰湧市的住處整理好吧。”


    市局給她安排了臨時的住處,但?她還沒有去過。


    溫敘看?了?海姝會兒,察覺到這個話題對於她來說有些艱難,笑道?:“哎算了?算了?,過什麽春節,我們刑偵一隊不配有春節!”


    坐在招待所的寫字台邊,海姝捧著一杯熱水出?神。大約是因為不久前和溫敘聊過春節,她難得地想起以前過春節的熱鬧。


    一車一車的煙火,被?煙火照亮的笑臉,三層蛋糕,漂亮的蓬蓬裙,拆不完的新年禮物……


    但?那都是很久遠之前的事了?,遠得好像上輩子。而這輩子,她生來就是警察,總是在春節加班,一碗泡麵也算是年夜飯,淩晨看?看?別人放的煙花,這新年就算是過了?。


    她不喜歡過春節。


    次日清早,周屏鎮炊煙陣陣,海姝靠在警車邊吃早飯,是兩個燒麥,一個熱騰騰的桂花蒸糕,程危背著家?當跑來,“等久了?吧海隊?”


    海姝搖頭,“我早飯還沒吃完你就來了?,還得讓你等等。”


    他們要再去鎮外的玻璃廠老車間,嚐試尋找新的線索。周屏鎮太小了?,路來來回回就那麽幾條,小孩放假了?,舉著鞭炮滿街亂跑,海姝開得十分吃力,到了?鎮的邊緣,才沒那麽打擠。


    快到老車間時,海姝看?見迎麵開來一輛麵包車,那個方向隻能是從老車間過來。可誰這一大早去老車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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