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嚇一跳, “啊,我們,我們今天還沒上班?”


    海姝問:“那什麽時候上班?”


    前台說:“這, 這我也不知道。我們居家。”


    海姝說:“你?們從去年10月到現在一直居家?”


    “上麵的安排, 你跟我說我也不知道啊。”


    前台長得挺漂亮的, 但沒什麽氣質, 一看就是?那種腦子空空, 語言都組織不利索的人。海姝索性往裏麵走,前台著急了, 趕緊“噔噔”踩著高跟鞋追來,“哎你?別亂走啊!”


    海姝沒理?她,隨手拿起一本落了灰的畫冊,是?月升山莊的宣傳冊,做得十分精美。辦公室的牆上也掛著好幾幅山莊的細節圖,對灰部落來?說,月升山莊必然是?一棵搖錢樹。


    前台見攔不住海姝,便給上司打電話。海姝來到一樓的獨立小辦公室外,磨砂門鎖著,推不開。


    “我們領導馬上就來。”前台這會兒有了底氣,“哎你?別亂動我們的東西!”


    海姝問:“你哪個領導?”


    前台說:“王哥,我們經理?!”


    海姝說:“廣永國呢?”


    前台不熟悉這個名字,“誰?”


    海姝換了個稱呼,“你們叫他廣總?”


    前台“啊”了聲,“你?是?說廣叔?”


    “對。”


    “廣叔不常來啊,他是?老板,但不管事。”


    海姝上樓,前台也跟著,海姝問:“你是怎麽來這兒工作的?”


    前台有點得意,“也是?運氣好啦,我在遊樂園兼職跳舞,王哥說我跳得好,讓我來?這裏上班。”


    又是跳舞。海姝指著一扇門說,“這是?廣叔的辦公室?”


    “你?不能進去!”


    海姝已經進去了,這辦公室的風格和廣永國在玻璃廠那個辦公室的風格如?出一轍,不同的是?這裏的展示櫃幾乎沒有擺放什麽東西。


    海姝轉了兩圈,看見展示櫃最上一層有一塊挖出來?的孔洞,仔細一看,原來?是?因為上麵有一台掛式空調,插頭要穿過展示櫃,才能插到插座裏。海姝站在凳子上,把插頭撥開,忽然發現右邊的板子有縫隙,往旁邊一撥,居然藏著一個針孔攝像頭,且那攝像頭一直在工作。


    有人在監視廣永國?廣永國想監視進入這個辦公室的人?


    王哥急忙趕到,是?個中等身高的國字臉男人,他看到來?的警察是?個女人,一下將腰背都挺直了些,“請問有什麽事嗎?”


    海姝說:“我們調查一起失蹤案時,發現?一些線索指向月升山莊,所以來?了解下情?況。”


    王哥笑了,“那行,你?說,我絕對配合。”


    海姝卻沒有立即說案子,“月升山莊裏麵有哪些項目?”


    “都是正當合法的項目哈!像朋友聚會宴席、針灸按摩,我們主要讓客人放鬆。當然我們麵向的是?高端群體,不是?所有人都消費得起。來?的人少,在大?眾眼裏必然就神秘。”王哥說:“我知道外麵有說我們提供那種服務,但我保證沒有,都是?謠傳。”


    海姝忽然笑了聲。


    王哥頓住,狐疑地看著海姝。


    “我還沒問,你?就解釋起來了。”海姝說:“你很急著把自己摘出來?。”


    王哥這才發現?這女人似乎不好對付,尷尬笑道:“這不是我也聽說了嗎?再說,我們本?分經營,按時納稅,能讓警察找上門,不就是?風言風語穿到警察耳朵裏了?”


    海姝說:“我確實聽說點事兒。你?們和星沉遊樂園是?一體的吧?”


    王哥變得小心起來,“是?一家,但我們隻負責山莊,平時有合作。”


    海姝說:“所謂的合作,就是?在遊樂園的臨時演員中挑選出眾的,送到山莊上去?”


    前台一聽愣住,“王哥?”


    王哥眼中閃出一絲戾氣,和他寡淡得可以用老實形容的長相極不相符。“海警官,你?應該誤會了。我們確實跟遊樂園管理處合作招聘過員工,但那都是?雙向選擇,我們沒有強迫過誰。”


    海姝說:“我也沒說你?強迫吧?那她們到山莊是做什麽工作?”


    “就一般的服務員,我們這裏消費高,當然服務員也需要形象氣質佳的。”王哥不再看海姝,“我們給的工資也很高。”


    海姝這才拿出柳湘的照片,“你?對她有印象嗎?”


    王哥臉頰的線條緊縮,“沒見過,她是??”


    海姝盯著王哥的眼睛,“真不知道??”


    “我還能騙警察嗎?”


    “前年暑假,她是?遊樂園花車巡遊的一員,舞跳得好,人又?漂亮,至今還有人記得她。怎麽,那時你沒有發現這顆明珠,邀請她去山莊工作?”


    王哥說:“我再看看……我真沒印象了。”


    海姝又道:“前年7月30日,她乘地鐵來?到遊樂園,當天沒有回去的記錄。這天她是?去山莊工作了吧?然後晚上搭乘你們的員工車回到市中心。”


    王哥笑道:“海警官,你?的想象力很豐富。”


    海姝也笑,“是?,我還想了下你們為什麽要用現金來給她結算工資。”


    王哥扯起的唇角僵住。


    海姝說:“是因為柳湘的那筆收入,不太好用電子支付吧?”


    王哥鄭重道?:“海警官,我不明白你?的懷疑從何而來?,但我們山莊確實沒有你說的這個柳湘。”


    海姝又點出薛檸林的照片,“那她呢?”


    王哥不情願地瞥一眼,然後認真看了看,眼尾流出一絲得色,“沒見過,不知道?。”


    他在看到柳湘照片和薛檸林照片時的反應很不同,他見過柳湘,卻一直極力否認,而薛檸林似乎確實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海姝收起手機,“我們需要進入月升山莊搜索,請行個方便。”


    王哥說:“這不行!”


    “不行?”


    “我們正在對山莊進行整修!”


    海姝說:“你這話提醒了我,山莊從去年10月就關閉了,是?為了整修?”


    王哥說:“當然,這都是為了提供更好的服務。”


    “可我去看過,裏麵根本?沒有工人。”海姝說:“更像是因為什麽事,而暫停營業。”


    王哥手在褲縫上搓了兩下,“這不是春節嗎?工人回老家了。”


    海姝又?與他溝通了會兒,他不斷打著太極,而刑偵支隊現在還沒有帶走灰部落電腦、文件等重要物品的權限。海姝沒有輕舉妄動,回市局後給廣永國撥去電話。


    很顯然,廣永國已經得到消息,語氣中聽不出驚訝的成分。廣軍被捕後,他身?為父親,沒有為兒子奔走,反而專注於工作,大部分時間留在市裏。海姝在周屏鎮時多次聽到人們說,廣永國正?直,不願意拿自己的人脈關係給廣軍走後門。


    這話誰都能信,但警察不能。海姝始終覺得廣永國在廣軍出事前後的反應不正?常,似乎隱瞞著什麽。此時終於明確抓到了那條線——廣永國也許並不是?不想動用人脈,而是?時機不對,他不敢。他的當務之急是?將自己徹底藏起來?,盡可能低調。就像關門的月升山莊一樣。


    海姝心裏已經有月升山莊關門的猜測,10月這個時間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薛檸林失蹤,可王哥的反應將薛檸林和月升山莊割裂開。


    那麽10月還發生了什麽事?


    龔照6月弄死了章穀,警方開始集中力氣調查他及其同夥的“銀窩”,到了10月,調查已經波及整個風滿地產。月升山莊的性質如果相似,那麽當然要避風頭。


    廣永國恐怕也沒想到,龔照的風波馬上就要過了,廣軍卻給他捅出一個巨大?的漏子。他躲警方的視線還來?不及,哪裏敢動關係去給廣軍脫罪?


    海姝要求與廣永國見麵詳談,他沒有推脫的理?由,來?到市局。


    “海警官,你?真是?辛苦啊,我聽說周屏鎮的案子還拖著,你?又?有新的案子了?”比起在周屏鎮時,廣永國的話似乎多了些。


    “是?啊,都是?老熟人了,那我也不跟你繞圈子。”海姝將一杯熱茶放在廣永國麵前,“勞煩你?跑一趟,是?因為我得到一些線索,月升山莊裏存在法律不允許的服務項目。前陣子被捕的龔照你?知道?吧,就和他幹的事兒差不多。”


    廣永國笑著搖頭,“這我就太冤枉了。是?誰造這樣的謠?我要他在法庭上還我公正?。”


    海姝說:“科技大學自殺的女學生柳湘,她在出事之前,很可能在月升山莊工作過。”


    聽到柳湘,廣永國的眼神躲閃了一瞬,但很快恢複,“很可能?依據是什麽呢?海警官,證據是?什麽呢?”


    證據,對刑偵一隊來?說,目前最困難的地方就是缺乏證據。海姝在廣永國的目光裏看到了不安,也看到了信心,這是?兩種矛盾的情?緒。廣永國似乎清楚發生在柳湘身上的事,但柳湘已經死了,死人不會跳出來指控月升山莊。再者,柳湘自殺已經是?去年3月的事,證據就算有,也大?概率找不到了。


    海姝心裏竄起一簇怒火,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將怒火壓下去。


    “廣廠長,你?最近都待在市裏,也許不清楚萬澤宇那案子的進展吧?”海姝說。


    廣永國理?了理?衣服,“萬澤宇的案子和我沒有關係,我隻是?一個群眾,進展不進展的,我也沒有權利知道?。”


    海姝說:“我可以告訴你一些。”


    “我不想……”


    “與你也不是完全無關。”


    廣永國皺眉,“什麽意思?”


    海姝說:“主要是和老車間有關,你?不是?說,當年車間轉移到東邊,是?因為發現?的那些人骨嗎?他們很可能是羅家被滅門的那些人,作案者是?你?的老朋友,萬家勇兄弟。”


    廣永國整張臉繃了起來。


    “你……”海姝說:“沒有在他們處理?屍體時,行什麽方便吧?”


    廣永國皮笑肉不笑,“海警官,你?別太過分。”


    海姝笑笑,“那我再告訴你另一件事好了。我去過你?在灰部落的辦公室,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廣永國眉心深如?溝壑,也許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海姝拿出一個物證袋,“針孔攝像頭,對著你?的辦公桌,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有人聽得到、看得到。”


    廣永國瞳孔縮小得就像那枚針孔攝像頭,急忙拿過來?,表情?像是?撕裂開,“怎麽可能?”


    海姝說:“你很驚訝嗎?那你?剛才以為我找到的是?什麽?”


    廣永國恐懼地將物證袋拍在桌上,“不可能!”


    海姝挑眉,“什麽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我拿這玩意兒來騙你?那我圖什麽?”


    廣永國脖子上的筋不斷繃起,眼珠頻繁轉動。海姝點頭,“對,你?好好想想,你?的辦公室裏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是誰在監視你?為什麽監視你??事先聲明,這不是?我們警方的東西。”


    廣永國好像終於冷靜下來?了,用手帕擦掉汗水,“謝謝,這事我要回去好好調查一下。”


    海姝將廣永國送到門口,“廣廠長,我們還會見麵的。”


    晚些時候,隋星回來?,海姝問具寧交待了什麽,隋星猛灌水,搖搖頭,“他咬死了不肯說灰湧大?學?的往事,很明顯他和龔照隱瞞的都是灰大的經曆,繞不開的就是梁瀾軍。他東拉西扯越多,我就越相信我那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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