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冷靜下來,立即到物管室調取監控,發現3月20號早上6點20分,姚威來到車庫,駕駛一輛灰色帕薩特離開。直到現在,監控都再未捕捉到車和姚威。


    海姝回到起風開雲公司,警察來查姚威的事已經傳開了,小公司紀律沒那麽嚴苛,合夥人自己都在“吃瓜”,就不管別人是不是在摸魚了。


    “他在家嗎?”合夥人趕緊問。


    海姝想到合夥人之前說認識姚威十幾年?了,問:“姚威是哪裏人?他家裏是什麽情況?”


    “就是本地人啊,我們是大學同學,畢業後我創業,他去大企業給人打工,後來不想幹了,剛好我又?開了現在這?個公司,就請他來幫忙。”合夥人越說越著急,“他到底出啥事了啊?他以前從?來不會一聲?不響玩兒失蹤。你怎麽不進他家裏看看是什麽個情況?”


    海姝說:“你現在報警,說明情況,我再去申請入戶偵查。”


    合夥人心想你人都在這?兒,我還報啥警啊?但還是拿出電話,照做了。


    海姝又?問:“他的家庭你也很了解?”


    合夥人說,雖然自己是姚威的老板,但姚威其?實比自己有錢。他是從縣城奮鬥出來的,姚威呢,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一個在大學教書,一個在中學教書。姚威沒和父母一起住,好像也?不常回去,懶得聽父母說教。


    海姝說:“姚威三十多?歲,被催婚了吧?”


    “嘿!這是老話題了!”合夥人說:“所以他很不想回去。他這?個人,我算是看出來了,對哪個女孩兒都好,但就是不想結婚。”


    海姝拿出唐金栗的照片,“你見過姚威和她在一起嗎?”


    合夥人端詳半天,“不認識,沒見過。”


    海姝又?問了公司裏的其?他人,有人說:“這?不是安娜帶來過的女孩嗎?”


    海姝四周看了看,“安娜今天沒來?”


    對方說:“安娜是簽在我們這兒的模特,和我們這?些打工的不一樣?,基本不會來公司的。有拍攝任務的話,我們直接去接他們就行。”


    海姝說:“安娜和姚威關係不錯?”


    “當然,安娜的主要?對接人就是姚哥。”


    “照片上這位也是姚威負責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安娜經常介紹姐妹的,但都隻是幫忙,錢也是安娜自己出。”


    派出所接到姚威失蹤的報警,海姝通過合夥人聯係姚威的父母,他們得知姚威不見了,都很著急,立即趕到姚威家。海姝以為他們有備用鑰匙,但姚母拿出鑰匙,發現無法開門?,難堪地說:“他不想我們來看他。”


    姚父寬慰姚母,問海姝:“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海姝問:“我申請入戶許可,你們同意嗎?”


    兩人點頭,催促道:“那趕緊!”


    喬恒再次接到申請,海姝問:“這次沒問題了吧?”


    喬恒笑道:“還是你有辦法。”


    許可一到,海姝就用從物管那兒借來的工具將門?打開。溫敘也?趕來了,和海姝一起勘查。


    房子三室一廳,一個人住夠大了,客廳散落著一些器材、裝備包,茶幾上放著沒吃完的餅幹。廚房的水槽裏泡著麵碗和牛奶杯,案台上切過青菜的菜板和菜刀也沒有收起,灶上的煎鍋裏油已經凝住,一旁放著兩個雞蛋殼。


    姚威昨天?早上起來自己煮了麵、煎了雞蛋,還倒了杯牛奶。但時間匆忙,他要?趕去龜白區參加公司的活動,餐具都放著沒洗,等著他晚上回來收拾。


    可他沒有回來。


    姚母不斷給姚威打電話,哭著說:“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


    海姝看完臥室和書房,書房的電腦初看沒有什麽異常,但保險起見,需要?帶回去詳細檢查。來到最後一間房時,她壓了壓把手,是鎖著的。


    一個人住的地方,有一間房鎖著?


    溫敘說:“對攝影愛好者來說,是暗房也?說不定。”


    海姝將鎖打開,裏麵確實漆黑一片,但眼睛適應黑暗之後,便能輕易發現,這?裏不是什?麽暗房,而是一個……


    海姝按亮牆上的開關,冷白的燈光灑下來,照亮了牆上的照片,和唐金栗從未向警方展示的另一麵。


    那些照片暴露,但又?有充滿吸引力的美感。即便不懂藝術不懂攝影,也?看得出它帶著強烈的主觀審美。唐金栗的狀態很自然,很多?張都看著鏡頭,故意擺出造型,顯然不是被偷拍的,和網上時常出現的“男友偷拍”有本質區別。


    但姚威將這些照片密密麻麻貼在家裏,用一把鎖鎖起來,卻隱約讓人感到不舒服。


    溫敘說:“他明明不是偷窺者?,卻把自己放在了偷窺者的視覺。”


    姚母看到照片差點暈過去,“他,他到底在做什?麽啊?”


    姚父怕姚母再受刺激,帶著姚母先行離開。


    姚威的電子產品被送回市局做進一步檢驗,海姝留下來對房屋進行深度勘查。屋裏沒有任何?女性來過的跡象,給唐金栗拍的那些照片也多是在戶外——森林中、星空下,其?中還有一組,背景竟然是夜裏的金聲中心。


    姚威顯然很有經驗,選擇在金聲?中心絕不會有人經過的深夜拍攝。


    姚威似乎不大歡迎客人,鞋櫃裏連備用拖鞋和鞋套都沒有準備。最後那個房間上鎖,可能是擔心父母不請自到,看到他的秘密。而為了防父母,他已經換掉了大門?的鎖。


    除了攝影裝備、書籍、影碟,姚威沒有太多?反映個人喜好的東西。海姝拉開一扇櫃門?,這?個櫃子裏放著一個居家醫藥箱,咳嗽頭痛之類的藥物備得非常齊,且都沒有過期。姚威還挺在意健康。


    海姝沒有立即將醫藥箱放回去,因為櫃子裏還放著許多?外國瓶子,像是減肥顆粒、生發藥、維生素、烏發丸……幾乎都是昂貴的保健品。另外還有一些小瓶和分裝袋,沒有寫具體?是什?麽藥。


    海姝留了個心眼,將這?些藥也放進物證袋。


    深夜,刑偵一隊部分隊員在小會議室開會,另一撥在龜白村的隊員有別的任務。


    溫敘說:“姚威那輛帕薩特最後一次被監控拍到,是3月20號晚上8點,在雁艾區二立支路,但裏麵是不是他,單從?畫麵來說無法確定。這?之後,他的車就和他的人一起消失了。這是我們剛得到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去二立支路實地查看。”


    海姝對二立支路還挺熟悉,那條路就在大轉盤附近,但海姝從?來沒開進去過。


    溫敘又?道:“姚威的電腦、相機已經勘查完畢,我們高估他了,他拍唐金栗的照片並不隻是為了自己欣賞,他還把照片發到境外的網站上牟利。”


    海姝問:“他還上傳了其他人的照片嗎?”


    溫敘搖頭,“就單一的賬號來說,隻有唐金栗的,如果他有其?他我們查不到的賬號,那就難說。”


    海姝感到作嘔,“他賺了多少錢?”


    溫敘說:“很少,折算下來不到兩百元,而且錢他都放在賬號裏,沒有動。我覺得給與他巨大滿足感的不是錢,而且在黑暗的角落和人一起分享。唐金栗的照片最後上傳於去年?10月30號。”


    海姝說:“後來唐金栗出事,他無法再拍。”


    從姚威家裏帶回市局的藥還在進行檢驗,結果未出。而姚威牆上的照片以及他將照片買到境外的行為,直接將他與唐金栗案鎖定在一起。喬恒同意將姚威失蹤案和唐金栗案協同調查。


    22號一早,海姝正在趕去二立支路,突然接到溫敘的電話,“海隊,你恐怕要?回來一趟了。我們在姚威小區附近做走訪時,派出所正好接到報警,他小區對麵的河裏發現一具屍體?。”


    灰湧市多?江河,江景房能賣上很高的價錢。明明地段差不多?,小區格局差不多?,但能看到江河的房子總是更加值錢。姚威的小區並沒有挨著江,視線被前麵的江景房遮住了,但實際上從?小區門?口步行到江邊,也隻需要一刻鍾。


    報警的是清晨去江濱大道晨跑的大爺,他每天?都會在這?條路上鍛煉身體?,因此自詡對河邊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今天?他跑到其?中一段時,突然覺得河邊的浪鼓動得很不對勁,像是被什?麽給堵住了一樣?。仔細一看,岸邊的蘆葦和鵝卵石上果然有什麽東西。


    他好奇地沿著江濱大道的階梯往下跑去,近了一看,居然是一個人!


    他第一反應是這人喝醉了溺水——這?種情況太常見了,尤其?是夏天?,小年?輕們心裏沒個數,喝醉了就在河邊唱歌,唱著唱著就掉進去。去年他還救過人呢,被送了“見義?勇為”的錦旗。


    這次他也覺得??????這人能救,上去就往胸口按,但按了兩下發現不對勁,活人的手感不是這?樣?!


    “死……死了?”


    派出所知道市局正在附近查案,所以接到報案後馬上聯係了就近的市局隊員。溫敘一邊往河邊趕,一邊聽大爺繪聲繪色地講述,心裏越來越沉。


    大爺說沒有聞到臭氣,而且第一眼沒有看出那是死人,那就說明死亡時間不是很長。姚威從失蹤到現在也?不過兩天?,如果死了的話,屍體?還沒有開始腐爛。於是他幹脆聯係海姝,讓海姝也?一起來看看。


    到了現場,派出所已經將屍體?躺著的區域用警戒帶圍起來了。溫敘做好思想準備後一看,不是姚威。


    大爺激動地說:“這條河每年?都要?淹死人,這?些年?輕人怎麽就不聽教訓?還沒到夏天?呢,就喝酒往河裏跑!”


    溫敘在對屍體做了初步屍檢後卻暗道:不對,這?人不是喝了酒溺死,他的口鼻中沒有溺死的體?征,是死後被拋入河中。


    大爺還在喋喋不休,要?求警察多?在岸邊樹立警告牌。溫敘急著回去做解剖,大爺追著他大喊:“社會冷漠啊!”


    海姝趕到時就看到這?一幕,一時有些哭笑不得。查失蹤案時在失蹤者?家附近發現一具屍體?,這?又?是另一種哭笑不得。


    海姝初略了解了下河邊屍體的情況,男性,身長1米73,身上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物品,大爺雖然說看不出來是個死人,但實際上他的死亡時間在三天以上,已經聞得到屍臭。死亡原因需要?做完解剖才能確定。


    海姝分出兩名?隊員留在派出所,和民警一起查監控做走訪。她有種難以形容的預感——這?起案子不簡單。


    上班高峰期已經過去,上午的二立支路還算安靜。這裏是雁艾區比較老的城區,道路窄,監控也?少,和雁艾區如今的時尚元素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海姝開著車在二立支路繞行,看到任何停在路邊的帕薩特都要?看看車牌,但它們沒有一輛是姚威的車。海姝也?知道,不大可能在這?裏找到姚威的車。她在意的是,姚威為什?麽要?從?這?裏經過,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從?龜白區新城到起風開雲不會經過這?條路,姚威回家也不會經過這條路。有人約他在這?裏見麵?還是他匆匆離開公司的活動現場,是為了在這附近辦某件事?


    海姝想不出來,隻能沿著路往下開,想象姚威經過這條路之後會去哪裏。周圍都是設施比較老舊的居民區,但又?不像唐金栗租的房子那樣?老,居民區周圍都有圍牆,路邊有依托於居民區的便利店、火鍋店。唯一的大個建築是康民醫院。


    隊員們散開,拿著姚威的照片詢問附近的居民。但從火鍋店老板到遛彎的大姐,都說沒有見過這?個人。


    海姝定了定神,決定再去見見豐城安娜。姚威是豐城安娜介紹給唐金栗,而姚威現在失蹤,還涉嫌售賣唐金栗的照片,豐城安娜已經成了關鍵一環。


    今天?豐城安娜在陳灣區拍攝,海姝等了會兒,見她這次的打扮和上次截然不同,走的是禦姐範兒,莫名覺得這才適合她。


    “我在群裏已經聽說了。”豐城安娜擔心地問:“姚哥怎麽會失蹤呢?他不會真?出什?麽事了吧?”


    海姝問:“你在起風開雲的照片基本都是姚威給你拍?”


    豐城安娜點頭,“我們是好搭檔。”


    海姝問:“他有沒有要求你拍暴露的照片?”


    豐城安娜睜大眼,卡了片刻,“你是說性.感照?這個其實不是他要求,我們有些項目就是會穿得比較少。”


    海姝說:“我可以看看嗎?”


    豐城安娜找出來,“就是這?些。”


    不是,和姚威給唐金栗拍的不同。


    海姝將唐金栗的照片遮住臉拿給豐城安娜,她大驚失色,說自己從?來沒有拍過這?種,還說整個起風開雲都不會拍這種。


    海姝說:“這是姚威的作品。”


    豐城安娜理解了半天?,搖著頭說:“姚哥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個好人,不然我也?不會把他介紹給簡妮。”


    刑偵一隊在起風開雲的排查,海姝聽到最多?的也?是“姚哥是個好人”。他總是對女性噓寒問暖,對男性也?照顧有加,合夥人有時安排了不合理的任務,大家不好意思說,也?是他出麵去協調。大家私底下把他當做真正的老板,覺得他溫和、善解人意,誰要?是能嫁給他,那就太幸福了。


    合夥人和兩位員工都證實,去年?夏天?,姚威說過有女朋友了,笑得很幸福。但他們問是誰,他每次都說還沒有穩定下來,以後再介紹他們認識。但到了今年,姚威就沒再提這?事了,大家猜測,可能他和他女朋友已經分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句老話,放在姚威身上也?格外合適,他在公司待人和氣,從?不拒絕幹活,和合夥人稱兄道弟,但在家裏,他將女人的身體作為販賣的砝碼。


    他有非常陰暗的一麵。


    豐城安娜發誓自己不知道姚威對唐金栗做了什?麽,她看上去那樣?無辜,但隻看結果的話,的確是她把唐金栗推進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火坑。


    海姝剛回到車上,便接到溫敘的電話,河畔屍體?的屍檢結果和身份都出來了。


    “死者?名?叫趙若誠,35歲,是雁艾區韶華街道的……協警。”溫敘將屍檢報告遞給趕回市局的海姝,“死亡時間是3月18號夜間到19號淩晨。”


    海姝立即留意到他的工作,“協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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