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壓製著內心的怒火,“你們一起殺了她!”


    審訊室響起一陣瘋狂而陰沉的笑聲?,解陽磨著牙,眼裏充滿那個寒雨深夜的血光。


    大齡未婚男人骨子裏的某些劣性像是有傳染病一樣爆發,當趙若誠匆匆趕來,看?到唐金栗衣不蔽體被解陽綁在桌子腿上的一幕,腦海中湧出的竟然不是立即救人。他和解陽對視,仿佛一瞬間就明白對方和自己同病相憐,他們都被這?個女人給耍了!


    趙若誠不像解陽那樣,一早就發現唐金栗把自己當備胎的證據,但他三十好幾的人了,不是沒?在相處中發現端倪,唐金栗對他沒?有他對唐金栗那樣用心,好像隨時可以結束這?段關係。


    唐金栗費力地掙紮著,“誠哥,救救我?!”


    趙若誠站著沒?動,正在猶豫。解陽甩掉臉上的汗水,盯著趙若誠,語氣中帶著慫恿,“你還真是個好男人,她一叫你,你就腳後跟打腦殼地來了。看到了嗎?你,我?,都不過是備胎啊,這?種女人你還要?”


    唐金栗淚如?雨下,看著趙若誠步步逼近。


    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響動,姚威破門而入,“小唐!”


    解陽緩慢地拍著手,“好啊,備胎大聚會。”


    姚威起初還想給唐金栗解開繩子,但趙若誠仗著身體優勢踢了他一腳,喝道:“你賤不賤啊?”


    姚威站起來,沒?和趙若誠打?鬥,反而像是清醒了一般,俯視著唐金栗。


    這?一刻,三個彼此?陌生的男人,因為共同的情緒忽然擰成了一條繩。唐金栗在他們眼中成了騙感情、騙錢、羞辱他們的女鬼,他們身上最自?卑的地方被無限放大,好似成了能夠吞噬他們的膿瘡。


    最先發瘋的是趙若誠,他衝過去抓住唐金栗的頭發,巴掌接連扇下去,“你個賤女人!我?讓你到處勾搭!我?讓你到處勾搭!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不是真的警察?你他媽背著我?還幹了什麽?”


    唐金栗被他打得滿嘴血,已經說不出話來。


    解陽轉向姚威,“你就是她的攝影師男朋友吧?我早就知道你,你知道我?嗎?”


    姚威驚訝,“你知道我?”


    解陽哂笑,“你這?麽信任她?那你要失望了。幾個月前我就發現了你的存在,我?很?生氣,質問她為什麽要談著一個,釣著另一個。你猜她怎麽說?她說——她最愛的是我?,你就是個備胎,一旦我?和她穩定下來,就和你提分手?。哦,對了,你給她拍的那些照片我也看過,挺會的啊兄弟。”


    姚威難掩暴怒,一腳踹向唐金栗。唐金栗的額頭狠狠磕到了桌子腿上。


    剛才那番話也愈加激怒了趙若誠,他瞪著解陽,“他是攝影師,你是什麽?”


    解陽說:“我是醫生。”


    趙若誠抓起唐金栗,又是幾巴掌,“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一個攝影師,一個醫生,還有誰?”


    唐金栗不住地搖頭,但發瘋的男人就像野獸,他們以維護尊嚴為借口,向她亮出了鋒利的獠牙。


    三人輪番上陣,都被仇恨和自?卑蒙蔽了心神,唐金栗的身體像是一灘爛泥,漸漸連微弱的掙紮都沒有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姚威,“她,她怎麽不動了?”


    趙若誠喘著粗氣,抓著唐金栗的頭發晃動,“起來,別裝死!”


    姚威:“操!不會真死了吧?醫生!你來看?看?!”


    解陽一看?,臉色陡然變白。


    趙若誠嚇一跳,“不可能!”說著,他跳起來,竟是找來一個插線板,剪掉電線的一端膠皮,通電後接到唐金栗脖子上。


    解陽阻止,“別胡來!”


    趙若誠語無倫次,“她裝死!電一下就醒了!”


    姚威喝道:“你已經電了,她醒了嗎?”


    趙若誠:“我?,我?……真死了?那怎麽辦?”


    解陽站起來,看?向趙若誠,“我們去自首的話,警方做屍檢,一定能查出,你動手?最重。”


    趙若誠猛地抓住解陽的衣領,“放屁!你才是主謀!是你要殺唐金栗,她才給我?們打?電話!”他又轉向姚威,“還有你!你害她撞到頭了!那肯定是致命傷!”


    姚威跳起來,“你不要推卸責任!”


    解陽說:“你們別吵了,我?們已經在一條船上,自?首,都沒?好處,無非是誰多?坐幾年牢,誰早幾年放出來而已。我?是個藥劑師,雖然不像醫生那樣光鮮,但至少是份穩定的工作,我不想坐牢。現在我想問問,你們呢?”


    趙若誠第一個表態,“我?他媽協警!表現好了可以轉警察!我?更不能坐牢!”


    姚威說:“那我們該怎麽辦?”


    解陽看?了看?窗外?,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將寒潮帶向整座城市。“你們能不能保證,今天的事除了我?們,決不能有第四個人知道?”


    趙若誠:“我保證!”


    姚威說:“這還用說嗎?”


    解陽點?點?頭,“那好,現在我們就來處理屍體,趁今天下雨,送到郊外?去埋了,隻要坑挖得深,五年十年都不會被發現。即便以後被發現了,警方也沒?有證據。”


    三人說幹就幹,兩小時後,他們的車已經開過了龜白區,來到一片荒郊野外?。


    趙若誠說:“我?們是不是經過那個開花的村了?這裏明年會有遊客嗎?”


    姚威說:“不會,遊客都在龜白山,這裏就是個野山溝。”


    三人忙到即將破曉,終於將唐金栗的屍體深埋土下。太陽升起來的那一刻,他們看?了看?彼此?,竟是露出“共患難”之後會心的笑容。


    之後,他們各司其職,拿走唐金栗的所有物品,清除掉了她家中的一切痕跡。他們發現唐金栗專門用一隻手?機和他們聯係,而主要用的手機上加了個叫曆思維的人,更加怒從心起。


    不過人都死了,這些已經不重要。解陽建議彼此?非必要不聯係,必須聯係時要麽找個地方見麵,要麽用另外?的手?機和號碼。


    做完這?一切,他們回歸到自?己的生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而唐金栗在灰湧市沒有朋友和親人,始終沒有人為她的失蹤報警。


    今年1月,姚威用唐金栗的手機發完了最後的視頻存貨,與?解陽又見了一麵。解陽戴著冬天的手?套,將異.丙.酚送給他,他問這?拿來有什麽用?


    解陽笑道:“一種可以給女孩兒用的藥物,注射之後,她們會很?聽話。但劑量不能太?多?,省著點?用,沒了再來找我。”


    姚威很?高興,感歎道:“沒想到遇上那種女人,還交了你這?個朋友。”


    海姝說:“所以你從今年1月就開始謀劃?”


    第59章 山灼(19)


    19


    解陽搖頭, “我那時沒有想過要怎樣,隻是一直心神不寧。我不斷想,要是沒有等到五年十?年, 警察就發?現了屍體, 萬一查到我們身上,我該怎麽辦?我保證自己會守口如瓶, 但我保證不了他?們兩個?,尤其?是趙若誠, 他?是協警,他?一定會第一個招供。我想來想去, 發?現想要平安, 唯一的?解法就是將活人變成死人。我又想了很久,終於想到十?全十?美的?方法——讓警方認為是失蹤的姚威殺了趙若誠。”


    空氣仿佛都變得陰冷,像有一條蛇在爬動?。


    解陽笑了笑, “我算是差一點就成功了吧?我交給姚威的?異.丙.酚, 確實讓你們認為他?就是凶手。可惜啊, 我沒能立即將他的屍體處理掉。”


    海姝問:“後來你去埋屍體的地方看過沒?”


    解陽點頭,“去了, 但看不出被動?過,我也不可能把土翻出來?看,沒想到屍體被人挖了出來。”


    海姝說:“你什麽時候知道屍體被挖了?”


    “就賞花節那天啊, 網上全都在發。”解陽說, 起初他?不能確定那就是唐金栗的?屍體, 網上能找到的信息太有限了, 但他?莫名就是很慌, 趙若誠倒是很心大?地?覺得肯定不是。他和姚威在深夜來到埋屍的?地?方,把土全都挖了出來?, 發?現屍體不見了。


    他?感?到心髒驟然停下,暈眩讓他?一個?踉蹌,要不是姚威扶著他?,他?就要摔倒。姚威哆嗦著強打精神:“沒事,我們說好了,隻要我們什麽都不說,警察就沒辦法!”


    解陽回到家,冷靜下來?,知道該啟動那個異.丙.酚計劃了。


    3月18日,他?以商量之後的?路為由,將趙若誠約出來。趙若誠緊張歸緊張,但比較樂觀,說自?己能打聽到警方的?消息,警方現在啥作為都沒有。他笑了笑,趁趙若誠喝了酒反應慢,將過量異.丙.酚推入趙若誠體內。


    趙若誠滿眼不信,想掙紮,但已經難以呼吸了。


    “睡吧。”解陽說:“姚威很快就去與你作伴了。”


    3月20日,他用趙若誠的手機給姚威發去消息,說警方越查越深,他?們可能逃不過了,隻有一個?辦法能夠自?保,那就是一起殺了解陽,再偽裝出解陽畏罪自殺。姚威當然慌了神,正不知所措時,接到解陽的?電話。


    解陽語氣驚恐:“剛才趙若誠給我發消息,要我,要我殺你滅口。老姚,我幹不出這種事,你快跑!”


    姚威在短暫的混亂後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趙若誠這狼心狗肺的?,給他?和解陽發了相同的消息,目的?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隻要他?們兩個?都死了,那趙若誠就安全了!


    “解哥,你聽我說,我也接到他的消息了,我們兩個?現在要,要團結!”


    這正是解陽想要聽到的,他?們約定晚上見麵,商議怎麽對付趙若誠。


    入夜,姚威開車來?到二立支路,之所以約在這裏見麵,是因為解陽對這裏過分熟悉,他?知道夜晚這條路上的?每一段陰影,知道如何避開每一個攝像頭。


    姚威到了,等了半個小時後,解陽上了他?的?車,他?正要開口,解陽就一針紮了下去。姚威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死都不明白死的?怎麽是自?己。


    海姝問:“你剛才說處理屍體是怎麽處理?你當天就可以把屍體送走,為什麽藏在太平間?”


    解陽苦笑著搖了搖頭,“唐金栗埋得夠深了吧,居然還是被人挖了出來。不保險,隻有你們永遠找不到姚威,我才是安全的。”


    自?從將異.丙.酚交給姚威,解陽就開始設想各種逃脫法網的方法,他?想到讀大?學時,曾經有同學因為學校的?大?體老師不夠,而到外麵的?機構進行地下屍檢。機構的?存在當然是違法的?,也不是任何想去屍檢的學生都能去。至於機構裏的?屍體,來?源更是絕對保密,一旦有被警方發現的可能,就會?全部銷毀。


    解陽覺得,將屍體交給他們才是最安全的?。


    他?隱約知道一個叫鄭力的學弟就在做這事,前些年還給他?留過聯係方式,他?沒有抱太大?希望打過去,居然打通了。他?試探問現在還收不收屍體,醫院裏有患者想處理親人的屍體。鄭力說收,但是要等一個?月。


    一個?月太長了,他?很著急,問能不能快點,鄭力說不能更快了,他?要是願意等,就收,不能等,那就自?行處理。


    他?靜下來?想了想,覺得警方不會這麽快查到自?己,而屍體放在醫院的?太平間,就算警方懷疑到自?己,也不可能去太平間搜查。他自己處理屍體風險太大?,隻要將屍體交給機構,就萬事無憂了。


    解陽的?肩膀垮了下來?,盯著海姝,“沒想到,我最後輸給了個女人。”


    海姝在聽到他?說收屍體的?機構時,眼皮就狠狠跳了起來?,一時間,月升山莊那些無名屍體不斷在腦海中?徘徊。


    b坑的屍體在被埋之前就經曆過反複解剖!


    “那個?機構叫什麽?給我鄭力的聯係方式!”


    解陽搖頭,“我不知道叫什麽,我沒有參與過。鄭力……我另一個手機裏麵有,你們自?己去看。”


    離開審訊室,海姝抬頭看了看走廊盡頭的?窗戶,竟然已經天亮了。她感到有些虛脫,將鄭力的?事暫時交給隊友。


    解陽雖然招了,但這案子還有一些疑點和看上去過於巧合的?地?方。唐金栗在被曆思維傷害之後,變成了所謂的?“女海王”,她迫切地?想要組建家庭,對解陽等三人有試探利用的成分。但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發?現自?己給人當了備胎,憤怒和傷心肯定是有的?,可會?一發不可收拾地殺人嗎?


    激情殺人的?確存在,但三個人同時情緒失控,好像戲劇性了一點。


    溫敘端了兩杯咖啡過來?,手指上還勾著在早餐攤上買的雞蛋卷餅,“隨便吃點,填個?肚子。”


    海姝吃了幾?口,灌下咖啡,覺得腦子清醒了些,“溫老師,我想問你個問題。”


    她說出了剛才想的?事,“這種情況在男性群體裏比較普遍嗎?”


    溫敘說:“每個人的情緒管理能力不一樣,我隻能說,如果我發?現自?己真心付出,最後成了備胎,我會?提出分手,今後橋歸橋路歸路。就我對男人的?理解,很多人都會?像我這樣,嚴重一點的?心裏長期埋有仇恨,但殺人做不到。不過反過來的情況其實也不少,這些男人通常有個?特點。”


    海姝認真地?聽著,聯想到解陽的?證詞,“他們在內心深處都很自卑?”


    溫敘點點頭,“尤其是在女性麵前的自卑。這種自?卑不止是心理自?帶的?,往往有某個?具體的?問題。比方說,趙若誠是協警,不是警察,也不是軍人,他?就覺得女人會因此看不起她,所以他?以前假扮軍人去騙女人,後來?成為協警,也時常吹噓自己就是警察。當他得知唐金栗的?另外兩個?男朋友是醫生和攝影師,他?這個?自?卑就無限膨脹,他?咬定唐金栗就是在侮辱他。”


    海姝說:“那他?發?瘋就有跡可循。姚威和解陽其實或多或少也有問題,解陽是個?把自?己封閉在二次元世界的?宅男,和女性接觸較少,對女性有種恐懼。姚威的問題更大?,他?表麵和內裏住著兩個?不同的?靈魂。簡單來?說,他?們都是因為自卑而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的?人,稍微受到刺激或者引導就會爆發……”


    溫敘笑道:“理解得很快,瞬間就把握住我們這些男人的心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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