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敬聲音稍微有些緊繃,“姝姝,最近過得怎麽樣?忙嗎?”


    來自母親的關愛對海姝來說早就很陌生,她頓了頓才道:“還行,媽,有什麽?事?”


    “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著挺久沒?聯係了,來問問你過得怎麽?樣?”榮敬說:“你當刑警,我在電視上看到那些凶手什麽的,老是不?放心?。”


    海姝覺得榮敬有話要說,“都當這麽?多年了,習慣了。”


    兩邊都安靜了會兒,海姝知道,母慈子孝這種事,榮敬也不?擅長?。


    榮敬又?開口了,“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要?不?跟領導商量一下,換個安全點的工作?我的意思就是,不?去?一線了?再找個人談談朋友什麽的……”


    “媽。”海姝打斷,“我暫時沒有這個計劃。”


    榮敬悻悻道:“好,好。”


    又?無話可聊了,但海姝覺得榮敬難得給她打一次電話,總不?至於是專門?催婚,“媽,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麽??”


    榮敬連忙否認,“沒?沒?!就是突然想給你打個電話。那你照顧好自己?啊,我和你汪叔在這邊也挺好的。”


    一通客套後,海姝掛了電話,坐了會兒,還是覺得這電話打得莫名其妙。


    清明節之後,全國各地的服裝品牌齊聚灰湧市,參加為期半個月的展銷交流會。


    會場設在中錦區,分局派了不?少警力去?維持秩序,市局也抽派了一部分人。隋星想去?看看熱鬧,但這活兒怎麽都落不到刑偵一隊頭上。


    隋星正抱怨,海姝一刷朋友圈,“……”


    隋星探頭,“怎麽了?”


    海姝把手?機轉過來,特勤的某人竟然大搖大擺混在分局特警中。


    隋星麵無表情站起?來,往門口走。海姝喊道:“去?哪兒?”


    隋星:“抱特勤兄弟的大腿。”


    海姝笑道:“你給我回來,別特勤的大腿沒?抱到,給自己?整個缺勤。”


    隋星罵罵咧咧回來了。


    三天後,隋星還惦記著展銷會,忽然刷到一條勁爆消息:今天上午,展會上驚現一具女屍。


    第70章 粉梅(01)


    01


    灰湧新會展中心人潮洶湧, 展銷會前?三天是內部交流會、媒體發布會,沒有完全對公眾開放,從第四天起, 才徹底開放, 而這?天剛好是周末,天朗氣清, 新會展中心的廣場上還有民族服裝遊春活動,許多人都拖家?帶口, 呼朋引伴去看熱鬧。


    這?次參展的企業數量創了新高,新會展中心內部布置得密密麻麻, 在abcd四個大館都劃出了一塊區域, 供工作人員整理貨物、模特做準備等等。


    清潔工無疑是最累的。為了盡可能方便顧客,中心每隔百來米就設置了餐飲車,別說漢堡可樂熱狗, 就連麻辣燙都有。這就苦了清潔工, 素質低的人哪裏都有, 吃完喝完不扔垃圾桶,清潔工隻?能不停打掃。


    幹到中午, 周大姐的腰都直不起來了,組長讓她去歇口氣。她四處看看,哪哪都是人, 他們當清潔工的, 要是在樓梯上坐下了, 保準被拍照發到網上, 說他們拿錢不幹活。


    組長“嗐”了聲, “你傻啊,你去倉庫去睡, 那兒?沒客人!”


    周大姐一聽?,是這?麽回事,連聲感激,向組長說的倉庫走去。


    倉庫就是中心給參展商劃出來的那一片後台區域,周大姐在b館,便就近去了b館的後台。


    後台人也很多,有打扮靚麗的年輕人正在焦急地打電話,有疲憊的模特靠在一堆衣服上睡覺,有戴著眼鏡的姑娘縮在角落默默扒飯。周大姐推開一扇門,看見裏麵有一堆沒穿衣服的人疊在一起,頓時嚇一大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模特。周大姐也不懂這?麽多,見這?房間最安靜,還有墊子,便打算在這兒睡半小時。


    隻?是這滿屋子的模特看得她有些心慌,扒拉完墊子後,想把模特都撂遠一點?,把上頭幾個模特拿走,拿到第五個時忽然?覺得不對勁。這個怎麽……那麽重?


    半分鍾後,房間裏爆發出恐懼的驚叫。外麵的人聞聲趕來時,隻?見周大姐跌坐在地上,雙眼呆滯,地上浸著一灘尿液。


    那第五個模特,並不是模特,而是一個用膚色彈性布料裹起來的人。


    工作人員不比周大姐鎮定,尖叫的尖叫,拍照的拍照,就是沒人報警。騷動引來越來越多的人,“b館後台有死人”瘟疫般傳遍整座新會展中心。場麵飛快失控,連不能進入後台的顧客也舉著手機衝了進來。


    消息傳來時,謝驚嶼在外場,正?和一群小孩兒?一起猜燈謎——他已經連續輸了十多把,請小孩兒們吃了十幾個彩虹棉花糖。


    中心的幾個大門被堵得水泄不通,即便是謝驚嶼也很難擠進去,特警迅速從車上衝下來,封鎖現場,謝驚嶼在人群中艱難地抓著手機,通話接通時,海姝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看到謝驚嶼被擠得歪七扭八,海姝愣了下,“你……這?是……”


    謝驚嶼大聲道:“我聽不見!”


    太吵了,仿佛全世界的雜音都聚集在這裏。


    謝驚嶼自顧自地說:“你知道這?邊出事了?我先進去看看!”


    海姝歎了口氣,用口型說:“我馬上就到!”


    幸好分局對這次展銷會早有準備,安排了足夠多的警力維持秩序,在最初的一波混亂後,場麵基本被控製住。但謝驚嶼的鞋很不走運,被踩掉了一隻?,隻?能撿來一雙拖鞋。


    b館後台外已?經拉起警戒帶,警察正?在維持秩序,提防顧客、媒體又趁機混進去。謝驚嶼被攔住,拿出市局的臨時工作證,“兄弟,我們海隊馬上到,先讓我進去看看。”


    出了這?麽大的事,民?警已?經焦頭爛額,顧不上核實這?臨時工作證,趕緊將?謝驚嶼放進去。謝驚嶼邊走邊回頭說:“謝了啊!”


    這?後台實在是大,占了b館二樓西麵的整條走廊,以及這?條走廊上的所有房間。謝驚嶼走得很快,餘光瞥見走廊上堆著的服裝、拍攝道具,以及部分不能離開,驚慌失措的工作人員。


    220室門口,聚集著十幾位民?警,空氣中飄浮著汗水和尿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是難聞。偽裝成?模特的屍體已經被轉移到地板上,但纏在她身上的彈性布料並沒有完全拆開,隻?露出了頭部。


    看到那顆難以辨別前?後的頭,謝驚嶼神情頓時凝重?起來。難怪民?警隻拆了頭部的布料就不動了。


    民?警激動地解釋:“接到警情後,我們馬上就過來了,想看人還有沒有救,所以才把她抬下來,照片我們都拍了,有記錄的!我們想把這些布拆了再說,哪曉得她那個臉……哎!”


    謝驚嶼蹲在屍體旁,沒有立即著手去拆她身上的布料。她的頭發被剃掉了,麵皮、頭皮被強腐蝕物侵蝕過,顯得非常猙獰,像電視劇裏沒有臉的怪物。她的脖頸向右邊傾斜,角度不正?常,有一道三指粗的勒痕,很可能是被勒死。而與她的臉形成對比的是,她的脖子並沒有被侵蝕。


    溫敘在會場附近,比市局的同事來得更?快,他小心翼翼地將布料整個剪開,被害者身上沒有衣物,皮膚偏白,脖子上的索溝極其刺眼。與此同時,她的手臂、腿部、腰部有大片青紫與捆綁痕跡。


    剪開布料的過程比較困難,因為屍體正?高度僵硬,右手和左腿支起,背部呈弓形,也難怪清潔工會一眼認為她是模特。


    謝驚嶼暗自算著時間,此時是下午2點半(4月11日),今天天氣不冷不熱,中午最高溫度是20c,這?種屍僵程度,不考慮凶手在溫度上做過手腳的話,被害人的死亡時間應該是10號晚上10點?之後到今天淩晨1點左右。


    謝驚嶼看過民警在搬屍體之前?拍的照片,被害人側躺在胡亂堆放的模特中,手臂和腿的姿勢與模特契合,說明她在遇害後不久就被丟在了這裏,凶手大概率無法操控這?裏的溫度。


    溫敘完成?初步屍檢,得出了與謝驚嶼一致的結論,更?精確的時間則要等到解剖之後才能確定。而由於被害人麵部被毀,難以靠熟人認屍確定身份,後續還有dna比對、指紋比對等一係列工作要做。


    “小謝,你在這?兒?等等海隊。”溫敘說:“我回去做解剖。”


    謝驚嶼點頭,“放心。”


    民?警們繼續勘查、調監控、排查相關人員。謝驚嶼靠在走廊上,在捕捉到走廊盡頭的一個身影時,眉梢不經意地挑了挑。


    “來了。”謝驚嶼道。


    “嗯。”海姝走得急,額頭上有些?許汗珠。


    謝驚嶼變戲法似的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瓶可樂,丟過去,“我猜燈謎得的,還沒動。”


    海姝接過,這?可樂來得正?好,但就在她要擰開時,謝驚嶼忽然一步上前,奪走了可樂。


    海姝:?


    滋一聲響,氣泡從瓶裏湧出,謝驚嶼拿紙擦了擦,這?才重?新蓋好,還給海姝,“忘了搖過。”


    海姝拿瓶子朝他手臂上撞了下,“謝了。”


    新會展中心此時已經成了整個灰湧市的焦點?,大部分顧客在警方的協調下有序撤離,但小部分年輕人、媒體是不願意走的。他們聚集在中心外麵的廣場上,渴望拍到勁爆的視頻。


    海姝一刷新網絡,就能看到稀奇百怪的分析,被害人的身份沒人說得出來,倒是清潔工周大姐的家?庭被扒了個底朝天。單是驅散群眾、控製謠言,就讓分局人仰馬翻。海姝馬上安排刑偵一隊的隊員承擔了排查監控的工作。


    晚上,溫敘完成?解剖,確定被害人是在4月11號淩晨0點到1點之間被勒死,遇害之前?,她被長時間捆縛,但身體上的撞擊傷是陳舊傷,不是在死前造成。同樣陳舊的還有她大腿上的銳器傷,從走勢、深度判斷,極有可能是被害人自行切割,存在自殘可能。


    她的年齡在40歲上下,生育過,死前?並未受到侵犯,但在被勒死之前?,她的掙紮和抵抗非常強烈。


    毀容發生在死亡之後,使用的是高濃度工業硫酸,凶手先是燒掉了她的頭發,再使用硫酸。這?反應出凶手的心理——要麽對她恨意極深,要麽為了幹擾偵查,也可能兩者兼而有之。


    在毒理檢驗中發現,她長期使用精神類藥物,過量使用會造成器官衰竭。目前她的內髒已經有衰竭跡象。如果她此次沒有遇害,也可能在三個月後發病。


    遺憾的是,dna和指紋比對都未能確定她的身份。


    海姝盯著顯示屏,隋星已?經調取了b館後台從10號下午到11號中午的視頻。但這?座號稱中錦區最前沿建築的新會展中心,監控係統竟然?敷衍得令人發指。房間內無監控,走廊上僅有兩個監控,並未覆蓋220室。


    白天,b館後台人流量極大,理論上所有在b館布展的公司,其工作人員都能進入後台,而實際上少量顧客也能進入,還有各個“探店”自媒體、不相關的模特、其他展館的公司……他們將後台擠得水泄不通,直到晚上9點?多,人群才散去。10點?,後台走廊的大燈關閉,僅留下應急燈。


    監控沒有捕捉到可疑人員進出220室的畫麵。隋星隻得一次次將排查範圍擴大。


    海姝突然道:“這裏!”


    出現疑點?的畫麵並不在b館二樓後台,而是在二樓的布展區。淩晨2點?15分,一個穿著雨衣的影子出現,推著巨大的推車。經過清晰化處理後,可看出那推車上有展銷會的logo,這?種車在中心有無數輛,商家需要運送貨物時,可以自行取用。


    影子在布展區轉了一個直角“z”字型,經過10號區到12號區,但麵部始終沒有露出來。他的雨衣非常寬大,下擺拖到了地上,難以判斷身形。


    他出現在監控中的時間僅有6秒,之後不見所蹤。


    淩晨5點?之後,各層樓再次熱鬧起來,先是清潔工出現,開始做掃除,b館後台的每一扇門都被打開過,但沒有人發現壓在模特下方的被害者,又或者凶手就藏在這?些?人之中,他看見了自己的“作品”,卻並未聲張。


    上午9點?,中心向公眾開放,人群洪水般湧入,覆蓋了半夜那雨衣人留下的足跡。


    隋星推開鼠標,抱起手臂,將?畫麵定格在半夜2點15,“這?人很可能就是凶手,誰會無緣無故在這個時間在這兒推車?但是我們隻?有這?個畫麵,要確定他的身份幾乎不可能。”


    海姝在隋星的椅背上拍了拍,“不急,我再去看看分局那邊有什麽線索。”


    分局的工作非常繁重?,一方麵要掌握b館所有商家?的信息,一方麵要著重排查出現在二樓的人。海姝找過去時,一名隊員正在對中心的一位經理做問詢。


    這?位經理海姝在監控中見過,他是今天最早出現在二樓的人之一,當時在二樓的主要是清潔工,他穿著西裝,和清潔工們沒有什麽交流,顯得有些?突兀。


    經理顯得非常激動,扯著自己脖子上的工作證說:“我要怎麽說,你才肯相信我是因為工作才出現在那裏?我不想睡覺嗎?但他媽的領導安排今天b館的一切事務歸我負責!這?是向公眾開放的第一天,我敢馬虎嗎!”


    海姝在旁邊聽?了會兒?,得知經理昨天晚上9點就來到中心,睡在位於a館的辦公室,5點?來鍾就和清潔工們一起到了b館。但比較可疑的是,他昨晚到了a館之後,就把辦公室裏本來有的監控關掉了。


    對此,他的解釋是隻有他一個人待在那,他想睡覺,監控讓他感到不舒服。


    問詢告一段落,隊員說:“我們確實在220室門口發現了滑輪的痕跡,但那很可能不是你們在監控中看到的推車。”


    海姝點?頭,“因為在周大姐發現屍體之前?,220裏外都被拖把清理過。足跡、滑輪痕跡,什麽都沒有了。不過被害人是被拖車送來的話,嫌疑人應該不會將?拖車帶走,它還藏在展館裏。”


    隊員找來展館內部的劃分圖,“你說的10區到12區,是這?些?商家?。”


    海姝接過來,這?三個區裏共有十一個商家?,規模並不統一,小的五個商家?擠在一個區,大的一個商家就占了一個區。最大的那個名叫“九衣”,主打40歲以上成?熟女性市場。


    “220裏麵有四組不同的指紋。”隊員主動道:“清潔工隻?拖了地,桌子和模特身上的指紋還在。是誰還沒確定。”


    海姝正?要說話,隻?見分局的痕檢師匆匆趕來,手裏拿著一個物證袋,裏麵放著的是一張展銷會的臨時員工證。


    “在220沙發夾縫裏找到的!”痕檢師說。


    “趙雨夢。”海姝說:“核實一下是什麽人。”


    海姝來到雨衣人經過10-12區,展銷會因為案子而中止,主辦方尚未就是否繼續舉辦給出定論,商家?們的員工大部分離開了新會展中心,但貨物、裝備都留在原地,剩下少量員工守著自家?的攤位。大家?看上去都很迷茫、緊張,不是在刷手機,就是和附近攤位上的人低聲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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