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張了半天?嘴,眼神躲閃,“沒有啊,沒有!我們這兒特別安全!”


    他的反應讓隋星覺得奇怪,“真的沒有?”


    雄哥說:“不信你?跟我?們的客人打聽去!韶光紛紛為什麽這麽有人氣,不就是因為我?們對客人負責嗎!”


    隋星簡單搜索了下,確實沒看到任何負麵消息。倒是雄哥提到的苟和平,有作案嫌疑。


    苟和平正在自家?院子裏曬太陽,見到警察噌一下跳起來。隋星來之前查過苟和平的底細,他年輕時因為過失傷人坐過牢,放出來十多年了,沒有再進去?過,靠拆遷發了一筆橫財,渾身匪氣。


    隋星一說華易,苟和平張嘴就是一連串國罵,絲毫不避諱自己對華易的恨。


    隋星說:“你跟華易說過,要找人弄死他?”


    苟和平這才發現自己在警察麵前太放肆了,嘿嘿哂笑,“我?這不是嚇唬他嗎,我?哪兒找人弄他去??”


    隋星:“真沒找人弄他?”


    苟和平像是回過味來了,“嘶,警察同誌,你跟我打聽這事幹嘛嗎?”


    隋星說:“華易遇害了。”


    苟和平驚訝得一腳踹翻了小桌子,茶杯果?盤摔了個稀裏嘩啦,“死,死了?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啊!他啥時候死的?怎麽死的?”


    隋星一直注意著苟和平的神情變化,他這反應不怎麽像凶手,“前天?晚上你?在哪裏?”


    “我?,我?想想,我?在打牌啊,就對麵茶館!”苟和平扯著嗓子喊道:“老張,我前天晚上是不是在你?那?你?給我?調監控!”


    “行了行了。”隋星攔住他,“你?的行?蹤我?會去?核實,還?有幾個問題。”


    苟和平這下老實了,“你?說你?說!”


    隋星道:“你?們開共享自習室,出沒出過什麽事故?我看你們都是在網上下訂單,誰都能進出自習室,那安全怎麽保障?”


    苟和平撓頭,“這能有啥安全事故啊,去?的不都是要考研的考公的,但是又沒幾個錢的?這些?人單純,沒別的心思。”


    苟和平東拉西扯半天?,忽然說:“我?想起來了,華易他自個兒的自習室出過事!他請那麽多人照看,還?有保安啥的,不就是怕了嗎?你看我們其他自習室,誰請那麽多人?”


    隋星連忙問:“什麽事?我沒聽說韶光紛紛出過事啊。”


    苟和平神氣了,“出事的是他以前的店!根本不叫韶光紛紛!”


    隋星想到雄哥那躲閃的表情,“你?詳細說說。”


    苟和平強調,他也是聽別人說的,早前華易在一個人流密集的低端公寓租了一層樓,用來做共享自習室。那是個商住混合的公寓樓,裏麵有很?多小商戶,也有人合租。待在那附近的人都沒什麽錢,想要考公考研的也多。開個共享自習室正好賺錢。


    自習室都沒有工作人員,網上下單,然後刷門禁卡進去?,哪裏都一樣。但過了大概半年,有個女人在裏麵被強.暴了。


    最後事情是怎麽解決的,苟和平也說不清楚,隻知道不了了之,猜測是華易出錢擺平。那之後,這個自習室就沒了,韶光紛紛不再選在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混雜公寓,都在寫字樓,並且增加了保安。


    隋星再次找到雄哥,提及苟和平說到的事,雄哥臉上白一陣青一陣的,遲遲不肯開口。隋星說:“華易這是命案,你?要是知道什麽,還?是盡早交待。”


    雄哥重重歎氣,“是有這麽一回事,華哥就是把上岸交給我管,我?,我?沒做好!”


    出事的自習室叫上岸,五年前就開了。當時的自習室比現在簡陋得多,完全是自助模式。但華易可能不太放心,請雄哥每天?去?看看,對接清潔工。


    起初一切順利,雄哥白天?在自習室待幾個小時,晚上回家睡覺。公寓裏做什麽生意的都有,他也沒在意。然而一天?半夜,他被電話吵醒,一個女人在電話裏哭著說,自己在自習室被人強.暴了。


    他嚇得立馬趕去?自習室,見到了衣衫不整的受害者張晴。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張晴在這裏備考已經?有兩個月了,辦的是私密卡,在小隔間裏學習。張晴有工作,總是晚上來,學到深夜。小隔間裏有墊子和毛毯,她有時就在自習室過夜。雄哥8點多吃完晚飯,還?來自習室逛了一圈,張晴剛下班趕來,和他點了點頭。


    此時張晴哭泣不止,想報警,但又有顧慮,想先找雄哥查看監控。雄哥連忙讓她先別報警,說這事自己做不了主,馬上聯係華哥。


    華易也是得到消息就趕到了,帶張晴去?檢查,然後通過監控找到了實施強.暴的團畢。


    此人是公寓裏的租戶,在附近的火鍋店工作,他痛哭流涕,說自己就是鬼迷心竅,第一次看到張晴就對她一見鍾情,後來發現?她每天?都會來公寓,他跟蹤她,得知她是來上自習,準備考公。


    他對考試什麽的一竅不通,以前也從沒聽說過共享自習室,在手機上一搜,發現?誰都可以進去?上自習。他為了看張晴,付款進去?過幾次,看到其他人在12點前都會陸續離開,隻有張晴會待一宿。他惡從膽邊生,淩晨1點後,強行?打開了隔間的門……


    “我?求求你?們,不要報警,要多少錢我都可以彌補,我?真的是一時衝動,我?知道錯了!”


    華易對張晴說:“你想報警嗎?如果?你?想,我?們現?在就把他送過去?。如果?你?不想,除了他必須賠償給你?的錢,我也會賠償你。”


    如果?是被搶劫,張晴也許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報警,但是強.暴是另一回事。她猶豫再三,接受了私了。團畢說著賠償,其實根本拿不出錢,真正賠錢的是華易,他給了張晴20萬,然後讓團畢滾蛋。


    隋星急忙問:“後來呢?”


    雄哥說,“就,就沒後來了啊。華哥把上岸關了,就算還?開著,張晴也不敢再來了吧?華哥應該也給了團畢錢,讓他別聲張。後來我?再也沒見過團畢和張晴。韶光紛紛開起來之後,華哥怕再出事,請了很?多人照看。”


    華易身上的線索又多了一條——他的自習室曾經?出現?過女性被侵犯的惡劣事件,而他用錢擺平了雙方?。


    張晴和團畢,這兩個人都要找到。


    團畢似乎已經離開灰湧市,而張晴似乎沒能上岸,隋星將?平板往腦門上一拍,打起精神,繼續找人。


    華易的律師提前趕回灰湧市,帶來了華易的遺囑。律師感歎道:“華先生是個好人,但好人不長命啊。”


    華易將名下的資產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捐給慈善機構,一部?分交由信托打理,收益仍舊捐給慈善機構,最後一部?分分別贈與?謝誌蓉和李軍豪夫婦。沒有一筆是留給他的家人。


    看到謝誌蓉的名字,海姝眉心頓時收緊,謝誌蓉,就是家?政謝嫂。華易不僅高薪聘請她為自己工作,還?要將?遺產贈與她。這是為什麽?


    還?有李軍豪夫婦,這不是出現在華召雲謀殺案卷宗裏的名字?


    溫敘和寒原市警方?將?車停在李家?附近。刑警指著不遠處已經顯得老舊的別墅說:“喏,當年和華家?鬥得最厲害的就是他們,華召雲想殺李軍豪,最後死掉的卻是李軍豪的小兒子。”


    別墅的後院裏,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彎著腰,修剪園子裏的樹木,和溫敘一起來的刑警叫了聲“李叔”,老人便轉過身來。刑警跟李軍豪說了灰湧市警方?正在調查的案子,李軍豪得知華易過世了,呆立兩秒,眼中湧起濃重的悲哀,“小易怎麽也……”


    溫敘感到詫異,華易是華召雲的兒子,華召雲害死了李軍豪唯一的兒子李實,在華易這起案子上,李家?是有作案動機的,但李軍豪此時的反應比華家更像是華易的親人。


    “進來坐吧。”李軍豪招呼大家到別墅裏。


    別墅不小,但家具和裝修都很陳舊了,是二十多年前的風格,家?裏隻有一個保姆,顯得十分冷清。李軍豪苦笑著說,李實是他和夫人的念想,李實出事,擊垮了他們這個家。前些年夫人鬱鬱而終,他便獨自住在這裏,每天?都是混日子。


    溫敘對李軍豪其實有點印象,念中學那會兒,李軍豪開的寧豐酒樓是寒原市最有名的餐飲店,開了很?多分店,消費比較高?,還?有不少平價餐館,他與柯小棉每一家都吃過。電視台評選傑出企業家?,李軍豪每年都上榜,意氣風發。現?在的李軍豪和當年的李軍豪,看上去?已經?不像同一個人了。


    “你?們來我?這兒,是已經?去?過華家了嗎?”李軍豪說:“小易生錯了家?庭啊。”


    溫敘在電話裏聯係過華易的家人,對方?態度非常冷漠,他還?沒來得及去?華家?,聽李軍豪這麽問,遂說:“為什麽這麽說?”


    李軍豪扯出一個諷刺的笑,“華家?全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唯獨小易,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李軍豪說起和華家?的恩怨——當年他最發達的時候,華召雲姐弟剛從鄉下來到寒原市,四處打工,後來攢了些?錢,自己開了個小餐館。他有去街邊攤打探的習慣,如果遇到特別合眼緣的,會資助對方?。


    當年,李軍豪看中了華召雲做的梅菜扣肉和回鍋肉,建議他去?中學門口開店。口味好、分量大、價格便宜的小炒,在學生裏將?會很?受歡迎。


    然而華召雲根本沒有錢盤下學校門口的店鋪,更是打通不了學校的關係。李軍豪便出資出力,讓他的店順利開起來。


    果?然,華召雲的生意非常好,不到一年就打出了名氣。華召雲對李軍豪感恩戴德,動不動就提著禮物來看望李軍豪。而李軍豪並不收禮物,他已經?做成了寒原市餐飲業的龍頭,提攜其他有前途的商販,是他給自己製定的未來計劃,李軍豪是他看好的人之一。


    早期那幾年,華召雲確實不負他所望,越來越出色,逐漸把學校門口的小炒店擴張成打入商圈、寫字樓的快餐店,生意蒸蒸日上。富裕起來的華召雲對他仍舊非常尊重,逢年過節都要來登門拜訪。他還?是不收禮,卻很?喜歡華召雲的兒子華易。


    他的兒子李實比華易大兩歲,兩個男孩很?有話說,華易每次來,李實都會拿出自己的所?有玩具招待。後來不知是不是華召雲故意,華易獨自來李家?的次數越來越多,李家?幾乎把華易當成了自家的小兒子。


    李實20歲後去?g國留學,兩年後華易也跟著去了。那時華召雲的野心已經?隱約顯現?,不滿足於居於寧豐酒樓之下,開始與李軍豪拉開距離,試探底線。


    李軍豪早就看出華召雲心思不純,但沒有出手幹預。他也是從小商販做起的,當不當寒原市的龍頭,他無所?謂,不管是華召雲還是其他人想要超越他,他都欣然接受。李家?已經?賺夠了,並非事事都要爭第一。


    但華召雲並不這麽想,寧豐酒樓一日存在,華家?就是永遠屈於人下。


    李實比華易早一步回國,參與?家?族生意。李軍豪問,小易怎麽不回來——他們當時都已經?畢業了。李實說得含糊,似乎是華易不願意回國,要在g國獨立發展。


    李軍豪追問,才知道華易和華召雲之間矛盾很?深,華易幾次三番提醒華召雲不要做不義之事,華召雲卻不聽。華易不回國,有點獨善其身的意思。


    李軍豪覺得遺憾,華召雲那樣的白眼狼,卻有華易這樣品行端正的孩子。他甚至想過讓李實把華易勸回來,來李家?工作也好,將?來還?能與?李實互相照應。


    出事那一年,華召雲的挑釁已經擺在了明麵上,非要把寧豐酒樓吃下來不可,李軍豪起初抱著隨它去的態度,此時終於被華召雲激怒,硬是和華家?杠了起來。


    “我?怎麽也沒想到,華召雲會瘋到殺人的地步。”李軍豪黯然道:“怎麽不是我??那天?我?為什麽要把車讓給小實!”


    十年前的□□案,卷宗裏記載得很?清楚,華召雲買通貨車司機,要撞死李軍豪,但那天?李實要去見一個重要客戶,臨時讓司機開了李軍豪的車。貨車不知道跟錯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撞上去?,李實和司機當場殞命。


    調查持續的時間很?長,半年後警方才取得了完整的證據鏈,將?華召雲送入監獄。但對李軍豪來說,什麽都補償不了失去兒子的痛。他轉讓了所有業務,房產也賣得隻剩下這棟別墅,從此不再做生意,和夫人依偎舔傷。


    溫敘說:“但華易後來回國了,他沒有留在g國。這事你知道嗎?”


    李軍豪點頭,“他來看望過我?們,就在這兒,他跪在這兒,給我們道歉。我夫人悲傷過度,遷怒於他,將?他罵走了。這些?年啊,他再也沒有來過。其實我們並不怪他,我?夫人走的時候,還?很?後悔罵了小易。他不敢再來了。如果他還來的話,我?們還?能和他一起回憶回憶小實。”


    李軍豪長歎,“他怎麽也走了啊。”


    也許上了年紀的人總愛絮絮叨叨,李軍豪找來李實和華易小時候一起玩時的照片,眼中滿是慈愛,“那時候多好啊。”


    相冊裏的照片大多泛黃了,翻過其中一頁時,溫敘忽然覺得照片上的一個人有些?許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他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盯著那張照片。


    照片上有四個人,李軍豪、過世的妻子、李實,還?有另一個青年。李實回國不久,意氣風發,那位青年臉上也掛著從容的笑容。


    溫敘想起來了,幾個月前在周屏鎮的案子了結之後,梁瀾軍和具寧的同學——那位天之驕子,毫無爭議拿到f國項目名額的盛巋然曾經?出現?在警方?的視野裏。當時他還多注意過盛巋然,因為盛巋然和他一樣,老家?在寒原市。


    第92章 粉梅(23)


    23


    注意到溫敘的目光, 李軍豪說:“這是我家的遠房親戚,小盛,從小就特別聰明, 現在生意已經做得比我當年還?大了。你認識?”


    溫敘詫異道:“你們是親戚?我和盛總見過。”


    李軍豪說, 盛家是妻子那邊的親戚,條件比較差, 但?盛巋然在親戚裏一直是名人。他實在是太聰明了,同學們解不出來的奧賽題, 他看一眼就能?寫出?答案。


    可?惜的是盛家沒錢,不?能?一早就送他去國外讀書。好在孩子爭氣, 自己考上了好大學, 後來出?國什麽的,不?僅沒有花家裏?一分錢,還靠專利、獎學金給父母賺了不?少錢。


    李實出?事後, 李家也垮了, 盛巋然那時回國來發展, 沒少來看望過他們。


    溫敘告別李軍豪,回到寒原市局, 在電話裏和海姝溝通。


    得知盛巋然是李家的親戚,海姝也有些驚訝,這個世界有時真小。不過再巧, 這也隻是調查中的一個插曲。


    雖然圍繞李軍豪, 還?有通訊、賬戶之類的有待調查, 但?此番接觸下來, 溫敘基本已經排除李家的作案可?能?。那隻是一個失去所有家人的老人, 在沒有希望的等待中獨自走向死?亡。


    “溫老師,我的想法和你一致。”海姝拿著華易的遺囑, 說了遺產贈與李軍豪這一條,“他們之間有親情、愧疚,沒有仇恨。”


    聽完遺囑內容,溫敘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去一趟華家,他們之前不?願意開口,這份遺囑說不?定能?刺激到他們。”


    華召雲姐弟入獄後,華家一落千丈,華易的母親、姐姐、姐夫住在郊區的一個院子裏?。


    溫敘到的時候,院子裏隻有華母一人。這一路開過來,溫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枝幹,上麵雖然沒有桃粉色的花朵,但?他知道那就是粉梅的枝幹。花凋謝了,綠意蔥蔥,孕育著旺盛的生命力。然而揣著粉梅的人卻枯萎了,他的愛人,還?有那個死?在帳篷裏?的青年,他們的生命耗竭,他們不能瞑目。


    看到警車,華母登時警惕起來,“你們把我們家的人都抓走了,現在沒人能?抓了,你們還?來幹什麽?”


    溫敘說:“我聯係過你,我是為華易而來。”


    華母皺起眉,“不?是告訴你了?他十年前就不要我們這個家了!他死?了還?是活著,和我都沒有關係!”


    溫敘覺得,這著實不?像一個母親能說得出的話。“華易去世前立了遺囑,他名下資產不?少,這份遺囑你可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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