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姝問他們?,高明雀有沒有提到過杞雲市炮彈廠副廠長?黃戰勇的案子,大部分律師搖頭。但有位律師說:“我跟她聊過,不過是?我?主動提的。”


    海姝說:“她是什麽反應?”


    律師想了想,“她?有點奇怪,突然一下愣住了,我?當?時還想,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這位律師是?杞雲市人,詳細了解過黃戰勇的案子。那次,他接了個和黃戰勇案有些相?似的案子,一個經理買凶殺死另一名經理。高明雀照例來和他討論辯護方向?,休息時他突然提及黃戰勇案,高明雀的臉頓時白了下來。


    不過沒多久,高明雀恢複正常,說她?也知道?黃戰勇案,問他對那個案子有什麽看法。


    他很客觀地說,那案子對黃戰勇的判決太重了,一是?當?時炮彈廠的輿論聲勢太高,輕判難以服眾,二是?黃戰勇的律師根本沒有為他爭取什麽?,隻知道?讓黃戰勇承認殺害正廠長?,說這樣可以爭取輕判,但後來的事實大家都清楚。


    其實那案子可挖掘的東西多了去了,黃戰勇起初一直否認是自己殺了正廠長,要不是?律師的一再勸說,他可能不會承認,那麽到底是不是他動的手,難說。


    還有一個關鍵的地方,炮彈廠出了養牛場的命案,全市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裏,警方壓力非常大,養牛場那案子破不了,就逮個其他的案子來破,以現在的目光來看,黃戰勇案的前期調查根本不充分。


    最後,是?黃戰勇的妻女。律師笑嗬嗬地說,如果是?他來做辯護,他一定會好好利用黃戰勇的妻女,感情牌本就是一種允許使用的手段。


    高明雀聽完,沉默了很久,然後笑了笑,說她的想法也差不多。


    這事就這麽?揭過去了,律師也沒有想太多。但現在突然被警察問到,仔細想想,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高律不會和那個案子有什麽關係吧?”


    海姝想,看,連並?不知道?高明雀可能就是?黃雨嘉的人,都能從高明雀失常的反應中看出她和黃戰勇案的關係。


    不過從這位律師的話語中,海姝還得到一個很關鍵的信息——黃戰勇起初一直不認罪,是?律師勸說他認罪爭取輕判。


    黃戰勇案難道有問題?


    海姝想親自去一趟杞雲市,但著實有些走不開。


    此時,連西市,謝驚嶼再一次找到高爽。


    高爽一見到他,臉都綠了,“你怎麽又來了?”


    謝驚嶼笑了笑,“我?想去高靈夫婦以前住的地方,你給行個方便?”


    高爽說:“那裏早就沒人了,你去幹什麽??”


    謝驚嶼說:“警察的事,你確定要打聽?”


    高爽吃癟,猶豫半天,本來想安排手下帶謝驚嶼過去,但害怕手下說出不該說的話,隻得不情不願地自己開車。


    “這幾年新城建起來,老城就變荒涼了。”高爽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高靈他們?住的是?老?城當?年最好的別墅區,現在基本都租給公司辦公了。”


    謝驚嶼點點頭,隨口問:“那你們其他高家人以前也住那附近?”


    “我?不。”高爽不屑道:“我有先見之明,早就搬新城來了。”


    果然如高靈所說,昔日富麗堂皇的別墅區已經成了小公司紮堆的地方,高爽找物管要了鑰匙,對謝驚嶼,“你不會進去參觀還要我當導遊吧?”


    謝驚嶼嗤笑,“有事再找你。”


    高爽不忿地嘀咕:“你最好永遠別再找我?。”


    謝驚嶼在老?舊的別墅門口站了會兒,獨自開門進入。空氣裏帶著久不通風的黴味,陳設是?過時的誇張浮華。


    這裏是高明雀和高靈夫婦一同生活的地方,但據說在高靈夫婦去世?之?後,高明雀參加完葬禮,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如果沒人動過裏麵的東西,那麽它應該還保留著當年的些許生活痕跡。


    謝驚嶼來到落地窗邊,這裏有一扇通往花園的門,鎖已經生鏽了,花園裏的草木無?人打理,在這個季節瘋長?,倒是?比其他精心修飾的花園更加綠意蔥蔥。


    謝驚嶼打開一樓每一個櫃子抽屜,有不少法律相?關的資料,上麵是?兩種不同的筆跡,可能是?陳霜和高明雀所寫。


    樓上還有兩層,二樓是高靈夫婦的房間、書房、客房,三樓是?高明雀的房間,還有一個很大的露台。謝驚嶼一一查看,高靈夫婦的房間最大,連著衣帽間和一個小號書房。拉開小號書房的櫃子時,謝驚嶼聞到一股很輕微的香氣。


    它像是已經在這裏存在了很久,馬上就要消散。


    謝驚嶼皺起眉,視線迅速在櫃子裏掃過,這香氣他聞到過,如果他沒有辨別錯,李雲房間裏也是這種味道!


    來自m國客根邦的熏香!


    櫃子裏放著不少舊書,書頁的味道漸漸覆蓋熏香的味道?,謝驚嶼將這些書全部搬出來,在櫃子的底部角落發現了被壓扁的細長?條紙盒,裏麵裝的正是?熏香。


    謝驚嶼盯著手上的熏香,眉心收得越來越緊。


    李雲長?期使用熏香,海姝說桑切斯身上似乎有同樣的熏香,現在在高靈夫婦的家中又發現了這個熏香。


    李雲無?疑是?線索最中心的人物,他極有可能是荀蘇蘇口中的“空相?”,是?他將湧恒集團推向?犯罪。


    他與桑切斯看似毫無?關係,但李雲真正的身份現在已經成了一個永遠的謎,桑切斯兩個國籍一個是?a國,一個是?g國,但他並?非白種人,如果他使用的確實是這種熏香,他更可能是?m國人。


    李雲的沙漏圖案和謝小龍的一致,謝小龍的死間接導致警方查到黃戰勇犯下的罪行,黃雨嘉成為孤兒,被高靈夫婦收養,變成高明雀。


    高靈夫婦的家中有熏香。


    這些人被沙漏、熏香連接到了一起!


    謝驚嶼胸膛像是噴湧出了灼熱的岩漿,這二十年來,他經曆過治療,追逐過真相?,卻一直無?法找到殺害謝小龍的凶手。但此刻,激烈跳動的心髒讓他意識到,他距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他跪在地上,弓起肩背,難以克製地發抖,喉嚨擠出沉悶的笑聲。


    “什麽?高家也有熏香?”海姝接到謝驚嶼的電話,頭腦中猶如劃過一道?閃電。


    謝驚嶼像轉筆一樣轉著裝熏香的細長?條紙盒,“高靈夫婦突然的改變可能並?不是?在進軍杞雲市時受挫,而是被李雲所蠱惑。李雲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玩弄人心。”


    海姝拿起筆,冷靜地思考。


    沒錯,李雲擅長玩弄人心。他躲藏在周屏鎮,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寬容博愛的廠長?,他悉心培養廣永國,接納梁瀾軍和趙月,而在灰湧市,他是背後操縱湧恒集團的“空相?”。


    即便在他被困於養老?院時,他還能蠱惑張純羽。張純羽差一點就要殺死親生母親。


    那麽?李雲誘惑高靈夫婦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然後他將黃雨嘉交到了他們?的手上?


    高靈夫婦去杞雲市時,灰湧市還陷在湧恒集團的噩夢中,但李雲不會被任何人注意,他完全有機會去杞雲市。


    而那時杞雲市還有個重點人物——桑切斯。


    難道他們當時都在杞雲市?


    “我有一個想法。”海姝說。


    謝驚嶼道:“我聽著。”


    海姝深吸一口氣,“李雲是最早的‘空相’,他播撒了許多犯罪的種子,湧恒集團無?疑是?最‘成功’的一個。但他還栽培了桑切斯——這人有可能是?他的同族,以及高靈夫婦。高靈夫婦死去之?後,高明雀成了接班人。湧恒集團覆滅前後,因為某個原因,李雲陷入危機,可能是?成熟的種子想要取代他?讓他消失?他隻能配合他們?,假死,然後長?期被困在養老?院。細節我?現在想象不到,但事實就是?,他幾乎廢在了養老院。在後李雲時代,種子們?都想成為新的‘空相?’,扶植自己的勢力,廣永國、劉布泉就是被扶植的一方,盛巋然也參與其中,但很顯然,他並?沒有被洗腦控製,他是?相?對獨立的一方。現在,種子已經到了必須吃掉對方的地步。”


    謝驚嶼說:“桑切斯和高明雀都是?種子,高明雀讓周飛航發送月升山莊的視頻,是?高明雀占了先手。廣永國和劉布泉是?桑??????切斯的人,現在桑切斯回擊了。”


    海姝說:“我們恐怕已經被卷入了他們?的紛爭。”


    高明雀行蹤不明,但桑切斯還在灰湧市,海姝決定不管怎樣,先去會一會這號人物。


    桑切斯今天不在斯蒂雲國際學校,而是?在金聲藝術的總部展館,有一場畫展最近在這裏舉辦。海姝和溫敘來到展館,像模像樣地欣賞了會兒,看到桑切斯出現,海姝跟了上去。


    桑切斯隻是?出席片刻,不久就離開,海姝擋在他去車庫的路上,“桑切斯先生。”


    桑切斯抬起一邊眉毛,打量她?片刻,和顏悅色道?:“海警官,我?們?在我?的學?校見過,你也來看展?”


    海姝笑了笑,“來看展,也來試試能不能遇到你。”


    桑切斯說:“哦?找我有什麽事嗎?”


    海姝看看桑切斯身後的助理,“方便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桑切斯看向?助理,助理說:“先生,您一會兒還有安排。”


    桑切斯轉回來,笑道?:“海警官,如果是?私事,那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海姝出示喬恒簽字的許可證,“那就要麻煩你重新安排一下時間了。”


    桑切斯顯露出一絲不悅,但很快又笑起來,讓助理先離開,領著海姝向位於展館另一側的會客廳走去。


    會客廳和展館的風格一致,有種鋒利而冰冷的藝術感。桑切斯坐下,招呼海姝也坐下,“我?實在想不明白,我?能有什麽?事勞煩海警官親自上門。還是張同學?的事嗎?我?們?學?校已經全力配合了,張同學?的情況也已經有好轉。”


    海姝說:“非要說和張純羽有關,也有那麽一點關係。你認識李雲嗎?”


    桑切斯茫然道:“李雲?誰?”


    海姝說:“張純羽去見的那個人,他還有個名字,叫孔平遠。”


    桑切斯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很穩定,“我?不清楚。”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認識。”海姝說:“因為上次在斯蒂雲,我?發現你用了一種和他很相?似的熏香。”


    桑切斯說:“熏香?”


    海姝點頭,“來自m國客根邦,是?一種很小眾也很古老的熏香。”


    桑切斯說:“海警官,我?問一句,你怎麽?會知道我用的什麽熏香?你去過我?家?”


    海姝抿起唇。


    桑切斯笑了,“所以隻是靠嗅覺嗎?這也太籠統了。且不說世?麵上很多香同源,聞起來非常相似。就算我真的和這個李雲用同一種,這又說明什麽?呢?”


    他的反應很快,海姝在他眼中看到精明而傲慢的光。


    “你來灰湧市多久了?”海姝換了個話題,“來灰湧市之?前,去過別的城市嗎?”


    桑切斯笑道?:“當?然,我?去的第一個城市是個工業城市。”


    “哦?哪裏?”


    “杞雲市。”桑切斯攤開手,“不過說實話,想要在工業城市做藝術方麵的生意,實在是?很困難。”


    海姝露出驚訝的表情,“居然是?杞雲市。那我們很有緣,我?在杞雲市生活過。”


    桑切斯很有興趣地說:“那確實是緣分。我?想想,算算年紀的話,你要是?小時候學?過跳舞,說不定還去過我的學校。”


    海姝問:“哪個學校?我沒學過跳舞,但學?過聲樂。”


    桑切斯說:“林克斯芭蕾學校,聽說過嗎?”


    海姝佯作思考,片刻後道?:“是不是東葉區的那一個?挨著炮彈廠,我?知道?,還挺有名氣的。”


    桑切斯哈哈笑了兩聲,“海警官,你引導我?往杞雲市說,應該不是跟我聊芭蕾學校的吧?”


    第125章 沙漏(22)


    22


    主?動進攻?海姝並不露怯, “看來你也很清楚炮彈廠發生的案子。”


    桑切斯歎了?口氣,“我既然在東葉區做生意,發生在那裏的事自然有?所耳聞。不過那是在我去杞雲市之?前的事了?。海警官, 這到底和我有什麽關係?”


    海姝說:“刻心律所的高明雀律師失蹤了, 她和?我一樣,曾經在炮彈廠生活, 並且是炮彈廠案的相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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