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溪手中的玻璃杯倏然落地,耳邊一陣陣的耳鳴聲傳來,她扶住了窗戶才勉強地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陳枳夏聽到動靜,轉身來看她,看見她煞白的臉色,一下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桑南溪的嗓音發顫:“杳杳,你再跟我仔細說一遍。”


    李杳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下飛機後,我爸就被叫走了,我也是偷聽到的,隻說是因為雨水……鬆動,落石就砸下來了。”


    電話倏地掛斷,桑南溪握著電話,叫了一遍又一遍:“杳杳!”


    陳枳夏慌忙來抱住她,“南溪,怎麽了,你冷靜一點。”


    桑南溪茫然地抬眼:“他出事了,夏夏,周聿白出事了,他怎麽會出事呢?”


    “我要打電話給承良,小妮子騙我呢。”


    她寧可李杳是騙她的。


    桑南溪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屏幕上,卻怎麽也翻不到那個號碼。


    “南溪,你別急,我幫你打。”陳枳夏奪過她的手機,翻到了號碼,撥了出去。


    可隨著時間流逝,冰冷的女聲一遍遍傳來,陳枳夏為難地看向她,桑南溪的心也漸漸沉了下來。


    她將周聿白所有聯係過她的電話通通撥打了一遍,可無一不是無人接聽。


    桑南溪身上還穿著睡衣,愣愣地往屋外走。


    “南溪你要去哪兒。”陳枳夏拽住她的手腕。


    桑南溪平靜的臉上卻明明白白寫著執拗二字:“我要去見他。”


    陳枳夏抱住她,不讓她往外走:“你去哪兒見他!”


    桑南溪原本止住的眼淚突然從眼尾迸出,順著臉頰浸濕了陳枳夏肩頭的衣衫。


    她不知道他在哪兒,也不知道他傷得怎麽樣,甚至,連他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


    “夏夏,你鬆開我,我不幹傻事。”


    桑南溪推開陳枳夏,眼中的淚無意識地滑落,麵色卻毫無波瀾,她坐在椅子上,那雙含淚的眼眸,似海中斷崖後的深海,冰冷死寂。


    桑南溪一言不發地訂了最近能回國的機票,啞聲問:“夏夏,你能幫我看看,國內的平台上有……他的通告嗎?”


    桑南溪隻能先去考慮最壞的結果,“沒有,連和他相關的詞條都搜不到。”陳枳夏將消息轉述給她。


    陳枳夏看著她的模樣,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她走到她身邊,將她輕輕環抱住:“南溪,我來給陸時雍打電話,他總是知道的,你別急。”


    桑南溪一怔,剛要搖頭,就被陳枳夏打斷:“南溪,現在不是我和他避嫌的時候,一通電話而已,你別覺得我為難。”


    陳枳夏一邊這麽說著,電話就已經撥打了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就在這份希望落空的前一刻,電話總算被接通。


    “喂。”陸時雍的聲音帶著絲絲倦意。


    國內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陳枳夏是了解陸時雍的,這個時候他照理指不定在哪兒瀟灑,可這一回,他那卻異常寂靜。


    桑南溪沒讓陳枳夏開口,拿著電話盡可能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不那麽顫抖:“陸時雍,我是桑南溪。”


    電話那頭沒有接話,桑南溪的指甲緊陷入肌膚,一字一句地問出那句話:“周聿白,他……還好嗎?”


    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那個答案自己無法接受。


    男人輕嗤了一聲,語氣憤然譏嘲:“您還有關心他的心呢?”


    桑南溪不在意他語氣中的冷嘲熱諷,低聲下氣地問:“他,傷得很嚴重嗎?”


    “我不知道,我他媽屁都不知道,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鎖了,你說他怎麽樣。”


    電話掛斷,桑南溪失神地看向窗外,那顆鬱鬱蔥蔥的樹木被風吹得發出“沙沙”的聲響,樹葉凋零,生機盡失。


    她耳邊隻有那句回蕩著的,“救援隊抬他出來的時候,他意識都快沒了。”


    “南溪……”陳枳夏在一旁聽著,自然聽到了那句話,除了緊緊地抱住她外,她做不了任何的事。


    桑南溪扯了扯她的手臂,“夏夏,我要趕飛機,就不能送你去巴黎了。”


    陳枳夏不願意鬆手:“你現在說這個幹什麽,我跟你一塊回京北。”


    桑南溪的嘴唇幹涸得幾乎裂開,一牽動嘴角,唇瓣上就冒出細細密密的血珠,明明連站著都顯得那般搖搖欲墜,可偏偏說出的話分外堅定,不給人任何反駁的機會:“夏夏,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她的眸光閃爍,“不論他是死是活,我都至少要見他一麵。”


    那些愛恨恩怨,在這一刻,統統化為了一種期盼。


    期盼能與他再見一麵,見一麵她愛了這麽些年的人。


    明明一個月前,他還好好的。


    陳枳夏最終還是妥協了,懇求著道:“南溪,落地了給我報平安,你就當,是為了讓我安心,成嗎?”


    從桑南溪徹底失態的那一刻開始,陳枳夏就知道,她對周聿白的愛,比起多年前來,未曾消減半分。


    桑南溪點了點頭,沒帶一件行李,拿了護照這些就匆匆就出了門。


    “溪?”聞清珩原本是想來找她吃飯的,不曾想在樓下碰見了她,大雨澆淋,風吹得雨傘亂飛,她索性收了傘就要往雨裏衝,失魂落魄的模樣儼然和昨日判若兩人。


    聞清珩拽住她的手腕,不帶一絲溫度:“你怎麽了?”


    桑南溪被雨水凍得哆嗦,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清珩,我要去機場,你能送我去嗎?”


    聞清珩沒有遲疑,為她打開車門:“上車。”


    他遞了紙巾給她,“擦擦,把外套換下來,車裏還有一條備用的,別感冒了。”


    聞清珩回避了視線,聽見她拉上拉鏈才轉頭看了一眼,身上的雨水是幹了,眼尾卻還濕潤著。


    她紅著眼眶跟他道謝。


    聞清珩沒問她這樣的緣由,但卻隱約可以猜到她這樣失態是為了誰,“你自己可以嗎?”


    桑南溪的淚水比她的頭點得要快,“嗯。”


    “幾點的飛機?”


    “四點五十。”


    時間尚且寬裕,車程到機場的距離其實不算遠,車停穩後,桑南溪二話不說就想要拉車門。


    聞清珩卻倏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輕帶入懷中,他輕拍她的後背,語氣沉穩:“溪,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好。”


    “回來的時候給我發消息,我來接你。”


    “好。”


    桑南溪套著寬大的外套漸行漸遠,不是第一次送她離開。


    唯獨這一次,他沒問她回來的時間。


    聞清珩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一個人的背影原來也可以成為一種答案。


    她,歸期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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