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說什麽?”王岱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周聿白諱莫如深的表情讓他猜不透,到底是在逗弄他還是真讓他去坦白,他隻能硬著頭皮向周聿白解釋:“我爸他不會相信我的,王琬沅她做事很謹慎,況且,即便我爸相信了我,怕是也不會……”


    周聿白哂笑了聲:“不是給你籌碼了嗎?現在不用,等著放那兒落灰?”


    王岱岩一怔。


    周聿白看向他的目光帶著審視的壓迫感:“其他兩家基金會一同協助你,至於這出戲你要演成什麽樣,能為自己爭取到多少機會,要拿這個籌碼怎麽和你父親談,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相當於是把飯都端到了他麵前,王岱岩要是還聽不懂,那真是白在王家戰戰兢兢過那麽些年了。


    車窗在駛離前又被緩緩搖下,周聿白的指尖落在窗沿上輕點,敲打著人心:“王先生,好戲得有人看,才有意義。”


    王岱岩點點頭,懸掛在心中的巨石晃動,但麵對眼前人,卻又不得不穩住心神回複:“我明白了,周先生。”


    車子開出地庫,冬日裏的天暗得快,一會兒的功夫,先前那抹金粉的亮色被夜色一同浸染,成了暗藍色下一抹並不起眼的陪襯。


    等到老宅時,天色已經盡黑。


    車子剛在院裏熄了火,出門來迎他的,是王琬沅。


    “聿白,回來了,今天累嗎?”幾句話倒真讓她說出一種這家女主人的派頭。


    周聿白略過她的手,徑直往家裏走,“王小姐倒是來得勤,是怕別人不知道你跟周家要結親?”


    他這話一字不差地傳到了老爺子耳朵裏,周鈞之臉色鐵青,厲聲嗬斥了一句:“怎麽跟琬沅說話呢!”


    周聿白聽著訓斥,跟沒事兒人似的,照樣脫衣,淨手。


    王琬沅跟在周聿白身後進來,善解人意地開口解圍:“爺爺,沒事的,聿白他工作上忙,情緒不好也正常,我工作的時候也總心情不好的。”


    老太太連著咳嗽了幾聲,拍了拍周鈞之:“行了,再罵下去菜都涼了,吃飯吧。”


    說罷,她朝著周聿白招了招手:“來奶奶這。”


    周聿白走到吳盈秀身旁坐下,老太太拍著他的肩背,有些心疼:“這半個多月怎麽憔悴了那麽多?”


    “事忙。”


    吳盈秀看著他消瘦下去的身形,和半個月前簡直判若兩人,那時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血色,現在是不見半點蹤影。


    能讓他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也沒有別人了。


    兩個孩子走到如今的地步,中間橫亙了太多東西,以至於相伴二字成了一場空夢。


    “你這身子才好了多久,哪有這麽沒日沒夜地過法,你聞聞自己身上的煙味,熏得人眼睛都疼。”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拎著他的衣袖讓他自己聞。


    不知是因為周聿白身上的寒氣未散,還是因為他身上的煙味太過濃重,老太太說完話接連不斷地咳了好幾聲。


    羅子玉忙把周聿白拉到自己身邊來:“你一身的味兒,別往你奶奶跟前湊。”


    周聿白自覺跟老太太保持了距離,蹙著眉頭問:“您這咳嗽讓醫生檢查過沒有?”


    吳盈秀擺擺手:“老毛病了,檢查什麽。”


    王琬沅把水端到了老太太手邊:“奶奶,話不能那麽說,您方才不是還說聿白呢,咱們也要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吳盈秀喝了水,稍微緩解了點,握著王琬沅的手感歎了一句:“好孩子。”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相比初見時的歡喜,老太太對王琬沅的態度平淡了許多。


    不僅僅是王琬沅,身邊的人都能感覺得到。


    一場飯局,有人精心設計每一個表情,有人惱怒未消,吃得實在是算不上盡興。


    吃過飯,老太太先回了屋,王琬沅陪著羅子玉在聊家常,也算是一派的安然祥和。


    羅子玉對她自然是滿意的,為人處事都是極好的,唯有一點,大家心裏都清楚,她兒子不喜歡。


    周鈞之起身,走至周聿白身旁時拐杖輕震了幾聲,語氣冷然:“跟我來書房。”


    羅子玉礙著王琬沅在,隻能給周明奕使了個眼色。


    周明奕剛要起身,就被老爺子一句話喝住:“就他一人。”


    周聿白神色自若,隻苦了羅子玉,一邊笑著同王琬沅聊天,一邊那心思卻全飛到了那書房裏。


    房門合上,周老爺子在椅子上坐下,看著站得規規矩矩的人,氣不打一處來,“說說吧,大名鼎鼎的周先生,你如今打的是什麽主意。”


    周聿白替他斟了茶:“我能打什麽主意。”


    老爺子眉頭一凜,難免心涼:“事到如今,你還是一個字都不願對爺爺說?”


    “說了您指定得生氣。”


    周鈞之斜睨了他一眼:“我生氣你就不幹了?”


    周聿白無畏地笑了笑:“那倒也不是。”


    杯盞茶涼,周聿白又溫了水,重新替老爺子斟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爺爺,這婚,我沒打算訂。”


    這話周鈞之並不意外。


    從進門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先前他在周鈞之麵前還有所收斂,不說兩個人之間有多少感情,但該有的禮數還是有的,但今兒個,他是連樣子都懶得裝了。


    溫熱的茶水入喉,卻未撫平內心的浮躁,杯子被擲到桌上,又滾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一地的瓷片,似是預示著風雨欲來。


    周鈞之麵含怒意,握著拐杖的手微微泛白,如鷹般銳利的眼眸掃過周聿白,冷聲道:“五年前的一次不夠,到如今,還沒能讓你清醒。”


    如果不再愛她叫作清醒,他怕是會糊塗一輩子。


    周聿白沒順著周鈞之的話說下去,隻是將既定的結果跟老爺子解釋清楚:“王家那邊我來處理,您……”


    “周聿白!”周鈞之顯然動了怒,猛然站了起來,身子都不住地晃了晃。


    周聿白忙扶住他:“您打我罵我都成,別氣著自己。”


    周鈞之甩開他的手,憤然道:“你要想讓我多活兩年,就把這婚給我安安穩穩訂了。”


    周聿白低垂著眼眸,淡漠的臉上無欲無求,講出來的話卻仍舊是那句:


    “爺爺,這婚,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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