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很敞亮,因為是落地窗,外麵還帶了個小陽台,塗然推開落地窗,走出去。陽台和隔壁房間竟然是連通的,隻在中間用鐵欄杆做了個隔斷,看上去也是新裝上的。


    塗然想起唐桂英說的,陳朗闊有兩個兒子,和前妻分別帶了一個。


    原來她這個房間,是他另一個兒子的。


    會被討厭吧。


    霸占了他親兄弟的房間。


    聽陳朗闊提起他兒子時的語氣,感覺父子關係也沒有那麽融洽。


    塗然歎了口氣,望了眼隔壁的陽台,陽台角落,養著一盆月季,剛好是她最喜歡的品種——果汁陽台。橙色的花朵,綻放得燦爛,看上去被照料得很好。


    會養花的男生,應該不會很凶吧?


    還有正事,不耽誤時間,她回房間收拾行李。行李箱裝滿了往事,一打開,回憶撲麵而來。


    從幼年時期就帶著睡覺的兔子玩偶,是爸爸送給她的,因為常年撫摸,絨毛已經變得亂糟糟,是第一眼看到就會被扔了的老舊,但如果沒了它,她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印著兔子簡筆畫的粉色t恤,這是她發在微博上的簡筆畫,後來被喜歡這畫的粉絲要了授權去定製周邊開團,便宜賣給其他喜歡的人,她自己也悄悄買了一件,但從來沒穿過,連標簽都沒拆,壓箱底保存著。


    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憶往事,塗然花了近兩小時,才把行李箱裏的東西一一搬出來。


    粉絲給她的愛稱是兔子,取自姓氏的諧音,又剛好喜歡吃胡蘿卜。實際上,她更像隻烏龜,性子慢,學東西很慢,做事情也很慢。


    整理好房間,塗然得空拿出手機,點進微博。


    她鮮少用微博,微博粉絲並不多,公司沒有收回她的賬號,隻取消了認證。這是糊的好處。


    今早發了解約和退圈的聲明,她的微博私信和評論都比往常要多一些,沒想象中那麽血雨腥風,大多是祝她安好的。這也是糊的好處。


    塗然點進未關注人私信,一一回複粉絲發來的祝福消息。在各種各樣的文字消息中,一個孤零零的蛋糕符號,顯得突兀又微妙。


    她點進去,是一個叫天天向上”的粉絲,微博裏隻有對她微博的點讚和轉發,沒其他生活信息。


    不過,看這個網名風格和胡蘿卜卡通頭像,應該是女生。


    塗然想了想,點開私信,回複:【謝謝你。】


    今天是她的生日,卻也是她爸爸的忌日。因為爸爸在這天去世,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給她過生日,忌日和生日,隻字不提。


    天色還早,離晚飯還有些時間,塗然挎上包,準備出門。


    唐桂英在客廳看見她,問:“做什麽去?”


    “例假快來了,我去買些衛生棉。”


    “你第一天來,認識路嗎?”


    “我用手機導航,就在附近買。”


    “行,順便帶包白糖回來。”唐桂英今天難得要親自下廚。


    塗然應了聲好,換鞋出了門。


    她方向感不好,出電梯就開了導航,寸土寸金的地段,沒想到這小區竟然還挺大,七拐八拐地,繞了好久,才走出小區大門。


    盛夏蟬鳴不休,陽光炙熱,街道外車水馬龍,比酷暑的蟬還吵鬧。


    小區附近就有一家便利店,塗然走進去,買了幾包衛生棉和一包白糖,提著塑料袋走出來。


    但她並不打算立刻回家,又在手機導航裏輸入“蛋糕店”這三個字,點進距離最近的一個地址,跟著導航繼續走。


    導航……不太靠譜。


    塗然走了十來分鍾,走著走著發現,怎麽離原定地點還越來越遠了?


    抬頭四顧心茫然,她撓了撓腦袋,原路返回,卻在路過一個巷口時,聽見裏麵傳來的吵鬧。


    她停駐,好奇往裏瞧,於是目睹一場混亂的群架。


    聚眾鬥毆?


    塗然第一反應躲起來,趴在拐角處,拿出手機要報警,可仔細一看,似乎是兩個人圍毆其他五個人。


    分不清是場麵太混亂,還是那個黑衣少年動作太快,塗然的報警電話都還沒能撥出去,五人全被他幹倒。


    深巷躲開了夏日的陽光,匿在高牆陰影下的那道身影修長挺拔。黑衣少年反手擒住其中一黃毛的手臂,另一隻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將他摁在牆上。


    少年身形清瘦,卻不單薄,手臂的線條鋒利流暢,黃毛在他手下疼得齜牙咧嘴,亂叫求饒。


    “都說了我要好好學習,非上趕著挨揍,何必呢?”


    清冽磁性的聲音,說的話囂張十足,而他唇角似笑非笑地輕扯,吊兒郎當的。


    和他一夥的白衣服男生搭腔:“就是就是,有時間多刷幾道題不好嗎?暑假作業做完了嗎?單詞背完了嗎?abandon知道怎麽拚嗎?”


    黃毛不服地喊:“abandon都不知道還是不是人!不就是a-b-a-n-d-o-n!”


    白衣服嗓門更大:“abnormal,拚!”


    黃毛底氣十足:“a-b-n-o-m-a-l!”


    黑衣服不耐煩嘖了聲,清冽嗓音透著幾分懶散,“錯了。”


    黃毛瞬間沒了底氣:“啊?哪錯了?”


    黑衣服扣住他腦袋的手鬆開,抬了抬下巴:“筆。”


    黃毛還真的聽話去撿起地上的簽字筆,拔開筆帽,雙手給他遞過去。


    看上去和熱心搭不上邊的黑衣少年,竟然真的接過筆,慢條斯理地在他小臂寫下這個單詞,“記得住麽?記不住回去抄十遍。”


    目睹鬥毆現場變成英語教學現場的塗然:“……”


    手裏的塑料袋摩挲出聲音,黑白雙煞同時朝她這邊看過來。


    還好塗然身體反應比腦子快,第一時間縮回腦袋,但還是聽見白衣服罵了句髒話:“我靠,阿徹,咱被人看見了,不會又被告狀吧?”


    叫“阿徹”的少年對他的惶恐並不在意,無所謂地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調侃了句:“這就怕了?怕了就去把人抓回來。”


    塗然一聽,立刻拔腿就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喉頭泛上腥甜,呼吸都覺困難,塗然彎腰撐著大腿,氣息不穩地喘著粗氣。


    心髒在胸腔劇烈跳動,並非隻是劇烈運動的反應。


    半秒鍾,不,或許半秒都沒有,她和那個黑衣少年對上了視線。


    少年的眉眼冷硬鋒利,極其淩厲的長相,即使唇角若有似無掛著散漫的笑,那雙漆黑的眼睛,卻沉鬱得照不進光。


    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海,令人本能恐懼。


    毒辣的太陽在這個城市肆虐,大地像著了火,青翠的樹葉失去生氣,不再蓬勃,梧桐樹上喋喋不休的蟬鳴,在塗然耳畔撕扯。


    像著了魔,她不由自主地喃喃:“abnormal……”


    abnormal。


    不正常的;反常的;變態的;畸形的。


    第2章 哥哥好


    花了好半天平複心情,又花了半天探路,塗然終於找到一家蛋糕店。


    從店員手裏接過芒果蛋糕和數字蠟燭,又向店員借了火機。


    塗然端著小蛋糕去到最角落的位置,儀式感十足地插上蠟燭,火機點燃,心裏默唱一遍生日快樂歌,然後許願。


    16歲的生日願望,希望陳叔叔的兒子是個好相處的人,希望順利地融入新環境,希望……能交上朋友。


    願望太多,如果老天覺得她太貪心,那也沒有辦法。


    老天爺,您看著辦吧。


    不需要再為了演出限製進食,四寸的小蛋糕,塗然毫無顧忌地全部解決,滿足地拍拍肚皮,離開蛋糕店。


    太陽西下,天邊漸漸顯出橘色,晚霞揉進雲彩,像翻湧著的霞光四溢的錦緞,絢麗奪目。


    正值下班高峰,車流匯聚成海。


    塗然走上天橋,越過這片車海。


    喧囂聲中,少女的影子在夕陽下漸行漸遠。


    塗然在太陽下山前回到陳家,進屋,便聞到讓人食欲大開的飯菜香。但她已經毫無食欲。


    唐桂英聽到她進屋的動靜,從廚房探出半個身體,略有些不滿:“怎麽現在才回來?糖買回來了嗎?”


    “買了的。”


    塗然拿著白糖走過去,又被唐桂英吩咐:“洗個手去擺碗筷,馬上要吃飯了。”


    “嗯。”


    塗然聽話洗幹淨手,把碗筷擺上餐桌。


    看著餐桌上豐盛的菜品,她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肚子,甜品在第二個胃裏,第一個胃應該還能吃吧?


    擠一擠吧,搬過來的第一頓飯,不吃會被說沒禮貌。


    正糾結的時候,玄關突然傳來開門的動靜,塗然扭頭望過去。


    狹小的門縫裏,先入目的是件黑t,一隻手隨意插在褲兜,露出的手腕冷白削瘦。


    門漸漸打開,她視線上移。


    少年的身形清瘦挺拔,肩膀寬且平直,脖頸到下顎的線條利落流暢。


    再往上,是雙並不完全陌生的黑眸,眼尾略微上揚,薄薄的眼皮耷拉著,仿佛在夏日午後小酌了兩杯葡萄酒,眼底繚繞著慵懶困倦。


    對上視線,塗然愣住。


    ……aaaabnormal?!


    陳徹昨晚一晚上沒怎麽睡,他被人找麻煩,小偶像退了圈,回家還要應付他爸的女朋友,一整個處於困倦又煩躁的狀態。


    這一瞬間,他卻愣住,無精打采垂著的眼皮倏然抬起,眸中困意頓消。


    “哥……”


    塗然的招呼聲還沒完全說出來,砰地一聲響,少年忽然把門使勁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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