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可以濃如血液,也可以淡如一杯清水,此刻的李玉蘭像是當頭被澆下一盆冷水,從裏到外濕得透徹,也清醒得透徹。


    夾起的餃子又放回了盤子裏,她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父母的年紀大了,她不想再說什麽刺激到兩位老人,她隻是默默地向門外走去,大哥突然反應了過來,站起來衝她喊道:“玉蘭啊,這飯還沒吃呢,你怎麽就走了,你這……”


    弟弟站了起來,“姐,我的事兒還沒和你說呢,我公司最近遇到了點狀況,急需要一百萬,不然的話馬上就要倒閉了。”


    妹妹也站了起來,“姐,我也有事想和你說,強尼和我想開一個健身會館,地址已經選好了,就是租金貴了一點兒……”


    李玉蘭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回過頭,這時身後母親的聲音傳來,“玉蘭啊,媽和你爸年紀大了,記不住你小時的事兒了,你別生氣,你的這些兄弟姐妹有困難,你得幫啊,咱們家就你有出息,你要是不幫他們,可咋辦啊。”


    當了一輩子中學教師的父親也站了起來,道:“玉蘭啊,爸知道這些年你為咱家付出的多,可咱們是一家人啊,你對這個家的好,我和你媽還有你哥哥、弟弟、妹妹都記在心裏。”


    李玉蘭依舊沒有回過頭,語氣淡漠地道:“如果我現在身無分文,你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麽?你們或許不會,不會像現在這麽敬著我,把我當成這個家裏的主心骨,但你們會記住我小時候的事情,記住我們之間的親情,而不是一切都與錢有關,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先走了,老三你的公司要是實在開不下去,就別開了,每天往裏賠的錢,都夠你生活了,大哥你也別成天在家裏待著了,上了年紀的人,卻還無所事事,連自己的孩子在哪都不知道,不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白活了麽?小妹你也找一個合適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吧,上次和我說的是理查吧,這次就變成強尼了,這些外國人不靠譜,還是找個靠譜的結婚吧,生一個自己的孩子,將自己也能老有所依。”


    一家人沉默了,李玉蘭已經走出了別墅,大門關上的一刹那,家裏的人才恍然回過神,互相看了一眼之後,一個個臉色難看。


    外麵的陽光很強烈,恍然明白了人生的諸事百態,應該是終於有勇氣去麵對了,李玉蘭感覺生活變成了另一番模樣,一個女人活到她現在,恐怕身邊最親人的唯有兩個孩子了。


    她給遠在東北的女兒打了個電話,問女兒什麽時候回來,朱詩然此刻還在沈城照顧餘誌堅,她說爺爺大壽的時候一定回來,另外還想帶餘誌堅一起來給爺爺賀壽,說話的時候朱詩然吞吞吐吐,之前她曾試著和媽媽說過餘誌堅的事,當李玉蘭知道餘誌堅和林昆之間的關係,果斷表態不希望女兒和他繼續相處,並讓女兒馬上回到燕京。


    這一次,李玉蘭沒有像之前那樣態度決然冷漠,而是笑著說:“差不多就帶誌堅一起過來吧,反正將來要過一輩子的是你和他,媽媽隻是給一點參考建議,家裏的小輩大多都在燕京,你爺爺的生日也馬上就要到了,快回來吧。”


    “媽……”


    朱詩然語氣有些驚訝,李玉蘭笑著說:“媽和你說的都是認真的,林昆其實沒那麽差,拋開利益場合不說,這孩子挺不錯的,而且媽媽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你爺爺當初的影子,媽媽嫁到朱家的時候,你爺爺都五十多歲了,可他才二十多歲就有那份氣度,未來應該是一個人中龍鳳吧。”


    朱詩然道:“媽,林昆哥現在就已經是人中龍鳳了,你最好和我爸爸說說,就別和他過不去了,他人其實挺不錯的。”


    李玉蘭道:“你爸我是勸不住了,但媽以後不會和他作對了。”


    ……


    天財基金的總部,在燕京城五環外的一個商業cbd,一棟掛著金融大廈招牌的大樓裏,董事長趙有為正在和客戶聊天兒,人家稱作基金的那都是跟股票債券相關的公司,他這公司倒也涉及,不過涉及的金額很少,他的重心在搞民間借貸上麵,發展下線把老百姓的錢圈進自己兜裏,承諾給一個高額的利息,然後再將這錢放貸給有急需的人,從中賺一個利息的差價。


    不是每一筆放出去的錢都能收回來,這其中是有一定風險的,不過趙有為不怕,他在江湖上有些背景,在政治方麵有朱家的朱坤棟出麵,他的生意一直做得不錯,每年都在盈利,不過在啥也不懂的朱坤棟麵前,他卻總不說盈利,反倒是說賠錢或者勉強度日。


    別人勸他,這朱家的人還是要好好維護,趙有為卻是不以為意,朱家的人差錢麽?那朱坤棟他認識多少年了,根本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如果不是朱家這麵大旗,他有個屁用啊,老子現在利用他,那證明他還有點價值,不然這種混吃等死的玩意兒,活一天都是浪費地球資源。


    朱坤棟昨天晚上在老大那兒,知道自己在外麵和人聯合做生意的事兒不是啥秘密了,就想著來和趙有為撇清關係,他來到趙有為辦公室的門口,剛好聽到趙有為和一個客戶這麽評價自己,那客戶也是趙有為的熟人了,兩人一邊說一邊哈哈大笑,完全就是把他當成傻子評價。


    砰!


    朱坤棟一腳踹開了門,怒氣洶洶地走了進來,屋裏頭的趙有為被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臉上換上了一副尊敬的神色,道:“朱大哥,你什麽時候來的,我這正在談生意呢。”


    朱坤棟冷哼一聲,“談生意?怕是在談如何把我當傻子一樣捉弄吧,趙有為,我和你做生意把你當自己人,你卻跟我來這一套!”


    趙有為裝作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朱大哥,這裏麵有什麽誤會吧?”


    ……


    林昆開著車,來到了金融大廈的樓下,他笑著對銅山和鐵山說:“朱家的這群人麻煩不少,咱們現在就像是救火部隊一樣。”


    銅山道:“人情事故我銅山不知道,可你這麽真心對這些人,就怕最後你的真心換來的是一杯涼水。”


    林昆笑著說:“那我也要喝下去,然後該怎麽幹,繼續怎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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