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逼近,程鶯兒?低著頭嘴角微微上揚。


    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抬首看向來人時,對上了一雙精致的眉眼。


    程鶯兒?神情一點點凝固,細長的眉毛皺起,“怎麽是你,宸貴妃呢?”


    許明舒笑而?不語,越過她徑直走向主位上坐好。


    程鶯兒?環視左右,錦衣衛和?宮人在兩側候著,身後門也逐漸被關閉,她隱隱開始有些擔心。


    “別看了,”許明舒緩緩開口?,“這裏沒有什麽宸貴妃,你今日能見到的隻有我。”


    程鶯兒?怒目看著許明舒,質問道:“你想做什麽?”


    “這句話應當我問你才對,你從?江南跑到京城,如今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宮裏,究竟意欲何為?”


    程鶯兒?別開眼,倔強道:“我要見宸貴妃。”


    許明舒笑得溫婉,“都說了,你能見到的隻有我。”


    “你......”


    程鶯兒?盯著上位坐著的許明舒那張布滿嘲諷的臉,突然冷笑了下,換了個輕鬆不體麵的坐姿,仰首道:“是你也行。”


    “聽說你要嫁給?我表哥?許姑娘如此尊貴的出身,這世間哪個男人是你嫁不得的,隻是你們兩個之間隔著我姑姑程貴人一條人命,你覺得你們今後會過得幸福嗎?”


    許明舒把弄著手裏的珠子,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程鶯兒?微微有些驚訝,挑眉看向許明舒:“你知道?”


    “知道。”


    “知道你還?願意嫁給?蕭珩?”


    聞言,許明舒笑了一下。


    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程鶯兒?,一字一句道:“那就得去?問你的好表哥了,自?己母親這麽大的仇恨阻隔著,還?不惜自?降身份向我示好...賤不賤啊......”


    隨著許明舒話音落下的,是程鶯兒?驚恐的目光。


    她不是沒見過蕭珩看向許明舒時滿是愛意,癡迷,和?不舍的眼神。


    那樣的神情,使程鶯兒?甚至懷疑,就是讓他為了許明舒上刀山下油鍋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程鶯兒?在那對視中敗下陣來,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在心底瘋長。


    憑什麽,


    她們是姑姑都是皇帝的女人,憑什麽宸貴妃金尊玉貴享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而?她的姑姑早早失了性命,半生辛苦拉扯大的兒?子反倒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憑什麽許明舒永遠可以?這般高高在上,全天下的男人都圍著轉,連蕭珩那樣冷血冷情的人,也對許明舒念念不忘。


    她如今困在這裏,見不到宸貴妃,也動搖不了許明舒。


    程鶯兒?不想認輸,她拚盡全力走到這裏,不是為了被人三兩句打敗再次回去?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的命運如今掌握在她自?己手裏,隻能拚死一搏。


    程鶯兒?抬眼看向許明舒,輕輕笑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若是這別苑鬧出人命來,許明舒還?是不是如今這幅鎮定自?如的模樣。


    在許明舒疑惑的目光中,程鶯兒?拔下自?己右手上的銀手環,不知在哪裏迅速按了一下。


    許明舒隻覺得麵前一絲光亮閃過,隨即看見程鶯兒?手環生出尖刃,筆直地朝自?己心口?上刺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許明舒尚未來得及呼喊,身邊一道黑影閃過,銀環被奪走,咚的一聲程鶯兒?跌坐在地上。


    許明舒驚恐地看向身側,對上了一雙朝思暮想的眼睛。


    鄧硯塵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漂亮的眼睛裏無數情感交織在一起。


    他周身還?帶著風雪的寒意,麵容上也是難掩的疲憊。


    良久後,他啞聲道,


    “別怕,是我。”


    是我回來了,明舒。


    許明舒靜靜看著他,聽到那一句話的瞬間,隻覺得眼眶一酸。


    她強穩住心神,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問道:“你怎得回來得這樣早?”


    “我擔心你。”


    鄧硯塵唇瓣有些蒼白,“我怕你留你一人在京城應付不來,北境戰事一歇我便趕了回來。”


    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銀環,按動了幾下也沒能將上麵的尖刃收回去?。


    許明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即抬起頭,望向房間內的錦衣衛目光銳利。


    為首的那名錦衣衛一臉慌張,上前行禮道:“許姑娘,人帶進來之前我們已經?搜過身了,並未發?現問題。此事是我等疏忽,還?請許姑娘責罰。”


    不是她小題大做,這樣的事從?昨到現在早就在她頭腦中設想了不止一遍。


    她將程鶯兒?按住,帶進宮裏就是怕這人在門前一頓哭喊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但也不得不確保,程鶯兒?在進入別苑後毫發?無損。


    不然萬一程鶯兒?同鹹福宮裏應外合,說她們別苑為了掩蓋真?相,企圖殺人滅口?,這事便還?是牽連到了她姑母宸貴妃身上。


    許明舒剛想開口?,左手被一隻冰涼的掌心包裹。


    鄧硯塵牽住了她,柔聲道:“這手環做的隱蔽,沒發?現也很?正常,還?好沒出什麽問題......”


    他將銀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看著許明舒一字一句道:“別怕,接下來交給?我替你處理,好嗎?”


    許明舒在鄧硯塵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神裏一點點放鬆了緊繃的神經?,緩緩點了點頭。


    第108章


    許明舒驚魂未定, 呆滯地站在那?兒,看著鄧硯塵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之後的事宜。


    在女官芷蘿的幫助下?,清理掉程鶯兒身上全部的釵環和首飾, 錦衣衛將人堵住了嘴送至後院關押。


    待到一切結束後, 房間裏幾個錦衣衛各自領了任務離開,芷蘿心領神會地帶走了剩下的幾個宮人, 細心將房門關好。


    偏殿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鄧硯塵略有些僵硬地轉過身看向許明舒。


    許明舒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這?麽軟弱,可此時望著近在咫尺的鄧硯塵, 眼眶泛起陣陣酸澀。


    她已經做好了獨擋一麵的準備,無論在這?之後宮中是何情形,有多?少變故, 她都?要?拚盡全力為自己的家人撐起一片天。


    許明舒沒有告訴任何人, 自她與姑母商議放出同七皇子結親的假消息後, 她沒有一日不?再做噩夢。


    兩世的記憶在她腦海中不?斷交織,錯雜,使得她一度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她不?想重蹈覆轍,做什麽皇子妃, 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皇宮裏, 重新經曆上輩子的遭遇。


    雖然心裏清楚這?不?過是權宜之計, 可她也不?得不?承認, 她的腳步還是在向上一世的道路上邁進。


    行地每一步, 同蕭珩每多?一分牽扯,都?讓她感到心驚。


    所幸, 鄧硯塵回來了。


    他以這?般鮮活的模樣站在自己麵前?, 一如上輩子,在每一次她需要?他時, 他都?排除萬難出現在她麵前?,用盡一切辦法?將她拽出深不?見底的泥潭。


    想起去北境之前?裴譽曾對她說的話,心髒似是被揪起一般的疼。


    許明舒埋頭進他懷裏,雙臂緊緊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


    房間內地龍燃燒的旺盛,鄧硯塵微微愣了一下?,他感覺到懷裏的許明舒在發抖。


    看著麵前?的姑娘依偎在他胸前?,一幅完全信賴尋求安全感的模樣,鄧硯塵覺得有些心疼。


    他有些吃力地抬手,手指輕撫她的頭發。


    “別?怕,我不?會再從你身邊離開了。”


    他低哄著她,語氣?輕柔溫和。


    話音剛落,懷裏姑娘抱著他的力氣?更重了幾分。


    鄧硯塵忍痛皺眉,卻?依舊沒有多?言,由著她抱。


    沿路晝夜不?分地趕回京城,一顆心懸著從未落地。


    此時此刻,他也需要?這?樣的力道來確認許明舒安然無恙。


    於是,他一動不?動,沒有掙開。


    雙手下?移,觸碰到她腰身時,鄧硯塵心口一緊。


    她來北境看他的時候,鄧硯塵便發覺她比起從前?消瘦了不?少,即便她極力隱藏也不?難看出眉宇間的愁雲。


    然而此時,原本合身的衣服顯得空空蕩蕩,從他邁進房間時他便注意到她整個人眼下?烏青,麵色極為不?好。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鄧硯塵張了張口,正欲說話,聽見許明舒哽咽:“你是不?是看了我給你的信,不?放心才回來的......我隻?是假意放出結親的消息,我......”


    “我知道。”


    許明舒自懷中抬眼看他,


    得知朝中一眾大臣彈劾靖安侯府,還要?驚動年過花甲的祖母出麵時她沒有哭 ,聽聞光承帝欲下?旨賜婚時她沒有哭,同鹹福宮的人周旋時她也沒有哭。


    她要?盡快想辦法?為自己,為靖安侯府爭取機會,不?能讓這?道聖旨堂而皇之地降下?來。


    也要?提防來自四麵八方的暗箭,冷靜地思考該怎麽擺脫此困境。


    然而此時,鄧硯塵一句輕飄飄的“我知道”卻?讓許明舒內心身處壓抑著的委屈和酸楚如同打碎的罐子,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鄧硯塵將她攬在懷裏,心疼地說,“我怎麽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呢......”


    他隻?是覺得心疼,心疼她一個人承受這?樣大的壓力。


    欺君之罪,稍有不?慎便又會引起一場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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