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輕輕一笑,什麽也沒說。他一直都在嚐試和虞子鈺更進一步,何曾料到,李既演剛進京城一個月,虞子鈺便答應成親,這才徹底亂了他的方寸。


    虞子鈺帶靈虛子到來時,二男都掛了彩,蕭瑾躺在地上,嘴角滲了點血,不知傷勢如何。


    虞子鈺扶起他,喚來靈虛子:“祖師娘,你快看看師弟,他怎麽樣了。”


    靈虛子剛一蹲下,裝模作樣給他把脈。蕭瑾悄悄將一塊價值千金的玉佩塞給她,靈虛子到底是個人精,隨即明了。


    她裝得驚愕:“怎麽會如此!糟糕,實在是糟糕!”


    “祖師娘,你別嚇我,小師弟怎麽了?”


    靈虛子言笑不苟:“他的三魂七魄被打掉了四魄,仙骨受損,傷及靈根,不妙啊!”


    這話在虞子鈺聽來,比蕭瑾死了還難受,“啊,仙骨受損,傷及靈根!這可如何是好,那祖師娘,小師弟以後還能修仙嗎?”


    靈虛子神色哀傷:“難說,唉,好好一個修仙小才,怎麽被打成這個樣子。子鈺,告訴為師,是誰打的?”


    虞子鈺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哀嚎大哭:“是李既演和李奉。”她緊緊抱住懷裏的蕭瑾,“師弟,我對不住你啊,都怪我。我早知道李奉是個惡鬼,還色令智昏與他成親,是我害了你!”


    李既演揉揉手腕,他下手有輕重,覺得不可能傷及蕭瑾筋骨。


    可如今有靈虛子從中作梗,他是真百口莫辯。若論一般的傷,蕭瑾是裝的還是真負傷,找大夫來一驗便知。


    可說到仙骨、靈根這些弄虛作假的東西,還不是全憑靈虛子一張嘴。偏偏,虞子鈺又對靈虛子深信不疑。


    虞子鈺抱著蕭瑾不撒手,哭喊著:“師弟,是師姐對不住你,沒管好自己的男人,讓他出來胡作非為,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天下蒼生。”


    靈虛子被她吼得耳膜疼:“你消停點,先帶師弟去療傷。”


    李既演自認倒黴,這次是真被蕭瑾擺了一道。虞子鈺又寫了兩封休書,鬧著跟他和離,說他和李奉是一丘之貉,一個壞人一個惡鬼,她可不敢要這樣的男人。


    李既演抱著她哄了又哄,可惜嘴笨,對道家修仙的東西又知之甚少,如何都哄不好她。


    兩人鬧得正僵,突然一則消息降至。


    自從四個月前賊當叛亂,起義軍衝進京城,端了老皇帝建在山穀中的丹殿,虞子鈺又斬了太子的頭之後。老皇帝神神叨叨繼續琢磨煉丹,朝廷政事僅靠一些老臣艱難維持著。


    如今傳來消息,說邊塞匈奴卷土重來,在漠北地區燒殺搶掠。駐守的士兵抵擋不住,請求朝廷派出將領去抗敵。


    現在三殿下重傷在家,老臣們去找寧遠共商塞外匈奴作亂一事。寧遠手下兵權不小,由她來派兵最合適不過。


    在眾人期待中,寧遠點名李既演。老臣們跟著附和,也決定讓李既演出征。


    李既演眼下兩頭難,虞子鈺與他鬧和離,他若是走了,就離定了。可他若不去,雖不是抗旨,因為畢竟不是皇上降旨,但也會受眾人指責。


    他去找寧遠,問道:“公主,軍中還有諸多將領,可否另派他人前去?”


    寧遠:“你在塞外多年,對那裏的地形熟悉,你去最合適。”


    他又找虞家父母,懇求他們,說自己想帶虞子鈺一同去塞外,並保證自己會照顧好虞子鈺。虞家父母自然不同意。


    局勢緊急,李既演幾乎是被眾人逼走的,連李方廉都沒為他說一句話。虞子鈺紅著眼把休書給他,下定決心要和離。


    “娘子,等我回來!”他身著冷硬的軍鎧,翻身上馬道。


    “人鬼殊途,你壞事做盡,傷了小師弟,我不會等你的,我們已經和離了!”虞子鈺背過身,手背抹著眼淚。


    第66章


    ◎第二春◎


    虞子鈺爬上城牆, 遙視李既演離開的背影,她怨李既演不爭氣,她想要一個聽話順從的, 完美無缺的丈夫。可李既演竟因為吃醋打傷了小師弟, 叫她左右為難。


    也怨自己禦夫不周, 明明以前研究過禦夫術的, 到頭來卻沒把李既演教好,沒讓他做個賢夫。


    鬱鬱寡歡回到荊王府,蕭瑾還躺在床上, 麵色慘白。祖師娘說他被傷及仙骨, 損了靈根, 傷勢過重,得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虞子鈺坐在床邊, 握蕭瑾的手, 微涼掌心貼在自己的麵頰, 兩行清淚滾滾而下,鼻尖發紅哽咽道:“小師弟,是師姐對不住你,師姐沒管好自己的男人, 讓他到處作亂。”


    蕭瑾嘴角勾起,笑意燦然, “那你和他和離了嗎?”


    虞子鈺點頭:“嗯, 終究是人鬼殊途,我已寫了兩封休書給他,從此分道揚鑣, 再也不相見。”


    “怎麽是兩封?”


    虞子鈺哀傷過度, 向來繃直的後背輕輕顫動, “李既演和李奉都是我的夫君,如今要休,自然得一塊兒休了,快刀斬亂麻。”


    看她烏黑清亮的眸子蓄滿了淚兒,蕭瑾也疼惜,摟住她,掌心在她背上撫了撫,聲音輕柔,“沒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就像小時候一樣,一直都在。”


    虞子鈺抽泣了下:“好,再也不想李既演了,我們師姐弟倆好好悟道,咱們自己修仙。”


    李既演這一走,虞子鈺和蕭瑾的關係越發親密,她甚至偶爾留在荊王府過夜。蕭瑾傷勢好轉後,二人更是形影不離。


    朝廷政變也在風起雲湧。


    不知為何,許久不理朝政的老皇帝忽然降旨,讓不滿三歲的臨昭公主——太子留下的唯一子嗣,即位登基,自己則尊奉為太上皇。


    四個月前太子被虞子鈺砍殺後,老皇帝立臨昭公主為皇太孫,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可誰也沒敢站出來質疑。眾人不約而同默認,老皇帝成精了,誰也不敢惹他,搞不好要被他吃掉的。


    登基大典上,小小孩童被裹上不合身的龍袍,坐在龍椅上吃桂花酥,不知是被朝拜的大臣,還是被麵容扭曲的老皇帝嚇到,哭得麵紅耳赤。


    一場荒唐的登基大典偃旗息鼓。


    老皇帝隨手指了蕭瑾,封他為攝政王,輔佐新皇持政。也並非老皇帝看中蕭瑾,不過是蕭瑾站得離他最近,又或者蕭瑾長得比較順眼,他順手一指罷了。


    得封攝政王後,蕭瑾主動找到寧遠,具自陳道表示,等他和虞子鈺成親後,帶她前往北平封地,不再插手朝廷之事。


    寧遠略有擔心,不過還是應下。她不想和蕭瑾起衝突,雙方起兵的話,受苦受難的隻有老百姓。


    老皇帝自封太上皇之後五日,便要遷往雷塢。


    雷塢,乃三年前老皇帝差役十萬民夫在離京城五十裏遠修建的院邸。占地四十餘畝,內有宮室丹殿百餘間,金玉珠寶充盈其中不知其數,倉庫屯糧十年。


    如今,雷塢將將築成竣工半個月。


    臨昭公主登基翌日,老皇帝攜兩千甲士,四千宮女太監,裝有金寶明珠、彩帛綾羅等二百餘車,浩浩蕩蕩離開皇宮,朝雷塢方向遷去。


    令眾人後背發涼的是,老皇帝此次遷居,還帶了一具森森白骨。


    白骨表麵上過了一層特殊的釉漿,用來防腐,骨架子至今被保養得極好。白骨架上裏裏外外穿戴整齊,穿的乃是當年皇後的織金紅羅鳳袍,骷髏頭上戴有一頂龍鳳珠翠冠。


    白骨架被折擺成坐姿,固定在八肩竿步輦的輦座上,由八名力士抬著前進。


    老皇帝在太監柳丙攙扶下,拄著拐杖走在步輦側邊,他傴僂著腰身,一手撐拐杖,另一隻手微微抬起,牽著白骨架垂落在輦沿的骨爪。


    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皆分道於兩側,一共恭送老皇帝遷去雷塢。


    虞子鈺和蕭瑾站在一起,二人最近如膠似漆,虞子鈺和離後成了獨身,與蕭瑾關係日益密切,去哪兒都如影隨形。


    “師弟,那步輦上的枯骨是何人?”虞子鈺問道。


    蕭瑾:“皇後。”


    對這個薨逝了二十多年的皇後,蕭瑾也隻是從旁人口中得知一二,畢竟他也沒見過。


    這位觀容皇後,是老皇帝的原配妻子,老皇帝還是太子時,觀容便是他的太子妃。老皇帝順利登基後,觀容順理成章被封為皇後,還誕下嫡皇子。


    據說,老皇帝與觀容皇後年輕時也是一對壁人。


    觀容皇後聰慧靈透。老皇帝那時還沒瘋癲,乃意氣風發的大雅君子,對觀容一往情深,後宮裏僅有觀容一人。


    夏日炎炎,老皇帝帶觀容前往廬山避暑,炎夏蛇蟲出沒頻繁,觀容在路上被一條過山風咬中。蛇毒劇烈,觀容沒捱過當晚,消香玉隕於半途。


    觀容死後,老皇帝舉止逐漸怪誕起來,常常自言自語,對空時而獰笑,時而怒罵。


    他沒讓觀容下葬,而是找來道士做法要複活屍體。


    複活不成,又將她的屍首存於冰棺放在養心殿。仲夏酷暑,冰棺也沒法存屍,屍體開始腐爛發臭,宮人日日在養心殿點熏香驅蠅,蒼蠅蚊蟲還是嗡嗡作響。


    老皇帝找來一名少女一名少男,割喉放血,用鮮血強行喂給觀容的屍體,希望能複活。殺了幾名壯年,親自操刀挖心剖肝,將壯年的心肝移植到觀容的屍體中。


    屍體被他折騰得慘不忍睹,非但沒複活,反而腐爛的速度愈加快。


    實在沒辦法了,老皇帝隻得剔除屍上的一堆腐肉,隻留下森森白骨。白骨架用艾草烘幹,刷上特製釉漿再暴曬,屍骨一直保存至今。


    觀容死後兩年,他才開始選秀納妃,夜夜寵幸。兩年內,眾多妃子先後生下十二名子嗣,老皇帝又開始戒性養生,拿自己的親生骨肉煉丹。


    為永葆青春,他研製換皮術,割下年僅四歲的九皇子的背部皮膚,又割下自己的臉皮,活生生將九皇子的皮膚,用針縫到自己臉上,最後整張臉潰爛,差點一命嗚呼。


    ——


    聲勢浩大的隊伍一路往雷塢方向去,虞子鈺和蕭瑾也跟在後麵。


    一直送老皇帝到達雷塢,眾人日落西山才回京城。


    虞子鈺和蕭瑾肩並肩挨著走,到達成賢街了,見她還不轉道,便問:“子鈺,你往哪兒走呢,不回家了?”


    虞子鈺抬頭看空曠的街道,又低頭看自己的鞋尖,半紅著臉道:“我去小師弟家吃飯。”


    虞元楚晃悠悠走到她麵前:“你的小夫君剛出征,你就到別的男人家吃飯,這會不會不妥?”


    “我已經和李既演和離了,從此再無糾葛!”虞子鈺被哥哥說得又羞又惱,幹脆牽起蕭瑾的手就走,“小師弟,我們走,不要理這個大嘴巴。”


    在王府吃過飯,蕭瑾送她回家。


    兩人並肩而行,蕭瑾手裏提著一盞燈籠,有螢火蟲飛過,他道:“你還記得嗎,八歲那年,我帶你去鳳尾河摘蓮蓬,也遇到了螢火蟲。”


    “記得,那時候螢火蟲可多了。”


    虞子鈺躍起來,想要抓住在空中一閃一閃的亮蟲,腳下踉蹌差點摔倒。蕭瑾扶住她,順勢牽她的手,之後再也不放開。


    虞子鈺也不抽手,由她牽著,心裏澀澀甜甜,“師弟,你還喜歡我嗎?”


    “什麽?”蕭瑾停下步伐。


    “我知道你以前喜歡我,那如今,你可還繼續喜歡我?”虞子鈺靜靜看他的眼睛,兩人對視了許久。


    夏日蟲鳴在耳邊嗡嗡鳴,蕭瑾手心都在冒汗,頭頂燦爛星空叫他眩暈,“自然是一直喜歡,從沒變過。”


    虞子鈺也在盤整自己的思緒,她和蕭瑾一起長大,或多或少有某個階段,她都曾經喜歡過蕭瑾。在沒有一意孤行修仙時,她曾考慮過嫁給蕭瑾當他的王妃。


    隻是後來她癡迷修仙,而蕭瑾隻是個凡人,叫她暗暗失望,覺得蕭瑾配不上她。


    隻好強行壓下少女情愫,專心悟道。


    可如今,蕭瑾也拜了祖師娘為師,和她一同修仙。祖師娘還總是誇他悟性高,雖道行及不上她這個師姐,但也是個修仙小才,孺子可教也。


    當了這麽些時日的師姐弟,虞子鈺隱約覺得曾經把她壓下的情愫,似乎在破土而出。尤其李既演離開後,她整日心裏空落落的,一見到蕭瑾,空缺的位置又被補上了。


    “師姐,你怎麽了?”見她許久不出聲,蕭瑾問道。


    虞子鈺握他的手緊了些,明明漆黑街道隻有二人,她還是怕人聽到似的,虛掩著嘴問道:“師弟,你說一對夫妻若是和離了,要分開多久才能另尋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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