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不敢。”冷陰的沉默後,尚洺不急不緩吐出幾個字。


    李奉眼底的醋意妒意湧動狂發,低低冷哼,“不敢,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仗著自己臉皮有幾分俏色,就不知天高地厚勾搭主子, 賤人。”


    尚洺不再回話。


    李奉撣了撣一塵不染的廣袖, 下巴抬起,傲氣邪妄,“明日你去左龍武軍處報道, 日後在我手下做事。”


    尚洺不與他爭辯, 李奉這個人蠻不講理, 跟他闡明講理不過是徒勞。


    且他也不可能會聽李奉的調遣,他原在公主手下效力,後來被調來虞府,聽從虞凝英的吩咐,當任虞子鈺的貼身侍衛。


    於情於理,不管是李既演亦或李奉,都沒資格調派他。


    “聽到了沒,明早收拾好東西,我親自押你去軍營,可別動什麽歪心思。”


    尚洺木然頷首:“是,將軍。”


    “行了,回去吧。”


    李奉抱臂大步往回走,覺得自己技高一籌,鋒不可當。三言兩語擺出正夫的氣場,便叫這小白臉戰戰兢兢,如縮頭烏龜屁都不敢放。


    他風風光光折返臥房,褪下外衫,撲上床把虞子鈺揉到自己懷裏,捏著她的臉親出聲響來,“我的好媳婦,好娘子,夫君疼死你了,愛你愛得要死。”


    虞子鈺睡得正香,好夢被李奉攪斷,睜開眼不滿地要打他,“你發瘋啊,滾開。”


    李奉趕緊把她摟懷裏,輕輕拍她的背,柔聲哄她,“是夫君不好,寶寶快快睡覺吧。”


    虞子鈺閉上眼睛,再也沒出聲。


    翌日,李既演醒來身邊空無一人,也不知道李奉解決了尚洺的事兒沒有,乏累摸索腰間,找到李奉留下的字條,一豎狂放的草書:“已處理,照顧好娘子。”


    他剛看完字條,虞子鈺怒氣衝衝的聲音破入屋內,“李奉,你好大的膽子,不知天高地厚!你有何資格調派尚洺,他是我的侍衛。”


    李既演捏捏眉心,掀開被子,正欲穿鞋。


    虞子鈺衝進來:“你昨晚去找尚洺了?”


    “是李奉,不是我。”李既演趕緊表明身份,絕不替李奉黑背鍋。


    虞子鈺不吃這套:“什麽李奉李既演,我看就是你給自己開脫的借口,李奉也是你身體裏出來的,他做的事情,你也得擔責!”


    “行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李既演拉她的手,在她手背親了親。


    “尚洺說,昨晚你去找他了,要調他去軍營。”


    李既演委屈巴巴看著她,“不是我,是李奉,我沒有做錯事情。”


    “反正就是你,尚洺是我的侍衛,他得一輩子留在我身邊保護我。你不能對他指手畫腳,不能趕走他。”


    虞子鈺對自己的物品有種難以言喻的強烈占有欲,尚洺是她的人,誰也不能染指,李既演和李奉也是她的人,也得聽話。


    李既演拉她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那我吃醋怎麽辦,你對他那麽好,我心裏難受。”


    虞子鈺點點他腦門,一句安慰也沒有,隻是發號施令:“不準吃醋,不準難受,我要你開開心心的,每天都開心,像我一樣開心。”


    “可你把心分給別人了,我開心不起來。”


    虞子鈺喪起臉,垂頭萎靡不振,額頭重重磕在他肩膀,幾根指尖揪著他的領口,扭擰出殘花印子,不管不顧地強硬道:“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不準你不開心,你必須每天對我笑臉相迎。”


    含怨說完,又抬起頭來。


    她兩隻手按住李既演的嘴角往兩邊扯,壓開滑稽的笑臉,“就是這樣,我要你每天都笑。”


    李既演牽強地蕩開笑意:“好,為夫遵命,每天都笑給我的寶貝看。”


    虞子鈺的煩悶一掃而光,捧著他的臉,左右臉頰印上柔軟的吻,“這才對,我虞子鈺的男人最聽話了。好了,你的漂亮娘子要出去釣魚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不許不開心。”


    她從男人腿上跳下,一溜煙飛出屋子,雀躍地去找尚洺。


    “我們去釣魚吧,我已經教訓李既演了,他趕不走你,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尚洺不在乎能不能得到虞子鈺的愛戀,他那點心事本就見不得光。不敢,也不能和李既演爭,隻想默默守護她,一輩子做她的侍衛。


    “好,走吧,去釣魚。”他提起釣具,迎著虞子鈺往前走。


    尚源在後方搖搖頭,也跟在後麵。


    李既演原本以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忍忍也就過去了,可事實並非如此,他越是忍讓越是煎熬。他和虞子鈺在一起還不到一年,炙熱的情愫每日隻增不減,遠遠沒達到細水長流的溫吞。


    他想,或許再過個十年,等年輕的燥氣消退,他變得更沉穩,也許那個時候他可以一葉蔽目搪塞自己,容許虞子鈺搖擺於紅杏枝頭。


    可現在不行。


    現在他對虞子鈺的愛過於熱烈,容不得半點沙子,他需要做點什麽來表述自己對虞子鈺的渴望。


    幾日後,虞子鈺釣魚的熱情消退了些,也去釣,不過午後就回來了。她也沒釣到多少魚,釣到小的都會放生,大的才帶回家。


    她精力出奇旺盛,開始打算養魚。


    虞府後院花圃旁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池塘,她跑去折騰母親,“娘,我要在池塘裏養魚,您就答應我吧,我真的想養魚。”


    虞凝英是個雅致極高的人,府上的樓台亭榭,院落雅舍,假山花草,池塘雨亭都是她構築打樣。整個虞府飛閣流丹,雕甍畫棟如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一方小池塘都是用從金陵運來的白大理石砌成。


    她實在是舍不得讓虞子鈺作亂。


    在她肩頭揉了揉道:“池子也有魚啊,那麽好看的錦鯉,你好好養著唄。”


    虞子鈺扯她袖子撒嬌:“不要錦鯉,我要養草魚,蝦,還有田螺。娘,你就答應我吧,我真的真的想養。”


    “那娘重新給你找個池子好不好,找個大的,你想養什麽都行。”


    趙天鈞在一旁道:“她想養就養唄,把池子給她吧,她都要哭了,多可憐。”


    “娘,我真的要哭了,我就想在家裏養,把池子給我吧。”虞子鈺慣會撒嬌,虞凝英又疼她,最後招架不住,敗下陣來同意了。


    虞子鈺樂開了花,自己擼起袖子上陣,帶上尚洺和尚源先去清理池中花草。


    池子裏分成幾塊,養著芙蓉蓮、碗蓮、睡蓮、還有水丁香,每一樣花卉都是虞凝英精挑細選出來的。虞子鈺放了滿池子的水,花兒全拔了,要把這裏弄成專門養魚養蝦的魚塘。


    碗蓮花期六月到九月,虞府的花養護得好。眼下十月份了,還有幾株碗蓮搖搖曳曳未凋零,在池中開得粉白,嬌媚醉色。


    虞子鈺摘下一朵綻得豔麗的蓮花,別在尚洺耳上,自己捂著嘴笑:“簪花郎,這樣你就成簪花郎了。”


    尚洺笑而不語,取下花朵,柄杆撚在指尖,又別到她歪斜的雲鬢。


    尚源在一旁卷起褲腿,狂擼翠綠荷葉,不經意間瞥見垂柳後邊的李既演,條條綠絛之下映得李既演神色更加昏暗。


    他不想看到虞子鈺和李既演爭吵,忙忙頭湊過來故意道:“小姐,怎麽隻給尚洺簪花,我呢,我也要。”


    虞子鈺燦然一笑,蓮花摘下,塞到他領口,“給你,別在胸口上,你就成新郎官了。”


    “嘿嘿,我不當新郎官,我隻當小姐最得力的侍衛,守本分得很呢。”最後的守本分三個字咬得極重,暗自提醒尚洺,要適可而止擺成自己的位置。


    說完,他再覷視垂柳後方,李既演已不見了蹤影。


    李既演回了將軍府。


    他想,或許該找個清淨的地方療慰自己的心傷,去外麵散散心,不再看虞子鈺和尚洺眉目傳情,眼不見心不煩。


    李方廉從外頭進來了,手裏拿著一份黃文敕牒,見李既演屋門半掩,經過廊下時探過頭喚道:“既演,你回來了?”


    李既演仰躺在床上黯然傷神,聽到聲響,驚坐起慌忙回話:“是的,父親。”


    李方廉推門而入:“你不去虞府陪虞子鈺玩?”


    “她不帶我玩。”李既演嘀咕了一句,從床上下來扶正衣領,“父親,這敕牒是?皇上有吩咐嗎。”


    李方廉沒正麵回話,而是盯著他的眼睛看:“你眼睛怎麽紅了?”。


    李既演別過臉,不讓他看,“無事。”


    “你大白天在屋裏躺著作甚,眼睛都睡紅了,我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也不知道幫幫我。 ”李方廉抱怨幾句,打開手中敕牒,“突厥可汗來朝覲,已經到秦州了,皇上命我帶一隊人馬去接他們呢。”


    他催著李既演:“你現在去軍營,挑選兩百名騎兵,要高大威武,長得俊俏些。馬也要健馬,漂漂亮亮的,我明日得整裝齊發去接突厥可汗。”


    “嗯,知道了。”


    李既演去了軍營,依令挑選出兩百名威風凜凜的精兵,下發嶄新戎裝,叫他們整理好軍容,明日隨李方廉去接人。


    天黑後,李既演離開軍營,在通向虞府和將軍府的岔道口凝眸遙視,竟不知該如何選擇,今晚究竟要去哪裏睡。


    想了一番,鞋尖還是不可控地轉向虞府。


    屋裏不見人影,他又往後院的池塘去。


    虞子鈺還帶著尚洺尚源掌燈清理池塘,忙得團團轉。仿佛她就靠這個魚塘謀生,不把魚養好,一整個虞家就要跟著她餓肚子似的。


    她也不使喚其他家丁,自己領著尚洺尚源忙碌,褲腿卷高在池裏拔草,活像田間的老農。


    李既演站到岸處,蹲下來道:“就不能明日再挖嗎,也不著急這一刻。”


    虞子鈺頭也不抬,鏟出一條半臂長的泥藕,奮力扔到岸上,“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做事不能懶,一打算好了就得動手。”


    李既演脫下外衫,也打算下去幫她,卻被她阻攔:“你別下來了,這兒水冷得很,你也不會弄,別下來。”


    “你關心我呀?”虞子鈺難得的體恤,李既演受用不已,胸口暖意股股流湧,說話都變嬌了。


    “我何時不關心你。”虞子鈺繼續幹活,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你吃飯了沒,我去給你煮點吃的。”李既演探過身子,大手掰過她的腦袋,在滿是泥水的臉上親了親。


    “嗯,去吧。”


    李既演到了廚房,府裏人都吃過飯了,廚娘已經收拾殘羹。廚娘道:“姑爺,您還沒吃啊,我給您弄點吧?”


    “不用,我在軍營吃過了。子鈺叫我來給她煮點吃的,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吧。”


    李既演溫和笑著,他總喜歡說虞子鈺使喚他做事,即便不是虞子鈺下令,他也愛這麽說,媳婦兒我來做飯,媳婦兒讓我給她泡點茶,媳婦兒叫我折兩朵花回去......總有說不清的黏情蜜意。


    他清點一遍廚房的食材,虞子鈺平日不挑食,吃什麽都香。


    炒了個木須肉,色味俱全,鮮香適中;魚頭豆腐湯,用的是虞子鈺釣來的鯽魚,湯汁濃白,汁美柔嫩;蔥花煎蛋,色澤金黃,微焦而不糊,蛋香四溢;還有一道紅燒肉,醬香濃鬱,外焦裏嫩。


    忙碌了半個時辰做好四個菜,全都端到屋裏去,再返回池塘叫虞子鈺回來吃。


    池塘岸邊兩盞油燈還在亮著,一明一晦,亮得細弱。池子裏空無一人,問過宿值的的護衛,“子鈺去哪裏了?”


    護衛道:“她帶尚洺他們兩個去後院膳堂用飯了。”


    “去膳堂用飯?”李既演眉頭緊皺,後院膳堂是家丁們用飯的地方。


    步履匆匆趕到膳堂。


    隻見虞子鈺、尚洺、尚源坐在正堂中央的長橫桌邊上。一陶鍋架擱於桌麵,底下還有一小盆炭火。鍋內熱湯滾滾,葷肉素菜一股腦在裏頭煮著,香味四溢。


    虞子鈺吃得不亦樂乎,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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