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勤勞的百姓摘了梨挑進城裏賣,好歹能換回幾斤糧食。


    “快快快,高一點……再高一點……就那個最大顆的……”


    楊鉞大老遠就聽到了叫喊聲,聲音有些熟悉。


    走近一看,樹下站著一個眼熟的丫頭,樹上兩個他的小廝,正在給人家摘梨子,還摘的格外沒脾氣。


    “都說了要左邊那個大的。”小丫頭捧著樹上丟下來的梨子抱怨道。


    楊鉞看了一會兒四周,不遠的樹下坐著一個女人,戴著幕籬,旁邊站著一個丫鬟,一手端著切成塊的梨,一手拿著扇子驅趕蚊蟲。


    好不愜意啊。


    真是叫人又恨又惱。


    楊鉞才站了一會兒,爬到高處的長戟一眼看過來,腳下一滑,差點從梨樹上掉下來。


    小丫鬟驚呼一聲,大喊:“長戟,你小心點啊。”


    楊鉞心想:這丫鬟雖醜,膽子卻不小。


    再看邵芸琅,掀起幕籬往這邊看過來,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停止了。


    邵芸琅以為自己眼花,起身往這邊走了幾步,眼神從不敢置信到意外,最終化成一個淺淺的笑容。


    就是這個笑容,仿佛百花盛開,仿佛天降甘霖,讓楊鉞身心都放鬆下來了。


    笑容轉瞬即逝,邵芸琅站在離他


    十幾步遠的地方,問:“什麽時候來的?”


    “今日,剛去看了……咳,善堂裏的孩子,然後過來摘幾個梨子解渴,沒想到就看到了你們。”


    樹上的兩個小廝已經跳下來了,一左一右跪在楊鉞麵前,激動地喊:“少爺,您可算來了。”


    楊鉞眉頭一挑,冷哼道:“我再不來,都不曉得自己的小廝成了別人家的苦力,你們倆很閑?”


    長戟有些緊張,不敢說話。


    長戈卻知道楊鉞不可能生氣,笑著回答:“我們確實挺閑的,所以來山上幫忙摘梨子,這些梨子是要給善堂的孩子們吃的。”


    “給工錢了嗎?”


    邵芸琅直接搶先說:“在善堂幹活屬於義工,沒工錢。”


    “我剛捐了一千兩,算不算是大善人?謝三夫人要不要嘉獎我?”


    “跟上。”邵芸琅轉身往林子深處走,兩人許久未見,確實要好好說說話。


    也還好今天沒有帶謝家的小廝來,否則遇到楊鉞也不好獨處。


    楊鉞咳嗽一聲,踢開兩個擋在路中間的小廝,默默跟了上去。


    長戈爬起來,拍拍褲子,衝其他人說:“這邊梨子都摘得差不多了,我們去那邊摘吧?”


    墨香猶豫了一下,和靈犀一道跟著走了。


    不過他們也沒走遠,保持著能看到人卻聽不到聲音的距離。


    邵芸琅停下腳步,轉身問:“見過伯父了?”


    楊鉞伸手摘下一個梨子,在身上擦了擦放進嘴裏咬了一口,梨子剛熟,微酸,但很


    解渴。


    “見過了,他過得不錯,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裏。”


    邵芸琅歎了口氣:“他堂堂一個大將軍在我這裏當長工,我心不安。”


    楊鉞打趣道:“不安什麽?怕他暴露身份,給你和謝家帶來麻煩?”


    邵芸琅斜了一眼,微微嗔怒:“隻要他不承認,誰敢指著他的鼻子說他一定是楊將軍?人有相似,何況他如今看著就是一個普通的老頭。”


    楊鉞想到父親的裝扮,確實如此,一開始看到他追著大野豬的那架勢,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呢。


    “可將一個大將軍糟踐成這樣,我還是一個晚輩,如何能安心?”


    “千金難買他樂意,你如果不想待,你想留也留不住。”


    邵芸琅自然明白這一點,“罷了,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你們不後悔就行。”


    楊鉞想起老爹的話,多看了邵芸琅一眼,許久未見,她有長大了一些,梳著婦人的發式,輕輕蹙眉時都那麽好看。


    她穿著樸素,一身淡淡的米白衣裙,連幕籬都是白的,從這深山裏走出來,恐怕會被誤認為是狐妖吧。


    明明來之前有許多話想對她說,真看到人了,楊鉞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許許多多的情思都是不能說出口的。


    邵芸琅察覺到一點尷尬氣氛,主動問:“戰打完了,東遼人怕了嗎?”


    “他們怎麽會怕?不過皇上已經下旨,這個月將會公開處死昔日的三王子和東遼大將軍。


    這二人不死,東


    遼就有借口出兵,隻是他們損失慘重,短時間內肯定難以恢複了。”


    邵芸琅突然想起了邵宛卿,去年的這個季節,邵宛卿也死了,聽說並不是在菜市口處決死的,而是死在獄中。


    那件事後,邵芸琅給祖父去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讓他老人家不要太傷心,可梁氏不知如何得知了,派了個嬤嬤來訓斥了她一通。


    說她貓哭耗子假慈悲,說她不顧姐妹情誼自私涼薄,說她將來會遭報應。


    邵宛卿為何會死,邵芸琅和楊鉞一清二楚,可邵芸琅並不後悔。


    “想什麽想的如此出神?”楊鉞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邵芸琅回神,搖頭道:“沒什麽,一點不開心的往事而已。”


    “你還能有不開心的往事?那定然是與武侯府有關的了。”楊鉞一語道破真相。


    而邵芸琅聽後卻沉默了,楊鉞竟然如此了解她,似乎一直以來,二人都是彼此不設防的關係,一路相伴走過這幾年,感情早已經說不清道不明了。


    “我說錯了?你嫁給謝淵後過得一直很如意,再到這姑蘇,不都是按照你的計劃一步一步走的嗎?”


    提起謝淵,邵芸琅伸手挽了一下耳邊的碎發,不自然地說:“你說得對,我對如今的生活很滿意。”


    沒有刻薄的公婆,沒有難處的小姑,更沒有爭寵的小妾通房,也不需要相夫教子,她自己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等大房的人回京,她就搬出謝府獨居,到


    時候更自由。


    她如今也小有名氣,大家提起謝三夫人也帶著尊敬。


    將來即使獨居,也不會有人敢上門鬧她,這就是她辦善堂的目的。


    說她功利也好,說她俗氣也罷,她確實在有意替自己揚名,且以一種十分低調的方式。


    第314章 真情流露


    楊鉞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枝頭上的梨子壓下來,頂在他腦袋上,他挑了一個大的丟給邵芸琅。


    瞧著她不太高興的樣子,楊鉞笑了,“怎麽了,別人會以為我欺負你的。”


    “就憑你?”邵芸琅把梨子揣在手裏。


    “是是是,你多厲害啊,才來姑蘇多久,就和最有錢的沈家幹上了,把人家的獨子打斷腿不說,還訛了人家十萬兩。”


    “錢可沒進我自己的荷包。”


    楊鉞站直,恭恭敬敬地朝她作揖,“我替全體將士多謝夫人。”


    邵芸琅避開了,靠在對麵的樹幹上,輕聲說:“沈家一個不算聰明的當家主母,一個愚蠢且壞的年輕少爺,這樣的人家居然也能成富商。”


    “沈家以前的當家很有能耐,也很有膽量,敢和邊境的馬賊做交易,這個交易一直延續到現在,加上這兩年市場利好,沈夫人經商上還是有些天賦的,不是愚蠢的人。”


    邵芸琅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有些惱怒,“為母則剛,但女人做了母親,為了孩子也會變得不講道理。”


    她兒子也不算多優秀,但為了讓他順利登-基,邵芸琅也做了許多外人不理解的事情。


    楊鉞走到她麵前,雙手抓著她頭頂上的樹枝,低下頭看她,低聲說:“如果是我的兒子,一定不會是這樣的。”


    邵芸琅避無可避,迎著他的目光,冷笑道:“你連妻子都沒有,兒子早著呢,而且你上輩子無兒無女,這輩子


    能轉運?”


    “能啊,娶個妻子不就轉運了?”楊鉞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他聲音低沉,略帶蠱惑地說:“其實夫妻之間還是很有樂趣的,看看我爹我娘,我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們感情都很好。”


    “那又如何?”


    “一個人雖然自由,無拘無束,可夜裏不冷嗎?不寂寞嗎?你總有心事想要排解的吧,有委屈想找人傾訴的吧,有困難想要找人幫忙的吧?


    這些問題,找個好丈夫都能解決,孩子也可以一起撫養,如果是女兒,你教她琴棋書畫,如果是兒子,我教他習武練字,不聽話就拿來揍。


    我楊家的孩子不可能走太歪,實在太不聽話就丟到軍營裏磨礪幾年,如果生個像你這樣聰明漂亮的女兒,我做夢都會笑醒。”


    邵芸琅聽他越說越離譜,怒視著他,“你娶妻生子與我有何幹係?”


    楊鉞朝她靠近一步,幾乎與她貼在一起,一字一句地說:“當然有關係,因為我隻想娶你,隻想和你生孩子!”


    “你……”


    楊鉞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口上,鄭重地說:“邵芸琅,你那麽了解我,一定也能看到我的心吧……”


    “看不到,也不想看。”邵芸琅掌心發燙,掌心下的心跳幾乎貼著她的皮膚,讓她心跳都亂了。


    “你不想試試嗎?試試過一種完全不同的人生,你想要的自由我也可以給你。


    我不需要你孝敬公婆,沒有姐妹,妯娌之間


    也難得見一麵,有矛盾我幫你解決,無需你看人臉色。


    家裏你說了算,錢都交給你管,我這幾年賺了許多錢,皇帝還時不時賞賜我,你可以隨便花。


    我如今可是皇上麵前的大紅人,前途無量的,不知道多少女兒家想嫁給我,我一個也不想要,就想要你。


    你願意跟我去山海關嗎?那裏冬季寒冷,比京城冷多了,滴水成冰,但夏季很涼快,春秋也很舒適,景色雖然沒有姑蘇的柔美,但別有一番美感。


    當然,如果你不想一直待在山海關,可以到處走走,我派人護送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出關也行,天下之地,沒有地方可以阻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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