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葉小姐,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之前不是傳……”


    有人路過一聲咳嗽。


    大家做鳥雀散。


    頂樓董事長的辦公室。


    前董事長喜愛的中式風格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白灰和幾何輪廓的極致線條,凸顯著冷靜幹練的簡潔鎮定。


    男人頂著一張翩然俊逸的臉,輪廓利落,漆黑的瞳仁沉寂冷清, 高挺的鼻梁在明光下劃開利落的陰影, 薄唇直抿。


    偏淡的唇色,下麵唇瓣的唇尖上有塊暗紅色的傷痂。


    傷口醒目,又給他添了幾分冷峻。


    李總助拉開抽屜七八次, 最後終於決定遞個隱形創可貼進去。


    待會還有高層會議要開, 這樣似乎不太……嗯……


    周聿白神色平和地翻著送進來的簽字文件,指尖倒是夾著根煙, 但從點煙開始就沒有抽過一口,隻是任由它靜靜地燃燒。


    他睃一眼李總助手中的東西:“不必了。”


    “大家都在傳……”李總助欲言又止, “我讓醫生過來,幫您處理一下傷口?”


    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傷, 毫無影響。


    隻是偶爾牽動嘴唇時會帶起一點可忽略的刺痛。


    “不用。”周聿白把細長香煙摁進煙灰缸,淡聲道, “今晚的應酬應該會熱鬧, 多安排兩個能說話的人一起過去。”


    “是。”


    晚上有商務應酬, 他也絲毫不避諱頂著這張臉出席。


    酒席上喝了幾杯,合作夥伴也脫了那層凜然嚴肅的派頭,笑哈哈問起他嘴上的傷。


    八成是女人搞得。


    周聿白供認不諱,捏著酒杯輕描淡寫說是。


    這種話題總是能引起人的談興。


    眾人起哄:“什麽樣的姑娘啊?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他喝一口酒,無所謂笑笑:“還算漂亮吧。”


    大家聽他語氣裏那抹冷寂,搞不好是在女人麵前吃癟,感慨年輕輕輕的周總也會栽在女人身上,又羨慕年輕人的風流大膽,一時飯桌上熱鬧融洽至極。


    酒桌上一張張喝得麵紅耳赤的麵孔,七嘴八舌聊起男男女女的話題。


    周聿白神誌微醺,意識卻格外清明。


    身邊也坐著個漂亮女生——剛才聊天時大家起哄塞到他身邊來的。


    他要走,這姑娘也跟著他起身,嬌嬌怯怯喊他周總。


    問能不能捎她一程。


    周聿白這才拿正眼看她。


    剛畢業的年輕姑娘,舉止還有些拘謹,大眼睛長睫毛,笑起來甜絲絲的。


    捎一程也無妨。


    但那又何必,還要費唇舌跟她說話,有的沒的聊些浪費時間的話題,再繼續往後,想想也知道會有什麽事。


    這種事情,他做過一遍,就懶得再來一次。


    周聿白轉身就走。


    第二天去香蜜湖吃飯。


    梁鳳鳴看見周聿白嘴唇的傷口,也是有些納悶。


    他說是被碎玻璃杯不小心割傷。


    “聿白,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


    “媽總覺得你不對勁。”梁鳳鳴拍拍他的肩膀,“你和以前不太一樣,經常坐在窗邊發呆。”


    “那天晚宴遇見鍾意,你後來跑哪兒去了?電話一直沒接。”


    他淡聲道:“沒去哪。”


    “沒和鍾意在一起?”


    “媽——”


    梁鳳鳴沉吟:“我知道你倆也許沒什麽,但以前畢竟也在一起過一段時間……聿白,這兩年你先是拒絕了綰綰,後麵又接觸了那麽多女孩子,難道就沒一個合適的?你年紀也不小了,爺爺奶奶年事已高,是不是好好考慮考慮……”


    他修長手指揉捏著一支煙,長睫掩住寂寥:“您覺得哪個適合我?”


    “我當然是最中意綰綰,其他也有覺得合適的,隻是看你喜歡。”


    周聿白沉默望著窗外,下意識將那支潔白的煙卷揉了很久,揉到煙葉破碎,指尖沾滿煙草氣味,方才平靜道:“這麽多鶯鶯燕燕,我自己挑不出來,您眼光毒辣,覺得哪個好就哪個吧,您看著安排,我都聽您的。”


    “聿白,你這話當真?”


    “當真。”他起身要走,“您挑完了,告訴我一聲就行。”


    本來要回公司加班。


    結果臨時起意,周聿白又去了那套空置的大平層。


    房子依舊冷清。


    這冷清持續的時間太長,就有些令人憎恨的厭惡感。


    床上有過夜的痕跡——


    他偶爾會在書房裏坐一會,再回到臥室躺一會。


    周聿白坐在床尾抽了根煙,最後拎著西裝外套往外走。


    走出大廳時,樓下的公寓管家笑著起身說,歡迎您下次歸家。


    家?


    周聿白叼著煙冷笑了聲。


    撥了個電話給李總助,聲音冷肅:“把這套房子賣了吧。”


    李總助支支吾吾:“周總……”


    房子裏還有不少兩人的東西。


    他撣撣煙灰,眉眼蕭瑟:“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還要不要,她若不要,那就讓她自己扔了。”


    李總助幽幽歎了口氣。


    他一個總助,為什麽總是要處理這種事情?


    鍾意接到李總助的電話,蹙起細眉。


    她正忙著自己和鍾心的事情,哪有心思管這些,當然拒絕:“這套房子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李總助你隨意處置吧。”


    “鍾小姐,那些珠寶首飾,您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應該能排得上用場吧?”


    即便再不喜歡,把那些鑽石珠寶拆下來再設計出售。


    至少也值個幾千萬。


    這不是現成的頂級原材料?


    鍾意沉默,心裏取舍了一會,最後還是道:“不用了。”


    “要不您過去看看吧……那套房子,其實周總有空常去坐坐。”李總助歎氣,“也許您過去看看就明白了。”


    “抱歉,我最近有點忙。”


    門鈴叮咚響,鍾意忙著去接人,匆匆掛了電話,“李總助你處理吧,不用再征求我的意見。”


    李總助撫額。


    這是造什麽孽啊。


    鍾意深切意識到“雷厲風行”這四個字給生活帶來的翻天覆地的改變。


    在所有人改變主意之前把鍾心和枝枝接到了北城。


    把家裏的次臥改造成了母女倆的臥室。


    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去了附近的一個創意工坊。


    安頓了枝枝的幼兒園。


    開始了姐妹倆合體帶娃的新生活。


    枝枝在北城適應得很快。


    雖然離開了爺爺奶奶和家鄉的小夥伴,但北城有各種各樣的遊樂園和大大小小的展館,好玩又漂亮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姨姨家藏著好多的新玩具,她每天找出一個拆開,就能收獲一天的開心。


    媽媽、姨姨和藍鬱叔叔會帶她去外麵的餐廳吃飯。


    枝枝玩得樂不思蜀。


    和爺爺奶奶視頻的時候完全是笑嘻嘻地說拜拜。


    倒是把鍾爸爸鍾媽媽惹得傷感不已。


    她雖然沒有爸爸。


    但枝枝念過幼兒園,知道爸爸是什麽樣子——藍鬱叔叔是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還會領著她出門玩,把她抱得高高地看動物園的小動物,在吃飯的時候幫她剝蝦。


    晚上看動畫片的時候,枝枝摟著鍾心的手臂:“媽媽,讓藍鬱叔叔當我爸爸好不好?”


    把聊天的鍾心和鍾意嗆了半死。


    鍾心一手捂女兒的嘴,一手捂自己的臉,忍不住笑道:“藍鬱叔叔呢……額,他可能,可能當枝枝的姨父,但不會是爸爸哦。”


    鍾意俏臉飛霞:“姐,你別亂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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