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修挑挑眉,拉著妻子的手腕坐下?,招來店小二,加了幾個?菜。


    沈青枝坐下?後?,視線不禁落在宋戈和傅甄身上,她終於知曉為何宋戈有那麽多上京友人了。


    他是相?爺義子。


    倏然,心裏一沉,那日,江聿修告訴她,相?爺想要置他於死地。


    那,宋戈呢?他的立場在何處?


    四人落座後?,個?懷己心。


    江聿修一邊玩弄著妻子的柔荑,一邊朝那昳麗的男人挑挑眉,“宋兄也愛吃辣?”


    宋戈微微一笑,拿起?銀壺替幾人斟茶。


    “也能吃幾分辣而已。”


    江聿修接過那茶,道了謝,清冷的眼眸閃過一絲柔意,“我?家夫人亦愛吃辣。”


    他輕抿了口茶,頓了頓,又?道,“同是生長在江南魚米之鄉,模樣生得相?似,這口味也相?似。”


    他停了下?來,端著茶盞,漂亮疏離的眼眸落在宋戈身上,他笑了笑,“宋兄不好奇嗎?”


    話落,沈青枝和傅甄都睜大眼睛看著宋戈。


    確實,兩人模子生得像,氣質亦是溫溫和和。


    任誰看見,都會覺著這兩人生得像。


    宋戈未開口,隻是放下?銀壺,目光淺淺落在沈青枝身上。


    那張臉,確實與他甚像,接到任務那天?,百花宴上,她款款走來,偷偷一瞥,卻是驚為天?人。


    他從?前便知曉,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


    可當見到這幅模子在一女子身上時,確實著實將他驚豔到了。


    美,軟若嬌花,神仙玉骨,引人折腰。


    那一刻,他想,他們的娘親定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他嘴角微勾,羽扇掀了掀,涼風拂來,心靜了下?來。


    他未回話,隻在笑意中?將情?緒掩蓋了過去。


    用完膳,兩個?男人有事相?談,一前一後?離開坐席。


    沈青枝看著兩道高挺俊俏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兩道身影,同樣高大挺拔,隻不過江聿修氣勢更為雄厚霸氣,像是隻披著羊皮的雄獅,雖仙氣飄飄,但身上那股子沉穩霸氣是如何也掩蓋不去的。


    相?反,宋戈,一襲白衣,羽扇綸巾,談笑間溫文儒雅,是種不染世俗的昳麗。


    這兩人能相?談個?什麽?


    她鬱鬱寡歡,心不在焉地摩挲著手上的鐲子。


    “沈青枝,我?看你成婚後?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也不幸福嗎?”


    “你將我?妹妹拐走,我?還未和你算賬呢!大家閨秀,天?天?在外拋頭露麵,我?妹妹可是相?府千金,你莫將她帶墮落了!”


    傅甄見兩人走了,又?陰陽怪氣了一番,沈青枝未理她,仍低頭玩弄她手上的翡翠鐲子。


    自打江聿修將那白玉鐲子作為定情?物拿走,到今日還未還給她呢!


    直到傅甄再次開口,“沈青枝,首輔不肯與我?成婚,你知道後?果嗎?”


    沈青枝這才睨了她一眼,她神采飛揚,一副得誌模樣,好像是在威脅她?


    她將袖子放下?,遮住價值連城的鐲子,纖細的手指蜷縮,雪白的手背上還有一絲紅痕,是方才江聿修揉的,她膚質細膩,一點力?就泛紅。


    傅甄目光落在她雪白嬌嫩的手背上,觸及那紅痕時,眉頭微蹙。


    沈青枝不自覺將手縮到桌下?,嘴角若無其事地扯了扯,似聽見什麽天?大的笑話,“哦?什麽後?果,說來聽聽。”


    傅甄立馬忘記那紅痕,得意起?來,朝她湊了湊,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撲麵而來,沈青枝挑挑眉,這姑娘居然也在用她製的香?真是匪夷所思。


    見傅甄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沈青枝也將耳朵往她那湊了湊。


    “小心從?天?上摔到地上,細皮嫩肉的沈四姑娘,能跟著他吃得了這苦嗎?”


    傅甄美麗的眼睛上挑著,紅唇輕啟,“或者是你家夫君能受得了這委屈嗎?”


    聽聞這話,沈青枝穠麗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濃密鴉羽長睫微顫,小臉僵了僵。


    雪白的手指拽著衣袖,淡淡撇了一眼她一眼,“傅大小姐此話可不要亂說。”


    傅甄不置可否挑挑眉,拿起?筷子夾了個?雞翅放進嘴裏,辛辣味縈繞唇舌間,她忙端起?茶盞抿了口水,眼睛卻還落在沈青枝身上。


    沉默不語,一時間的靜謐。


    傅甄沉默寡言的樣子,還是有些讓沈青枝的心不安起?來。


    *


    “你是何時知曉這事兒的?”


    二樓廂房,宋戈與江聿修站在窗口,微風燥熱,屋子裏未放冰塊,熱氣騰騰。


    江聿修看了眼窗外人潮擁擠的長安街,微歎了口氣,“吾不太能分清人的容貌,是那日枝枝提到了這事,留意了下?,挖出?了一些真相?。”


    “竟然如此,那你也知曉我?與他的關係了,那你想必也知曉……”宋戈頓了頓,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悵然,“我?娘在何處了吧?”


    江聿修點頭。


    宋戈不解地看向他,“為何不告訴枝枝?”


    “這事兒太過離奇,這麽多年,她竟換了張臉,神誌也有些不清,蕭何……”說起?蕭何,江聿修還是有些淒涼,他的眸子冰涼陰鷙,修長的手指微微蜷縮,輕叩了叩雕窗。


    “蕭何說那事兒對她傷害很?大,想起?來可能會自縊。”


    他聲音也跟著暗沉了下?來。


    大抵是那段過去太過悲涼,林嫣曲折多舛的命運,讓他難以和當初戴著帷帽,有一雙神采飛揚,驕傲自信的女醫聯想在一起?。


    他也未曾想到,當年轟動上京的禍水美人,引得相?爺投擲千金,隻為奪得一笑的美人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當年他知曉那女醫懷了雙胎,下?了江南,失蹤在了江南。


    卻壓根沒料到沈如令的外室,竟也懷的是雙胎!


    原來,那村子裏的人護著的是她。


    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妻子的娘親。


    這世間太小了,誰又?能想到,多年後?,他與她多次相?見,卻已是滄桑巨變,多次相?遇,卻再也未認出?。


    或許是因那婦人的眸子,太過樸素與黯淡。


    在他胡思亂想時,宋戈問他,“你不怪我??”


    江聿修不言,隻是冷冷看著他。


    宋戈也不惱,又?道,“你竟是一點也不怪我?讓蕭何射了你一箭?好兄弟的背叛,你竟毫不傷心?”


    江聿修默不作聲,良久薄唇輕啟,“這箭必須傷我?,蕭何也必須背叛。”


    大抵是被傷口折磨,江聿修雋美的臉,染了一絲病弱,臉色蒼白幾分,但目光卻堅定如鐵,看向人時,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


    或許這就是上位者的肅穆與淩厲,宋戈想。


    *


    回府的路上,沈青枝將傅甄對她說的話告訴了江聿修。


    彼時,江聿修正?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聽見她的話,眼皮微掀,一把將她攬在懷裏,摟著她的眼,輕聲問道,“夫人擔心我??”


    沈青枝看著他淡然無懼的神情?,用手描繪著他線條流暢的下?顎線,“我?自是擔心的。”


    江聿修溫柔一笑,捏住她的下?巴,逼著她靠近自己。


    灼熱好聞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沈青枝身子顫栗了下?,忙緊緊抓住男人的衣袖,漂亮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向他。


    “別?笑了,你不怕嗎?”


    沈青枝嬌嗔地昂起?下?巴瞪了他一眼。


    江聿修嘴唇下?滑,正?好落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上。


    大手輕撫她的後?背以示安慰,“不怕,死不了。”


    沈青枝忙低頭捂住他的嘴,漂亮的狐狸眼裏滿是緊張,“胡說八道,什麽死不了?你別?嚇唬人。”


    男人薄唇貼在她的手心,熱熱的,她忙慌亂地鬆了手。


    雖說兩人已然親密無間,可她仍保留著剛在一起?時的青澀與純真。


    江聿修親了親她的紅唇,點頭道,“好,夫人勿慌,那奸相?想殺我?,可謂是天?方夜譚,夫人不相?信為夫?覺得為夫隻是個?草包,是個?毫無計謀的權臣?”


    話落,沈青枝啞口無言。


    對了,她慌什麽,這男人可是暴戾恣睢,權傾朝野的首輔,連小皇帝都得聽命於他的大京首輔。


    權傾朝野不談,這國璽,兵隊可都在他手中?。


    是了,她怕什麽。


    如此,她心有些微微放下?。


    緊抓著男人的衣袖也鬆了開來。


    “時局動蕩,夫人近些日子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慌,知道嗎?”他的薄唇貼著她的紅唇,一雙烏黑深邃的眼裏滿是她的身影。


    沈青枝說不慌是假的,但此刻她還是聽了男人的話,點點頭。


    她知曉,那一日上京一定是,刀光劍影,腥風血雨。


    可,這戰火,苦的是百姓啊。


    她垂眸,輕聲歎了口氣。


    複又?抬眸看他,“能不能護著百姓?保百姓周全。”


    江聿修愣了愣,指腹摸了摸她的紅唇,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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