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飯菜快熟了,程楠自告奮勇去地裏喊爸媽回家。


    此時,天邊已有星星升起來了。


    農人太辛苦,夏日中午太熱不能下地幹活,隻能趕早趕晚,現在都晚上八點了,爸爸媽媽還沒從地裏回來。


    程寶菱真得迫切地希望能有一筆本錢,讓爸媽換個營生的行業,實在好過受這種辛苦,她尤其心疼體弱的媽媽何佩瑜。


    爸爸媽媽回家後,正式開飯,一頓味美豐盛的晚飯讓辛苦的一家人飽餐一頓。


    洗漱過後,一家人照舊坐在門外納涼,腳邊燃著蚊香。


    何佩瑜拿扇子有一搭沒一搭扇風。對於女兒們買回來的肉,她沒有說些什麽亂花錢之類的話,在吃飯時候也開開心心地吃,同時禁止丈夫說些掃興的話。


    這些都是女兒們的好意,當父母好好享受,她們也會高興。要不然東西買了,錢花了,還要被父母責備胡亂花錢,硬是將一件好事變壞事,那才是對孩子真正的傷害。


    姐妹四人圍著一個小小的收音機聽評書,評書的內容正是大名鼎鼎的《五鳳朝陽刀》,女魔王侯國英計謀百出騙婚江劍臣,程寶菱聽得快笑死,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別看江劍臣這會兒嘴硬,以後肯定愛侯國英愛得不要不要的。


    程老太過來了!


    程寶菱忍不住撫額。


    程老太借故有事喊走了程安國。


    何佩瑜臉上怡然自得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程寶菱決定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她。


    她沒有誇張其實,隻是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一告訴媽媽,至於事情的真相就要靠何佩瑜這個大人去查實了。


    果然何佩瑜臉色凝重起來,似乎在思索什麽,等回過見幾個女兒均是滿臉憂心,勉強笑道:“沒事,沒事,有媽媽在呢。”


    她起身,“我出去轉轉。”


    一個村子裏,誰家有點風吹草動,用不了多久,整個村子就會傳得沸沸揚揚。程安民那點事,即使沒有傳開,肯定也有人知道。


    這時候村人們大多吃過晚飯在外麵納涼,何佩瑜在村子裏轉了一圈,遇到那些與程安民相熟的人便上去閑聊,再不動聲色地透露出有兩個陌生人來找程安民的事情。


    其中有個鄰居目光閃爍,似乎知道些什麽,“哦”了一聲,“我今天也去了鎮上,看到安民跟這兩人在吃飯呢,哎呦,這兩人看著凶,不像是幹正經營生的人,張口就問安民要錢,安民處處賠小心。安國家的,這安民兄弟不會是欠人錢了吧?”


    何佩瑜笑:“還有這回事?我們畢竟是兩家人,安民的事情知道的不太清楚。”


    另一個年紀稍大的長輩搖搖頭,“安民飄了,這兩年,他做木工掙錢,手頭越來越大,過年炸金花村子裏人都不敢跟他一起玩,他別是去城裏茶館玩啊,可得當心別人出老千!”


    眾人你一眼我一語說得興起,何佩瑜越聽越心涼。


    ……


    程安民家。


    童娟給大伯子倒了一杯茶,心裏嘀咕,這珍秀的婚事,大伯兩口子不同意就算了,那是珍秀沒這個福氣。怎麽就沒完沒了,老婆子天天念叨這事,連安民都跟著摻和,有這時間不如去城裏多接幾樁木工活幹。


    程老太夫婦、程安民、程安國在堂屋說話,童娟帶著兒子、女兒在臥室看電視。程誌遠要看《射雕英雄傳》,寶妮想看《新白娘子傳奇》,兄


    妹倆爭吵,童娟心煩意亂,一語定錘,“吵什麽吵,就看《射雕英雄傳》。”


    寶妮氣得捶床。


    童娟心不在焉瞟幾眼電視機,耳朵卻豎起來聽堂屋的動靜。


    是程老太的聲音,“小袁的行情好,還是早點定下來好。珍秀這事,我明天去找桂英,盡快訂婚。”


    程安國:“珍秀的事情還是算了,過了十月她要去市裏讀書,再說她年紀小,以後再說吧。”


    程老太剜了這沒出息的兒子一眼,“這又是你媳婦說的鬼話吧?老頭子,你說說老大。”


    程老頭指著兒子訓道:“女大當嫁,男大當婚,珍秀不小了!女孩子遲早都是要嫁人的,讀那麽書有什麽用,還不是一樣要嫁人,簡直是多此一舉!你說說看,袁家有哪裏不好,珍秀嫁過去就不用像我們一樣種地了,她可以當城裏人。”


    程安國記得何佩瑜的話,隻是不鬆口。


    程老太開始利誘,“袁家大方,兩家訂婚後,袁家肯拿出兩萬塊的彩禮,兩萬啊!有了這筆錢,你做什麽不好?”


    這年頭農村出個萬元戶都是件極了不起的事情。


    童娟的心都被這兩萬塊給攪動了,她看看自家的寶妮,歎了口氣,這個女兒值不得兩萬塊。


    程安國皺眉道:“這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就算是珍秀以後結婚,彩禮都給她做私房,我跟她媽還給她陪一份嫁妝。”


    這回連程老頭都無語了,“那你就是傻,辛苦養個女兒長大了白把人家。”


    程安國知道自己說不過父母兄弟,但他知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打算開溜。


    突然“撲通”一聲,程安民跪在了他麵前。


    “哥哥呀,救救我!”


    這時,程安民家的虛掩的大門被推開,何佩瑜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四個女兒。


    程寶菱見二叔跪在爸爸麵前,特別驚訝,“二叔,現在不是過年,您給我爸爸行這麽大的禮,也沒得壓歲錢拿!”


    程楠更驚訝,“怎麽,二叔這麽大的人了還信拿壓歲錢嗎。”


    第20章 (捉蟲)


    程安國愣了愣神, 連忙叫兄弟起來,“安民,你這是做什麽, 快起來, 讓人看笑話!”


    被兩個侄女擠兌的程安民差點忘了自己剛才要說的話。


    大?哥責任心重,對?兄弟友善,他原本想賣慘求幫助,反正家裏都是自己人。現在大嫂帶著四個侄女上門,剩下的話他哽住喉嚨處。


    程安民神不守舍地起身, 耳邊響起張老三兄弟的威脅:不還錢就砍你兒子的兩根手?指喂豬。


    這幫人心狠手?辣,說得?出做得?到。


    程老頭?訓斥次子, “老二, 你得?失心瘋了麽!”


    程老太一向偏愛疼小兒子,護著程安民說:“安民, 沒事?,沒事?的,你大?哥一定會幫你的。”


    不知情的人都被他們搞糊塗了,說來說去就是不說什麽事?。


    何佩瑜現在是完全明白了, 臉上露出一股冷意?。程珍秀定定地望著奶奶, 眼裏悲憤交加,珍雪挽著姐姐的胳膊,惱恨地看著這些所謂的血緣親人。


    程寶菱與程楠則充當左右護法?,誓死保護大?姐。


    童娟從?房間出來,不明所以, “安民, 你瘋了,跪什麽跪啊?”


    程安民臉漲得?通紅, 兩隻手?左右開弓,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巴掌,清脆的啪啪聲在堂屋回?響。


    童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她畢竟是枕邊人,即使程安民有心隱瞞,還是能漏出一鱗半爪。


    她抓著丈夫的隔壁,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是不是打牌在外麵欠錢了?”


    程安民低著頭?,不吭聲。


    童娟拚命地捶打丈夫的胸口,程安民抱著頭?躲避。


    程老太攔住童娟,不許她打自己的兒子,又連忙去找濕毛巾給小兒子敷臉,心疼:“安民,做什麽打自己,這麽大?的勁。”


    “別管他,讓他說,他自己做什麽事?!”程老頭?厲聲喝道。


    他老實人做了一輩子,連麻將?、紙牌這些碰都不碰,活了一個甲子,見多多人折在賭錢上,在他看來,玩麻將?紙牌這些就是賭錢,是破家?的玩意?兒。


    程安民縮在老娘身後裝鵪鶉,程老太心疼兒子,衝著眾人道:“安民他知道錯了,你們逼他做什麽!”


    程寶菱姐妹一臉懵逼。


    二叔這位媽媽的小嬌兒什麽時候知道錯了,而他們又逼了他什麽?


    這可真是——慈母的“愛”。


    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所以才能養出這麽“出息”的兒子呀。


    程安國問兄弟,“安民,到底出了什麽事??”


    最後這是問題是由程老太出來答惑的。


    事?情很簡單,跟何佩瑜打聽到的消息差不多。


    二叔喜歡炸金花,玩得?又大?。村子裏的人跟他玩不起,他就去了城裏茶館跟人家?玩,在一次喝醉酒後,被人拉上桌子,開始贏了好幾把?,後麵就一直輸,心裏想翻本,越玩越輸,越輸越玩,鬥紅了眼睛,次日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輸了一萬多塊。


    二叔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童娟拿腳去踢他,“你這個挨千刀喲,怎麽不死在外麵算了!”


    寶妮嚇得?在一邊大?聲地哭,程老頭?為此等?帶孝子氣得?臉色鐵青。


    整個屋子裏最淡定的居然是堂哥程誌遠。他出來堂屋瞄了一眼,又淡定地回?臥室看電視了。


    程寶菱覺得?他淡定得?太早了,他要是聽到後麵奶奶說的那句“不還錢就砍你兒子的兩根手?指頭?喂豬”的話,肯定沒心思再看電視了。


    程安國並不是真正的傻子,他隻是對?家?人不設防,聽明白了整件事?後,他不可置信地問母親,“媽,您為我們珍秀的事?情忙前忙後,就是為了那兩萬塊的彩禮?”


    程老太色厲內荏,“你胡說什麽呀,我是為了珍秀好,袁家?有錢,珍秀嫁過去是享福的。至於?安民,他是你親弟弟,他有事?,你做大?哥能不幫忙嗎?他快被人逼債的人逼死了,難道你眼睜睜看得?你弟弟被人逼死嗎?”


    程安國頭?大?,“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讓他去死!”程老頭?額頭?青筋冒出,大?喊一聲,“就當我沒生這個兒子,誰也不許替他還錢。”


    程老太急了,“老頭?子,你這是說什麽話呀,那是你親兒子。”


    “他不是我兒子。”程老頭?失望地說。


    “誌遠呢?”程老太逼問到老頭?子臉上,“誌遠是我們老程家?的獨種,我們以後死了,每逢清明過節也要誌遠給上香呀,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誌遠被人砍手?指嗎,真是狠心的爺爺,狠心的大?伯!”


    程老太索性坐在地上嚎哭起來。


    程寶菱仔細觀察了,奶奶是幹打雷,不下雨,俗稱“幹嚎”。  不過程老太這一步棋子是走對?了。二叔自己做錯事?,是他咎由自取,但一提到程誌遠,連程老頭?的表情都猶豫起來。


    這可是他寵愛了十幾年的大?孫子,滿堂的孫女,就隻有這一個孫子,孫子是程家?的根。


    程老太會看眼色,立刻調轉槍頭?主攻大?兒子,“珍秀與小袁訂婚,拿了彩禮,就可以救誌遠了。”


    程老頭?也看著長子,“安國,你看……”


    還沒等?程安國說話,何佩瑜開口了,“我不同意?珍秀的婚事?,也絕不允許你們賣我的女兒。”


    程安國難過地說:“爸媽,珍秀也是你們的孫女,你們不能拿孫女去換孫子呀。”


    程老太“呸”了一聲,“說什麽話呢,我們這不是賣珍秀,這實在是一樁好親事?。袁家?有什麽不好的,再說誌遠是珍秀的兄弟,以後珍秀嫁了人,也需要兄弟撐腰。”


    真是顛倒黑白,程寶菱實在忍受不了了,看了一眼依舊蹲地抱頭?裝鵪鶉的而舒適,嘲諷道:“這次二叔輸錢,拿我大?姐的婚事?去換錢抵債,下次再欠錢,再拿我二姐,再下次,下下次呢,在您眼裏,我們就隻是一件可以換錢的東西是吧?”


    程老太道:“你二叔已經知錯了,他會改的。”


    “我從?來沒聽說過賭.博的人輕易就能改好。”


    “死丫頭?,你就是盼著你二叔死,盼著誌遠倒黴是吧,真是個狠心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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