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說性子好的人,吳鳳珍覺得,至少得是周巧曼的表妹蘇魚。


    “小魚,又給你的葡萄樹澆水?”吳鳳珍往邊上走了幾步,跟蘇魚說話。


    吃瓜吃得興起的蘇魚一驚,率先對吳鳳珍露齒一笑:“對,我剛澆完水呢,吳阿姨剛散完步回來?”


    吳鳳珍點頭:“是啊,剛出去走了一圈,鍛煉鍛煉。”


    蘇魚對吳鳳珍肅然起敬,吳鳳珍的自律完全是她比不了的,吳鳳珍對別人要求嚴格,但她對自己更加苛刻,當然,她佩服吳鳳珍,卻不想成為她這樣的人,太辛苦,完全不適合她這條鹹魚,蘇魚覺得自己可以做做廣播體操,然後練練瑜伽什麽的。


    吳鳳珍忽然說:“聽說你今天要去參加考試?”


    蘇魚點頭。


    吳鳳珍:“巧了,我朋友也有女兒參加這次考試,她叫尤美靜,說不定你們會碰上。”


    “之前報名的時候,我們已經見過認識了。”蘇魚說著,眼角餘光瞥見買完菜回來的周巧曼,微微一頓。


    吳鳳珍:“美靜雖然性格張揚了一點,但我挺喜歡這孩子的,可惜了……”


    蘇魚:“……”呃——瓜!來了!


    “媽,我買好菜了,我很快把早餐弄好。”周巧曼揚起笑臉,插.入蘇魚她們。


    蘇魚腳尖點點地,然後,不著痕跡地往後磨磨蹭蹭退,遠離事故中心,安全你我他。


    “小魚!”周巧曼突然扭頭,看著蘇魚。


    蘇魚腳尖還在磨蹭地麵,麵上很是淡定:“嗯?”


    周巧曼打量蘇魚片刻,微微笑了:“沒什麽事,我隻是想提前祝你考試順利,早日當上老師。”


    蘇魚:“哦,謝你吉言,我也順便提前祝福你。”


    周巧曼臉上笑容一淡,說:“我已經報名,準備考小學老師,借你吉言了。”


    蘇魚微愣,之前不是說要去托兒所?怎麽忽然跳到小學?


    周巧曼:“我已經丟開書本好些年,但是我發現,我小學知識還在,一年級沒什麽問題。”


    吳鳳珍:“教小學一年級看似簡單,但對學生們卻很重要,如果你當上老師,就要讓學生把基礎知識學紮實了。”


    周巧曼:“媽說的是。”


    李紅忽然冒頭:“早知道巧曼有今天,我就不送她下鄉,讓她好好念完高中,這樣巧曼今天就能跟蘇魚一塊考初中老師,要是考上了,那就徹底不一樣了!真是虧大了!”


    蘇魚覺得周巧曼聽到這些話,說不定會氣到吐血!


    但周巧曼沒有,她反而笑了笑,麵上看不出半點怒氣:“媽,你現在說這些,太遲了,也沒有什麽虧不虧的說法,更沒有早知道,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安排。”


    周巧曼臉上笑著,但眼裏卻沒有溫度,當初她剛回城,本來想求蘇魚家幫忙,但是她反而跟蘇魚一家鬧翻了,周巧曼有傲氣,她求過一次,不可能再求第二次第三次,她的家人也不可能幫她,所以,是她想盡辦法留在城裏,割地賠款的,她媽李紅才願意把工作讓給她頂替,而且時間限製為半年。


    半年內她要把自己嫁出去,然後將工作讓給弟弟,還有以後每個月的養老錢和孝敬一樣都不能少,李紅不像她媽,更像是她的債主。


    李紅被周巧曼的眼神冷到,訕訕移開眼,盯上蘇魚:“蘇魚啊,要論福氣,還是要數你,嬌生慣養長大,嫁人也嫁了個好的,不過你才這麽年輕,福氣就這樣旺,以後啊,要小心點,人的福氣都是有數的——”


    蘇魚假笑:“二姨,我記得,我沒吃過你家一粒米一口水?”


    李紅:“……我也沒說什麽,就是跟你說說人生大道理,我也是想為你好。”


    蘇魚笑眯眯的:“二姨先操心一下自家的事吧,為我操心的人太多了,且輪不到你呢。”


    李紅麵色不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算了算了,是我多嘴,說了不該說的話,你不喜歡聽,就別聽了。”


    “二姨竟然有自知之明,太好了,表姐。”蘇魚高興地拍拍手。


    周巧曼正高興她媽懟蘇魚呢,沒想到蘇魚三兩句就將矛頭轉回到她身上,不由有些生氣:“小魚!”


    “哎~”蘇魚拍拍腦袋,伸出手,看時間,驚呼一聲,“竟然聊了這麽久,我要出門去考試了,不然就要遲到了,不聊了,你們隨意!”


    蘇魚不等其他人說什麽,腳步匆匆跑回屋,背著她早就收拾好的斜挎包,戴上草帽,鎖好門,把鑰匙塞進包包裏,揮揮手:“我走了。”


    周巧曼咬著牙,看蘇魚像一陣風似的跑了,而她,還要麵對吳鳳珍和跟債主一樣的親媽,如果可以,她還真希望蘇魚留下為她分擔火力,因為吳鳳珍更喜歡蘇魚,當然,這一點也令她很難接受。


    果然,蘇魚一走,婆婆吳鳳珍就盯上她了:“巧曼,你明天要考試,好好複習,不要讓我再次失望。”


    周巧曼:“……是,媽。”


    李紅撇撇嘴:“不就是當個老師嗎,有什麽難的,就算考不上,咱也能讓人給通融通融——”


    吳鳳珍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沉聲喊:“李紅同誌!”


    周巧曼心一顫,麵色冷下來:“媽你別胡說八道!”


    李紅立刻閉上嘴巴,心裏卻很不以為然,不就是走關係嗎,這種事大家都在做,人家工廠不知道多少人靠著關係進廠的,就你清高,清高又不頂吃吃喝喝。


    吳鳳珍不管李紅,卻盯著周巧曼,看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忽然,麵色變得非常嚴肅:“周巧曼,你是不是也以為這樣沒有問題?”


    周巧曼頓時緊張起來,張嘴說話結結巴巴的:“我、我不是、隻是……”


    吳鳳珍聲音冷冰冰的:“今天我說個清楚明白,我們宋家人,有多少本事就端多大碗,沒本事的人,就老老實實待著,妄想走捷徑的,不是我宋家人!你明不明白?”


    周巧曼心髒揪緊,她難受:“媽,我想不通,那些關係不是處處都在嗎?”前世周巧曼吃過不少靠走關係的人的苦頭,她覺得,有關係的人才能吃得開,沒關係的人,誰理你?


    吳鳳珍心裏咯噔一下,確定周巧曼竟然與李紅有著一模一樣的想法,她腦子裏唯有一個念頭在循環——這個兒媳婦真的娶錯了!


    吳鳳珍第一時間想讓兒子宋清榮跟周巧曼離婚,但下一秒就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她兒子她知道,認死理,不撞南牆不回頭,她不願為周巧曼跟兒子鬧僵!


    “媽,我、是不是說錯了?”周巧曼腳尖跟有無數根針紮她一樣,無處安放,難道她真的錯了?想起前世那些有關係的人對她的排擠,周巧曼的心慢慢沉下去。


    竟然還有一線希望!周巧曼也不是無藥可救!


    吳鳳珍:“你隻要記住,我們宋家人不走歪門邪道,你有實力,你自然就有人脈,宋家的人脈也會為你所用,你沒實力,你什麽都不是。”


    周巧曼悄悄鬆了口氣。


    李紅在邊上幹著急,一個勁用眼睛瞥周巧曼,可惜周巧曼兀自沉思不抬頭,吳鳳珍一個眼尾掃過來,李紅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搞小動作。


    這邊蘇魚提前十五分鍾到了學校,比她提前到的人是尤美靜。


    尤美靜見到蘇魚,竟然先打招呼:“蘇魚,你來了。”


    蘇魚點頭:“嗯,你來得真早。”


    尤美靜摸摸自己的腿:“不早來會遲到,我寧願早到都不想遲到……”


    也不知道為什麽,尤美靜說完這句話後,自顧自沉默下去了。


    蘇魚聳聳肩,沒有找她說話,從斜挎包裏拿出本書看,邊看邊等,一眨眼十五分鍾便過去了。


    進教室考試之前,蘇魚點了點來參加考試的人,總共有九個,這次要招四名老師,競爭並不激烈,蘇魚考的是初一數學,試卷上還有幾道初二的超綱題,這些都難不倒她,她唰唰唰地很快把試卷填滿,檢查了兩遍,確認沒有錯漏,提早交卷了。


    與她競爭同一崗位的隻有一人,是個年輕男同誌,正在抓耳撓腮的抓著筆答題,聽到動靜,抬起頭,見蘇魚交卷,麵上就慌了,蘇魚看到他手上抓著的筆都有點顫抖。


    蘇魚一時心裏有點複雜,如果她沒來參加,這個男同誌應該會當上初一的數學老師?她這樣算不算是截胡了他的機會?


    “小蘇,你先坐著等會兒。”巧合的是,負責監考的是林校長,他教的就是初二數學,偶爾也會代一下初一的數學課。


    蘇魚稍稍收回心神,對林校長點點頭,這場考試是當場出成績,林校長即時批改,也就是說,等一下她就能知道成績,還有,那位男同誌的成績……


    林校長很久沒有批改過這樣漂亮的答卷了,卷麵整潔,字跡娟秀,一眼看去,滿是舒服,而且,是滿分答卷,所以批改試卷全程他都是笑著的。


    批改完後,林校長帶著欣賞的眼光重新看了一遍蘇魚的答卷,解題思路很清晰,有些題目的解法跟他的不一樣,但都是對的,很好,看完後,林校長十分滿意,如果不是下麵還有位同誌在答題,他一定會立刻敲定蘇魚為初一數學老師。


    雖然蘇魚初初有點糾結,但很快她的鹹魚想法占了上風,沒關係的,她憑實力爭的機會,又不是作弊,她坦坦蕩蕩,是什麽就是什麽。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那位男同誌終於把試卷交給林校長,然後,一臉虛脫地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整個人都放空了。


    林校長拿到試卷的第一時間,眉頭立刻皺得死緊,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答卷?!連及格都夠不上邊兒!尤其在蘇魚的完美答卷下,更是被襯成了渣渣。


    “蘇魚同誌,恭喜你。”林校長快速改完男同誌的答卷,然後嫌棄地放在另一邊,還順手抽出蘇魚的那一份洗洗眼,霎時,心情舒服了,眉頭不皺了。


    蘇魚當然開心:“謝謝。”


    林校長扭頭看另一邊還沒緩過來的男同誌:“許虎同誌,很遺憾。”


    許虎一聽,趕緊站起來:“好的,恭喜你,蘇魚同誌,”又扭頭問林校長,“林校長,我能不能把我的試卷拿回家,讓我媽瞅瞅,等她看到我的成績,就知道我在讀書上麵真沒有天賦,她就會放棄折騰我。”


    林校長:“你想做什麽?”


    許虎挺直腰背,昂首挺胸:“我要去當兵!”


    蘇魚:“???”


    作者有話說:


    二更來啦,大家晚安(づ ̄ 3 ̄)づ


    第43章


    許虎一句“我要去當兵”不僅鎮住了蘇魚, 同樣的,林校長也出神了片刻。


    然後,林校長和藹一笑,伸出手, 拍拍許虎的肩膀:“當兵好, 隻要你符合招兵標準, 那就去當兵,畢竟你這個成績, 確實不適合當我校的數學老師。”


    許虎撓撓頭, 不好意思道:“我能初中畢業, 是運氣好, 分數剛好及格那種。”而且他還留過級呢, 他不喜歡讀書,還是想要當兵。


    試卷留著沒用, 林校長便抽出許虎的試卷交給他,語重心長道:“許虎同誌,你就是去當兵, 也不能丟了學習, 知識是很寶貴的。”


    許虎高高興興接過來,還順便瞥見了蘇魚的滿分答卷,頓時滿是敬佩地看著蘇魚:“蘇魚同誌,你真厲害。”


    蘇魚:“因為我一直都有看書, 所以是一直在複習學過的知識。”


    許虎搖頭, 笑道:“我也一直在看書複習, 卻學不進去, 你真的很厲害。”


    林校長不住點頭:“溫故知新, 知識學到了, 也要時不時溫習,小蘇,你這個習慣很好,要一直保持下去。”


    蘇魚自然是點頭。


    三人又說了幾句,許虎掐著時間離開,說是要早點回家讓他媽看他的考卷,蘇魚則是被林校長留下來。


    蘇魚走在林校長身邊,聽他說話:“小蘇老師,你今天表現十分優秀。”


    蘇魚點點頭。


    林校長又說:“明天你要試講課,考官也是我,希望你明天能跟今天一樣表現優秀。”試講課其實隻是走過場,蘇魚入學當老師基本已經定了,但林校長不希望看到蘇魚照本宣科,而是希望蘇魚能認真準備。


    明天蘇魚要上的課就是初一數學,這兩日她在家裏還讓陸紹宗給她當學生,她不是會怯場的那種人,不管是大場麵小場麵,她的心態都能放得很平穩,因為她已經做到做好,剩下的就看老天爺,這種心態可以說是非常鹹魚了。


    蘇魚兩人邊說,邊走出教室,正好,碰上考完的尤美靜等人,尤美靜拄著拐杖,走在最後,神色確實最輕鬆的,見到蘇魚,還跟她說話:“你考得怎麽樣?”


    蘇魚:“還可以,你呢?”順便問了一句。


    尤美靜一臉驕傲:“我考了九十二分,全場最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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