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各位嫂子請讓一讓, 我要搬東西,等我們家安頓好,再去跟嫂子們聊一聊。”


    忽然,在一片嘈雜聲中, 蘇魚聽見一道跟黃鸝鳥一樣動聽的女聲, 清越動人, 十分有辨識度,她看過去, 隻見一個穿著軍裝的女同誌, 留著經典的□□頭, 清秀的臉上帶著笑容, 行動間帶著一股書卷氣。


    “黃同誌, 你真不需要我們幫你搬東西?你一個人能行嗎?”


    文淑真走上前幾步詢問,張副團回到部隊便被那邊叫走了, 負責張副團的勤務員一時半會兒也沒能趕來,張副團的母親雖然在家,但她帶著三個孩子不管這些, 所以這些東西隻能黃同誌自己搬。


    文淑真看了看黃同誌的細胳膊細腿, 又說:“黃同誌,讓我們大家幫你一把,家屬院裏頭,我們軍嫂都是互相幫助的, 有需要你就說, 別一個人硬扛。”


    黃同誌想了想, 謝過文淑真:“那就麻煩嫂子你們了。”


    家屬院大部分嫂子都是很熱心的, 聞言一個個上去, 瓜分了黃同誌的行李, 一趟全部搞定,蘇魚想幫忙且輪不到她,便站在邊上看著,聽嫂子們說閑聊。


    “小蘇,這是你爸媽?”有嫂子看見李琳蘇季華,便問。


    蘇魚:“對,我爸媽來部隊看我,這是我堂姐。”


    軍嫂們紛紛跟李琳蘇季華蘇小鳥他們打招呼,雖然大家互相不認識,但見麵胡扯幾句,關係一下子拉近了。


    “原來你就是春春的媽啊?”


    蘇魚看著忽然冒出這一句的王嫂,微皺眉,然後搶在王嫂說出其他話之前,打斷她:“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嫂子們,我爸媽堂姐一大早趕來部隊看我和春春,又忙了一早上,我們回家休息了啊,咱以後再聊聊。”


    “累了就趕緊回去休息。”


    “小蘇,又到你午睡時間了哈哈。”


    “下次咱們帶上黃同誌一塊,哎呀,咱們家屬院又多了一位同誌,以後要更加熱鬧了。”


    王嫂張張嘴:“我還——”


    “王嫂,我怎麽好像聽見你婆婆找你?”蘇魚摁住王嫂。


    “哪有?”王嫂下意識反駁。


    但下一秒,王嫂婆婆真的一手拉著一個娃出現,見到王嫂,瞬間瞪大眼:“兩孩子拉褲子上了,你回家來,給孩子洗屁股洗衣服,我在家裏忙活,你竟然在外麵說嘴?”


    王嫂:“……”


    蘇魚視線下移,看到王嫂家兩個孩子褲子濕了一大片,還有點奇怪的顏色在上麵,瞅了兩眼王嫂婆婆,孩子拉了不回家,反而帶著孩子來找王嫂。


    王嫂也生氣,她怒氣衝衝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誰哼的,走到她婆婆身邊,一手把兩孩子扯到自己手裏,嘴上說:“媽,孩子也叫你一聲奶奶,你就是這麽當他們奶奶的?你隨地找片葉子給他們擦一擦不就得了?”


    王嫂婆婆頂回去,硬氣道:“就是要找你給他們擦!你還是兩孩子親媽呢,你不擦,誰擦?”要不然,以後給孩子擦屁股這活,就全被這倒黴媳婦推到她身上了!她才不會攬活上身!


    “我擦就我擦!我給他們從小擦到大,還差這一天嗎?我的孩子,以後孝順我!”王嫂意有所指,不給孫子擦屁股是吧,以後別想孫子孝順你這個奶奶!


    王嫂婆婆眼皮都不掀一下,說:“我兒子屁股就是我擦的,所以,他現在最孝順我最聽我話。”


    王嫂被這話堵得無話可反駁,丈夫對婆婆太孝順,她心裏有氣,但婆婆這一說,她還能說啥?要是她掇串丈夫不孝順婆婆,那不就是攪家精,還讓丈夫成了不孝子嗎?


    憋屈的王嫂一氣之下,直接扯掉兩孩子的褲子,然後用脫下來的褲子給倆娃把擦幹淨:“回家換褲子!說了多少次不要拉在褲子上,你們怎麽不脫掉褲子呢?”


    兩孩子還小,嘻嘻哈哈,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光著屁股,還你追我趕玩耍得十分開心。


    王嫂:“……”讓她兩個娃長大孝順她,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她現在還是先指望著丈夫好了。


    蘇魚對王嫂和她婆婆的小爭吵習以為常,這樣的爭吵每天都能在家屬院看到,大家都跟看景兒似的,還有嫂子猜這對婆媳到底誰會最後占據上風,目前王嫂和她婆婆維持在一個平衡點,誰也奈何不了誰,還挺微妙的。


    王嫂這一對婆媳不對付,另一邊,剛搬進家屬院的黃同誌與她的婆婆同樣也沒能好好相處,黃同誌對她婆婆態度處於未知,但張副團母親卻明明白白表示不歡迎黃同誌的到來。


    “你們現在搬什麽東西?!把孩子都吵醒了,我剛哄睡他們,你是不是故意的?剛進門,就要開始對我擺臉色?以後你是不是就要把我趕出我兒子家了?”張副團母親看著黃同誌,一臉怒容。


    黃同誌一愣,歉然一笑,聲音溫和包容:“媽,我剛才進門發現孩子們在玩,所以才出來搬東西的,因為我想著,他們三個應該沒那麽快睡著,原來他們平時都是這個時間點睡著的?好的,以後我知道了,不會在這時候再鬧出什麽大動靜。”


    黃同誌安安靜靜的,沒有回答婆婆的話,但也沒有反駁,隻是細細把自己怎麽做的說出來。


    張副團母親隻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想氣的人沒氣到,氣到的人反而是自己,偏偏黃同誌麵上十分尊敬她,道歉的話也很自然,她一時找不到什麽話發作,隻能眼睜睜看著黃同誌把東西歸整好。


    黃同誌還主動提議道:“媽,要不這樣,您把我平時要注意的事情告訴我,我把它們記下來,免得以後不知道,又讓您生氣,我剛嫁過來,什麽都不知道,第一次犯錯還能說一句不知道,但以後我再犯錯,就是不孝順了,媽,您放心,我以後跟大軍哥一起好好照顧您和三個孩子。”張副團名字就是張大軍。


    話說得真是麵麵俱到,加之黃同誌說得真誠,不少軍嫂對她生出好感來,甭管黃同誌這話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們也不想認真去探究,至少她態度擺在明麵上,以後相處起來,也不難。


    張副團母親臉色鐵青,但她再鬧下去,倒是顯得她不講理了,所以她冷哼一下,然後一聲不吭,甩手就往屋裏走。


    黃同誌轉向眾人,麵帶笑容:“嫂子們,謝謝你們幫我搬東西,正好大家在這裏,我給大家派點喜糖,嫂子們拿回家給孩子們甜甜嘴。”


    黃同誌大大方方地拿出一大包喜糖,一個個分給嫂子們,還友好地跟人說兩句話,蘇魚也被分了喜糖。


    蘇魚:“黃同誌,歡迎你住進咱們部隊家屬院,我叫蘇魚。”


    黃同誌目光落在蘇魚臉上,看了一會兒,笑著點頭:“謝謝你,蘇嫂子,來多吃點糖,以後要麻煩大家了。”又抓了幾顆糖送到蘇魚手裏。


    被多送了糖的蘇魚一愣,隨即笑了,黃同誌見到她眼睛好像亮了不少?


    見蘇魚微笑,黃同誌又看了看她,眼睛閉之前更亮:“嫂子,你笑起來真好看。”


    蘇魚驚訝地看向黃同誌:“謝謝,你也很好看。”


    黃同誌又抓了幾把糖,分別送給李琳幾人,春春拿到的最多,兩大把,兩隻褲兜都快裝不下了。


    “你怎麽還沒搬好?外麵吵吵鬧鬧的,傳到屋裏,孩子怎麽睡得著?你趕緊收拾好,別發出聲音。”張副團母親忽然走出來,板著臉說,見她這個兒媳婦還在一大把一大把派喜糖,她那顆心啊,跟著像被人狠狠捶打一樣,一揪一揪的痛。


    黃同誌:“媽,我知道了,還剩這一點糖,我分完就好,哎,嫂子拿好。”


    張副團母親幹瞪眼,看著黃同誌把最後剩下的糖抓了幾抓,袋子空了,一顆沒剩,她出來又不是為別的,就是為了留下喜糖,這麽多糖,留在家給三個孩子吃,能吃好多天,就算是派喜糖,一人一兩顆也就夠了,用得著一送一大把?明明可以剩下一大半。


    才剛進門,這個新的兒媳婦就這麽敗家,一點也不像前頭的兒媳婦節儉會省錢,以後,這個姓黃的豈不是要把家敗光?


    張副團母親越想越氣,心道,果然不是自己選的兒媳婦,跟她就不是走一條道的!她們合不來!要是三個孩子親媽還在,那該多好啊,不管是兒子還是兒媳,全都聽她指揮。


    姓黃的呢,還沒進門,就能吹枕頭風,讓她兒子連她的話都不聽,偏要娶姓黃的。


    得了糖的人自然高興,說黃同誌真大方,還有人說,有什麽事,盡管找她幫忙去,畢竟大家同是一個家屬院的軍嫂嘛。


    黃同誌笑著應下,但張副團母親卻不開心了,隻是她總不能當著這麽多人麵罵黃同誌做得不對。


    蘇魚覺得張副團母親眼睛都能瞪出火來了。


    “走吧,別磨蹭了。”李琳拉著蘇魚說道。


    蘇魚:“好,回家吧。”剛才留下來,也是因為大家都在幫黃同誌搬東西,他們不好立刻離開,現在倒是隨時可以走了。


    李琳和蘇季華互相看了看對方,都從對方眼裏看到慶幸,幸好閨女婆婆不是這樣的人,至少閨女不用受婆婆的氣,要真是天天讓蘇魚受婆婆的氣,他們兩個當父母的,哪裏忍得住?


    “爸媽,你們別擔心,這些事不是什麽大事,大家鬧騰也是自家鬧,我們外人,都是看看熱鬧,再說,調解婆媳之間的矛盾關係這事也有人管,輪不到我呢。”蘇魚說的就是文淑真,如果哪家婆媳某天鬧得不可開交,就是文淑真幫忙調和了。


    李琳一問,才知道管這事的人就是住在閨女家隔壁的文淑真,她想起隔壁劉家也是不消停,頓時有點無語:“她外麵的事情管得好,怎麽自家的事沒有辦法理清楚?這是要麵子不要裏子,這種人活得累。”


    蘇魚說:“媽,這是文嫂子自己的選擇。”


    李琳輕輕一歎:“也對,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咱說這個也是咱自己的想法,且管不到別人頭上,說不定人家是樂在其中。”


    “我也沒管啊。”蘇魚很鹹魚地說,她就是家屬院裏專注看戲的吃瓜人。


    蘇季華:“小魚心裏明白著呢。”


    李琳抬抬下巴:“我生的閨女,我能不知道她是什麽性子?”好聽點是心裏通透,難聽點就是懶散,這樣也好,過日子就是要自己舒坦,又不是活給別人看的。


    蘇季華笑了。


    回到家裏,大家都要午休一下,但家裏隻有兩張床,蘇魚一時有點犯難:“爸媽,你們去睡我的房間,小鳥姐帶著春春睡另一間房吧,我在一樓鋪張竹席睡覺。”


    “小魚,還是我帶著春春打地鋪吧。”蘇小鳥連忙說。


    蘇魚搖頭:“不行,小鳥姐你聽我的。”


    李琳卻說:“我跟你爸打地鋪,也就中午對付一下,晚上我們去招待處住一晚,你們都好好休息,就這麽定了。”


    蘇季華:“聽你媽的。”


    沒有人反對,大家各自睡下。


    *


    午休後,因為外麵太陽大,很曬,蘇魚拉著李琳蘇季華蘇小鳥說話,春春跟蘇小鳥膩歪了一上去,知道自己明早要離開,醒來之後立刻去找勝男他們玩兒,說是要很久才能見麵,要多玩一玩。


    蘇小鳥聽到春春的話,很是驚奇,還去看了看春春跟她的小夥伴們玩什麽遊戲,看了一會兒,心滿意足回來說:“春春也會跟人玩捉迷藏了,真好。”


    蘇魚三人聽了便笑,其實春春以前也不是不跟人玩遊戲,但僅限於在家裏,和蘇家小孩們一塊玩兒,很少去外麵跟別家的小孩玩耍。


    “小鳥姐,你別站著,坐下來吧,給你瞧瞧,這是春春在這段時間學的東西,有數字,有一些文字。”蘇魚把春春寫過的紙收集起來,就是為了交給蘇小鳥,她不希望蘇小鳥錯過春春的成長。


    蘇小鳥心一暖,歡喜接過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原來她會寫這麽多字了,真好,真好。”


    蘇魚:“小鳥姐有空也可以教春春認字。”


    蘇小鳥感激點頭:“好。”小魚是在提醒她多跟春春交流,培養母女感情。


    “爸媽,家裏沒什麽事情吧?”雖然偶爾有寫信,但不在家,有些事是沒辦法及時知道的,現在李琳蘇季華來了,蘇魚正好可以問個清楚。


    蘇季華:“家裏還跟之前一樣,沒什麽事,你別擔心,都好著呢。”


    李琳推推蘇季華:“誰說沒事,有事。”


    蘇季華:“啊?我怎麽不知道有事情?”


    “大嫂又沒跟你說這些,你知道才奇怪,”李琳說著,看著蘇魚,“你大伯母最近可要愁死了。”


    蘇魚:“大伯母有什麽好愁的?難道又是在愁子超哥沒對象的事?”


    蘇子超是蘇家大房的小兒子,比蘇魚大一歲,現在在部隊發展得很好,前途不用擔心,但至今仍然單身,上次蘇魚跟他通信,他還跟蘇魚說現在根本無心找對象一事,隻想好好當兵,繼續練習射擊,做個名副其實的神木倉手。


    李琳搖頭:“這回啊,你大伯母不是愁子超沒對象,而是愁他找的對象!”


    蘇魚眨眨眼:“啊?子超哥找到對象了?什麽時候的事,我上個月才跟他通過信。”


    “就是最近的事,子超他領導的女兒看上他了,要跟他處對象,”李琳一頓,“子超那孩子,雖然曬得跟黑炭似的,但也長得確實俊俏。”


    蘇魚:“呃……”


    老實說,蘇家人沒有長得難看的,蘇魚這一輩裏,屬蘇魚和蘇子超兩個人長得最好看,當然,兩人一點也不相像,蘇魚長得更像沒有見過的外婆,蘇子超則是長得像蘇阿奶,蘇阿奶年輕時長得很好看,蘇子超小時候長得男生女相,後來年紀增長,長相逐漸偏硬朗,還故意把自己曬得黑漆漆,依然是很俊俏的,蘇家村大隊裏女同誌們不論年紀,都挺喜歡盯著他看。


    “那女同誌怎麽看上子超哥了?就因為子超哥長得好看?”蘇魚好奇。


    李琳:“有這一部分原因,但聽你大伯母說,是因為子超救了那女同誌。”


    “子超哥這是英雄救美啊!”蘇魚更加來了興趣,“子超哥答應跟那位女同誌處對象,應該是喜歡人家吧?既然他喜歡,大伯母又催他早日結婚,這不正好嗎?”


    李琳:“你大伯母就是愁那女同誌家庭太好,覺得不登對,其實,你大伯母是怕子超受委屈,她是想要子超早點成家,可也沒想著找這樣門第高的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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