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曼:“三姨,你們不歡迎我來?”


    李琳扯扯嘴角:“原來你一清二楚。”隻差沒指著周巧曼鼻子直說不歡迎她了。


    周巧曼皺著眉,摸著肚子:“不管怎麽樣,三姨,我都是你外甥女,看在我肚子裏孩子的份上,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李琳一聽,立刻反應過來,諷道:“你這話是讓我去管管你媽?或者是讓我把人給一起帶回市裏去?”


    周巧曼一愣:“你、我——”


    李琳哼一聲:“你想得美,你自己的親媽你都管不動,我這個跟李紅不對付的,能管到她頭上?看在你肚子裏孩子份上,我不把你掃地出門我已經有良心了,這事,你別來找我,你要管住李紅?可以啊,找你爸找你哥,他們行,你也別在這生氣,這事怨不著我們,你啊,趕緊回去,別站這,你要是一不小心肚子有事,我們可脫不了關係。”


    “你讓人幫你辦事,就別這麽頤指氣使,我又不是你親爸媽,再說,你親爸媽都那樣,何況我這個三姨?”


    周巧曼被說得臉紅,是,連親爸媽都隻想著從她手裏要好處,她憑什麽來讓關係不好的李琳幫忙?是她太想當然,還以為有以前的情分在,結果什麽都不是。


    周巧曼想著,眼睛直直射向蘇魚:“還是你命好。”很是陰陽怪氣。


    蘇魚笑眯眯:“聽說孕婦懷孕期間要保持好心情,這樣對孩子好,你知道不?”


    周巧曼一噎,下意識露出個笑容。


    有點醜。


    “早知道……我不應該來。”周巧曼斷了找李琳幫忙的想法,想生氣都不敢,就怕對孩子有個什麽不好。


    蘇魚和大家麵麵相覷,然後紛紛笑出聲。


    周巧曼來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也不知道她怎麽會來蘇魚家。


    “她識趣自己走最好,不像李紅,周巧曼到底還是要臉的。”李琳想起從前,周巧曼做事圓滑精於算計,不是個能豁得出去的,嫁給宋清榮後,要顧忌的東西那就更多了。


    “小魚,我們沒必要摻和到她家那一攤子事裏去,隻是親戚,誰閑得管東管西呢。”


    蘇魚:“我明白,媽你還信不過我?”


    李琳看著蘇魚,笑笑不說話。


    蘇魚訕訕摸摸鼻尖,以前腦子犯抽也不是她的錯吧,應該?


    蘇季華不放心閨女:“要是看到周強強,你趕緊走遠點,他不知道輕重,又沒人管他,一個沒看住就能惹事,咱不怕事,但緊要關頭,能避就避。”


    “行!”蘇魚立刻舉手保證。


    “小魚,要不我再留幾天陪你?等蘇阿奶他們過來,我再回去?”李美麗也不放心,總覺得讓蘇魚自己一個人不行,多一個人陪著,有什麽事都能搭把手啊。


    蘇魚:“你好好工作,我能有什麽事?別擔心我,要是有什麽事,我在家裏大喊一聲,絕對能找到人幫忙,這裏可是軍區家屬院,喊一嗓子,能來幫忙的全部來。”


    要不是時刻告訴自己,肚子裏有一塊小小肉,蘇魚都能跑能跳起來。


    送走依依不舍的三人,蘇魚看著隻有她一人的家,太安靜了,她走到院子裏,看看被圍在角落的小鵝小鴨,唯有這幾個小家夥能給她帶來點熱鬧了。


    “不,其實我不算一個人,得把肚子裏的小家夥算上,不能因為現在還沒胎動就忽然崽了,四到五個月才動,還有三四個月,太久了……”蘇魚對著小鵝小鴨嘀咕。


    “小蘇,你喂鵝啊?”


    蘇魚抬頭:“莫嫂子,我給它們添點水喝,你現在才吃午飯啊?”


    莫嫂子端著碗出來的:“可不,早上太忙,中午臨時還開了個小會,飯還是鐵木帶著兩個小的一塊煮的。”


    “喲,三個小家夥真棒啊,都能幫忙幹活了。”蘇魚張口就誇,鐵木三個孩子確實被莫嫂子教導的很好。


    莫嫂子可沒有男孩不幹家務活的想法,比起鐵木鐵蛋兩個男娃,她更偏心丫丫這個小閨女,不過,偏心歸偏心,她對三個娃一視同仁,所以,三個娃感情十分好。


    聽了好話,莫嫂子高興得多吃幾口飯:“從小管著,家裏可不養不幹活的人,不幹活沒飯吃。”


    蘇魚十分讚同:“這樣好,嫂子,小學怎麽突然開會了?”


    莫嫂子擠擠眼:“就是領導講話,另外嘛,就是一點指導意見,還有學校的一些問題怎麽解決。”


    蘇魚一瞬間跟莫嫂子對上:“不會是宋營長家的那位……”


    莫嫂子連連點頭:“現在整個家屬院還有誰不知道宋營長家的情況,小周懷個孕三天兩頭出事,雖然都是小事沒出大事,可這也讓人心慌慌,小學裏娃那麽多,小娃又是喜歡鬧騰的,要是一個不注意,那是要出事的。”


    本來學校老師懷孕都是照常上課,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甚至有些老師上著課突然要生娃,生完第二天還能來上課,莫嫂子就是其中一個,大家都沒覺得有問題,周巧曼的情況卻不同,三天兩頭去醫院檢查嚇著人,不僅老師擔心,連學生家長也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到時候真出事,誰負責?


    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所以最後討論得怎麽樣?”蘇魚問。


    “最後決定讓小周暫停教學直到她生下孩子,課呢,還是我們幾個老師先教著,校長說會盡快找個臨時老師,就在這一兩周之內。”莫嫂子搖搖頭。


    “那嫂子還得辛苦一下了。”對這種情況,蘇魚隻能這麽說。


    莫嫂子忽然低聲道:“等幾個月之後再看吧,我覺得這位還沒來的臨時老師說不定最後會轉正。”


    蘇魚眨眨眼睛:“啥意思?”


    “小周之前在辦公室看初中課本,她沒避著人,之前她問我說要買一套高中課本,請我幫忙,我給她湊齊了一套高中課本,她估計是想往上走,當初中老師吧?”


    周巧曼想不想當初中老師蘇魚不知道,但周巧曼肯定是想參加幾年後的高考。


    但這事蘇魚不能跟莫嫂子說,恢複高考這事如今連影子都沒呢,太早了。


    “她買高中課本?說起來,我還沒問過嫂子你的學曆呢。”蘇魚裝作隨意一問。


    莫嫂子被這一問轉移注意力,擺擺手,不在意道:“我哪有什麽學曆,我小時候連小學都沒上過。”


    蘇魚一愣,她隻知道一些,具體的並不了解:“嫂子,我——”


    “哎,這沒啥不好說的,話趕話說到這,小蘇,你別看我現在有個叫莫木蘭的好名字,這名字還是我自己參加掃盲班認識字後,自己給自己改的,我以前叫啥來著?招娣?來娣?管他呢,就那個意思。”


    莫木蘭當然還在意這些,但也沒那麽在意,跟蘇魚說起從前還是很輕鬆的,她沒跟別人說過這些,但跟蘇魚投緣,所以說說沒事,說了心裏還更鬆快了。


    莫木蘭跟這個時代大多數農村姑娘經曆一樣,因為是女孩在家裏不受重視,從小就是幹家務的一把好手,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是她看大的,但她也很不同,家裏不送她上學,她就邊幹活邊偷偷去掃盲班,每次隻學一兩個字,積少成多,慢慢的,她會的字越來越多,她也渴望學到更多知識,但她能學習的時間非常有限。


    “那時候學會一個字,晚上睡覺能激動好久,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那個字,然後想著明天一定要認多一個字,現在想想,小時候吃都吃不飽,也不知道哪來這麽多精力,幸好我堅持住了。”莫木蘭一臉感慨。


    蘇魚不由深深佩服那個小小的姑娘,仿佛穿越時空看到女孩渴望知識的眼睛:“嫂子,你太棒了。”


    莫木蘭咳咳:“小蘇,你別誇了,我受不住。”


    說起來,蘇魚還是莫木蘭碰到的第一個這麽喜歡誇讚別人的人,現在大家喜歡含蓄一點來。


    蘇魚笑:“嫂子聽得高興,我說的話就值了。”


    莫木蘭搖頭笑,蘇魚追問後續。


    “後來啊,我認識了丫丫她爸,我們兩個村子離得不遠,他上學的路是我要去打豬草的路,每天就是他背著書包上學,我背著筐去打豬草,碰到的機會多了,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主動跑去問他,能不能教我認字,我說我每天上山給他撿柴當學費。”


    “他答應了?”蘇魚激動,有種在追年代愛情連續劇的興奮。


    莫木蘭嘴角含笑:“當時他要不答應,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


    莫木蘭丈夫叫李家勇,李家家境在村裏不錯,李家勇父親還是退伍兵,能送得起娃上學,但李家勇自己不喜歡學習,上學總想著逃學,當時之所以會教莫木蘭認字學習,純粹是小男生麵子問題,一時口快應下,本想糊弄教教,奈何莫木蘭是個較真的人,學得非常認真,卷著李家勇一路以優秀成績到高中畢業。


    蘇魚聽到這裏,下意識鼓掌,這一波是雙贏啊,互相成就的青梅竹馬。


    現在李家勇三十出頭當上營長,他的學曆絕對有起到一定作用,據蘇魚了解,如今部隊裏高中學曆絕對算高學曆,尤其現在部隊越來越重視高學曆軍官,學曆高,機會會更多一點。


    莫木蘭:“我現在有小學畢業證,初中畢業證還沒考下來,等有了初中畢業證,我還想考高中畢業證。”


    莫木蘭的小學畢業證還是現在任教的小學發的,她沒上過學,但嫁給李家勇後一直沒丟下知識,在老家沒地方考,是隨軍後憑著紮實的小學知識破格被小學校長招為臨時老師,兢兢業業教學,最後通過考試,直到現在一直保持學習。


    因為莫木蘭的積極向上,工作熱情負責,小學校長欣賞她的拚勁,很樂意並主動提出推薦她考取初中畢業證和高中畢業證,隻要莫木蘭自己有這個決心。


    莫木蘭一路走來不容易,但最後走出了一條康莊大路。


    蘇魚一點也不擔心莫木蘭會丟下高中課本了,有這種學習精神,幾年後恢複高考,莫木蘭絕對能考上!根本用不著她操心。


    “嫂子加油考。”蘇魚由衷豎起大拇指。


    “借你吉言哈哈。”


    “嫂子你不想教初中高中嗎?”


    莫木蘭搖頭:“我就想教小學,學生最重要的就是小學了,小學打好基礎,養成學習好習慣……我就想一輩子紮根在小學裏,當然,有提升自身的機會,我一定不會放過的。”


    “小蘇,你現在娃還沒生下來,抓緊時間做自己想做的,娃生下來前兩三年才是最騰不出身的,前幾年我就是抽不出空,丫丫他們三個現在大了,我才能每天有空學點新知識,現在我就是自己學,然後拉著丫丫爸跟我一塊,雖然每天也隻能看個一頁兩頁書,多少能看一點。”


    蘇魚將莫木蘭的經驗記下來,現在用不上,說不準哪天就能用上了。


    莫木蘭看著蘇魚認真的表情,笑了笑,小蘇的情況跟她完全不同,小蘇爸媽疼愛她,陸營長那邊長輩也喜歡她,應該不會帶給小蘇什麽糟心事,說不定還有長輩來幫忙帶孩子,這樣真好,她的丫丫長大後一定也能像小蘇一樣,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笑容,有很多人喜歡丫丫疼愛丫丫,有光明的未來。


    蘇魚和莫木蘭又聊了聊才散開,蘇魚收獲滿滿,心生無限感慨,像櫻花落海洋莫嫂子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裏都會活得很好,家庭和事業兩兼顧,就算事業稍稍落後,現在也在盡力追趕,真是太猛了。


    那她自己呢?每天也會看書練字,認真備課上課,有好好生活,陸營長也是個積極進取的人,他們夫妻誌同道合,很好很和諧,保持現狀足矣,雖然崽崽意外早早來了,但有好幾個月時間讓她適應並規劃好未來有崽的新生活,不錯不錯。


    一切皆好。


    *


    一周教學工作很快結束,周末這天如常到來,不過,今天顯然跟之前不大一樣,一大早,外麵便有動靜。


    蘇魚吃完早飯剛收拾好,擦幹淨手上的水,邁著輕快的步子出門一瞧,喲,隔壁人真多。


    “弟妹,早啊。”趙子爭眼尖,咧開嘴憨笑,跟蘇魚打招呼,鄰裏關係,必須先處好嘍,等媳婦一來,還能省點事。


    “趙大哥早,你這是在準備搬家工作啊。”蘇魚能看到圍牆外的鄰居家情況,趙子爭帶著幾個兵在清理院子的菜園,周圍圍著在院子裏種菜的大娘大嬸。


    “哎哎哎,同誌,你輕一點,小心我的苗,別碰死了,好不容易才長的。”一位大娘肉痛得很,看著被從地裏連苗帶泥拔.出來的菜,整張臉皺到一塊。


    “聽到大娘說的沒有?我們都輕一點,小心一點,幹完活我請你們去食堂吃好吃的!”趙子爭立刻說道,還湊近那大娘笑道,“大娘你有啥要求盡管說,咱們啊商量著來,大家互相謙讓,把這個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以後咱就是鄰居,互相走動走動,我還得大娘您指點指點呢。”


    一番話下來,所有人都滿意了,兵蛋子們因為有好吃的,幹活更賣力,大娘大嬸也因為趙子爭的態度舒服了,雖然這菜園以後是趙子爭家用的,輪不到她們來說什麽,但到底是心有怨氣的。


    蘇魚看得嘖嘖感歎,對比之前的劉營長,趙子爭真是把事情辦得妥妥的,誰都不得罪。


    “其實這種事主要還是看男人願不願意花心思去做,還要做好,趙營長這一點做得很不錯。”


    蘇魚扭頭看來人:“嫂子,你從哪來的?剛都沒看見你。”


    莫木蘭抬抬她臂彎裏的籃子:“我到山上摘點新鮮野菜,順便放丫丫三個出去玩,剛回來。”


    蘇魚看向籃子:“看著確實新鮮。”


    莫木蘭把籃子往前湊湊,好讓蘇魚看到更方便:“你現在懷孕不能吃這個,等你生下肚子裏這個,咱一塊上山卻挖野菜。”


    “嫂子,你就饞我吧。”


    “哈哈,竟然被你發現了,”莫木蘭把籃子收回來,臉上帶笑,“看到趙營長這樣,我想起你家陸營長在你搬來之前,也是在這屋子裏忙前忙後的,不過,當時你家菜園子還沒來得及讓別人種去。”


    蘇魚:“嫂子好好跟我說說當時什麽情況?”


    莫木蘭:“其實我知道的不多,大概就是陸營長把屋子裏裏外外修理了一遍,當時看著可沒現在這樣敞亮,我是發現了,陸營長知道你的喜好,然後照著來改的。”


    蘇魚想到陸紹宗,滿眼溫柔:“連嫂子你都知道我的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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