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各家都有自己的紋樣,方便通信時識別,俞家的無非是看起來複雜了?點。


    不過?,正是因為這份複雜和?奇怪,顧老將軍才將這紋樣記在了?心裏。


    派去江南的玄衛裏有人見過?王爺手裏那張紙上的紋樣,與羅家信上那枚如出一轍。


    傅司簡聽完這事?後,覺得自己真?是舍本逐末了?。


    當初他因為大理寺找到的那張殘破的紙去了?北疆,便將全部精力幾乎都放在了?通關文牒上。


    因為紋樣太難查了?。


    他總不能讓玄衛拉著街上的百姓一個一個問:“可有見過?這個?”


    一開始,傅司簡去幽州也是想問問顧老將軍是否有頭緒,可知曉老將軍還在江南後便作了?罷。


    誰料想,他沒抱多少希望的事?,老將軍還真?知道?。


    若是他早些派人拿著紋樣去江南,也不至於查了?那麽久才查到俞漢身上。


    這些時日,江南的玄衛皆聽從?顧老將軍的調遣,已經將羅家的人看住,隻是怕打草驚蛇,所以才沒抓。


    老將軍安頓好一應事?宜之後,跟他們說王爺已經回京,遂挑了?個人,讓他直接回京城匯報。


    彼時,顧灼派到江南的侍衛早已等了?十幾天,每天都在反省自己辜負小將軍信任,沒能讓老將軍和?夫人早日回去。


    顧老將軍和?薑夫人從?侍衛口中聽聞京城情況後,雖是擔心裴昭的身體,卻覺得攝政王知曉皇上昏迷必然會回京,不會出亂子?。而案子?正到了?收尾的關鍵時候,必須事?事?周全不能出一絲差錯,是以並沒有急著回北疆。


    嗯,顧老將軍一直以為,顧灼會知曉皇上昏迷,是攝政王告訴她的。


    畢竟,他是完全沒想到自己閨女會派人進京,還能順便打聽到皇上中毒的事?。


    他更想不到,他閨女其實還不知道?傅司簡就是攝政王。


    從?江南回來的玄衛說,顧老將軍與薑夫人是與他們同時動身的,那算下來的話應該已經回到北疆了?。


    傅司簡便與裴昭商議著,由裴昭下旨召涼州太守、並州太守和?顧老將軍回京述職,實則讓顧老將軍帶兵提防著俞漢途中發覺不對想跑。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他這侄子?能在最後關頭瞞著他改了?旨意。


    把“顧老將軍”,換成?了?“顧小將軍”。


    -


    裴昭完全是出於一片好心,日月可鑒。


    皇叔高熱昏迷那兩日,他嚇得不輕,生怕唯一的親人離開他,便一直守在床邊,聽見皇叔總是在囈語“夭夭”。


    他問了?邵東才明白所謂“夭夭”是何人。


    皇叔醒來後每天都數著日子?,隻等養好傷就動身去幽州。


    別問裴昭是怎麽知道?的。


    王府書?房裏那些畫兒,他又不是看不見。


    既然皇叔這般思?念未來皇嬸,他作為一個善良孝順的小侄子?,當然要?給?皇叔一個驚喜。


    裴昭蓋下印璽的時候,還沾沾自喜地想著,他一定要?給?他們安排一個別出心裁的見麵。


    皇叔一定會感謝他的。


    -


    侍衛來軍中時,顧灼剛練完兵回來。


    “姑娘,皇上召您和?涼州、並州太守進京述職,傳旨的人已經在府上等著了?。”


    “老將軍和?夫人讓您抽出五千兵馬帶回幽州,隨您進京。”


    聽完侍衛的話,顧灼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麽要?讓她和?兩州太守一道?回京述職,怎麽不把姚太守也叫上?


    她隻是小聲咕噥了?一句,倒也沒想讓侍衛回答。


    誰成?想侍衛還真?知道?!


    “皇上說,總不能把三州太守都召回京,多少得留一個照看著。”


    顧灼抿了?抿唇。


    行吧,這理由……就還挺充分的。


    她調了?先前準備好的三萬兵馬中最精銳的五千趕回幽州,城中百姓倒是頗為熱情,抓著手邊的包子?大餅就往士兵手裏塞。


    顧家軍軍紀嚴明,不能拿百姓的東西,又不忍拂了?大家的意,顧灼隻好專門?派出幾個人沿途說服了?一番才終於回了?府。


    -


    來傳旨的小太監在正廳裏已經待了?好些時候了?。


    他到府中說完皇上的旨意後便分外熱情地讓顧老將軍和?薑夫人先去休息,由他來等著顧灼。


    此?時見穿著銀甲都難掩明豔的人進來,又聽一旁的小廝叫了?聲“姑娘”,小太監立時站起身,滿臉堆笑地問候:“想必您就是小將軍了?!”


    顧灼聽著小太監如此?激動的聲音,屬實是一頭霧水。


    不過?,她顧不上去想原因,隻想打聽打聽皇上的身體如何了?,毒到底解了?沒有。


    於是旁敲側擊地問道?:“皇上近來可好?”


    小太監笑得更加燦爛:“皇上身體康健,時常惦念著小將軍,這回才叫小將軍去京城呢。”


    來幽州之前,皇上可是特意吩咐他,一定一定要?對顧小將軍畢恭畢敬,而且還要?展現一下皇上對小將軍的親近之意。


    他應該是做到了?吧?


    小太監話音剛落,顧灼一口茶喝進去差點嗆出來:“咳、咳。”


    不至於吧。


    她何時與小皇帝有這份交情。


    雖然她爹娘曾經說,以他們與先皇先皇後的關係,小皇帝應該要?叫她一聲姐姐。


    但是她都沒見過?小皇帝啊!


    她可不敢跟皇室亂攀親戚!


    不過?,皇上身體無恙便好。


    又聊了?幾句,打發小太監先去準備,顧灼才有機會問一旁的小廝:“我?爹娘呢?”


    小廝剛要?回複,顧老將軍和?薑夫人就從?正廳後的那間房中走出來:“夭夭。”


    “爹娘,皇上召我?去京城是何意啊?還有,您為何讓我?帶五千兵馬啊?”顧灼又翻看了?一遍聖旨,疑惑道?,“這上頭沒寫要?帶兵啊。”


    “是口諭。”顧老將軍和?薑夫人沒時間與她講清楚查案的事?,隻能簡略地交代了?最為要?緊的一句,“路上看住俞太守,他問起為何帶兵,就說皇上要?檢驗顧家軍戰力。”


    顧灼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時間緊迫也隻能應了?聲“是”,便匆匆去找外麵等候她的傳旨太監了?。


    方才聽小太監話中的意思?,皇上的吩咐是旨意一到立即動身。


    可是她在軍中,一來一回耽誤了?時間,俞太守和?孫太守估計已經在北疆進京的必經關隘處等著了?。


    第51章 淡漠


    關山迢遞, 悠悠道遠,五千兵馬於四日後行軍至京城外安營紮寨。


    夜間繁星漫天,顧灼心頭?盤旋的?是這幾日都解不開的疑惑。


    她思來想?去, 總覺得皇上召他們述職的?真正目的?更像是……讓她帶兵押解俞漢進京。


    一路上, 俞漢倒是沒什麽異常舉動,隻是方才提出來要去住進奏院。


    顧灼哪能讓他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俞太守, 您畢竟是與這些兵馬一道來,這麽晚孤身進京怕是容易引起羽林軍的?誤會, 還是委屈您在大?營再住一夜等明日的?旨意更為妥當些。”


    俞漢聽完這話?皺了皺眉,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和氣平靜地應了下?來。


    顧灼卻沒錯過這位看起來溫和瘦削的?俞太守眼中轉瞬即逝的?陰狠和警惕。


    她擔心最後關頭?出了什麽差錯,幾乎一夜未眠。


    她看向遠處城牆上一排排的?火把, 突然對這座她從未踏足的?城生了好奇和親近。


    傅司簡,在城中何?處呢?


    -


    旨意來得比顧灼想?得還要早許多?。


    大?概是寅時, 昨日先行回宮向皇上複命的?小太監便又來了, 讓他們三人準備一番參加今日的?早朝。


    皓月西沉,薄曉清寒, 城門緩緩打開?的?聲?音厚重而悠遠。


    這個時辰,街邊居然已經有支起的?攤子,掛在高處的?燈散出柔和昏黃的?光亮, 和著鍋上蒸騰出的?白茫茫的?熱氣, 將冷峭而寂寥的?長街映得溫暖起來。


    小太監頗為殷勤地解釋:“許多?官員上朝都要經過這條路, 沒來得及用飯的?便會在這裏的?小攤上解決一頓,以防餓得殿前失儀。”


    話?音落下?又問道:“小將軍和兩位大?人可要用一些?”


    顧灼確實有點餓了, 何?況誰知道早朝要幾個時辰。


    她看向小太監:“來得及嗎?”


    “來得及來得及, 您正好嚐嚐京城的?餛飩滋味與北疆的?有何?不同。”


    幾個大?大?的?瓷碗被?端上桌, 點點香油浮在餛飩湯的?表麵,泛出晶瑩鮮亮的?光澤。


    顧灼盛了一勺喝下?去, 暖意和香氣似是瞬間就撫慰了她的?四肢百骸。


    餛飩分量不小,幾人吃了有一會兒才?見底。


    期間還聽見攤子的?老板低聲?哄著哭鬧不已的?孩子:“圓圓,別哭了,再哭攝政王就要來把你抓走啦。”


    那孩子打了個哭嗝,倒是真的?漸漸不哭了,抽噎著說:“我、我不哭了。”


    顧灼啞然失笑,這攝政王究竟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能將小兒嚇到這般地步?


    她偏頭?去看那個小太監,見他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聽到老板的?話?似的?。


    在百姓眼中,小皇帝和攝政王皆為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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