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也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一身親王袍服的男子走過來,頭戴五珠玉冠,滿臉的嘲諷之色,“不會是剛選了幾個秀女,皇上精神不夠用了吧。”


    其他大臣聞言,表情忍不住臊得慌:“武王怎能如此口無遮攔?”


    “本王說的不對?”武王一甩袍袖,“家中嬌妻美妾好幾房,也沒見你們羞澀,怎麽,房內之事能做不能說?”


    “武王還請慎言。”南丞相皺眉,“對皇上不敬乃是大罪。”


    武王諷刺:“他值得我恭敬嗎?”


    丟下這句話,他拂袖而去,根本不理會在場之人的反應。


    大不敬?


    當年夜容煊跪在他麵前被他扇耳光的時候,別說反抗,連不滿的表情都不敢有。


    天子?皇帝?


    他配嗎?


    武王望著遠方霧沉沉的天際,想著老天爺真不公平,那種賤泥裏冒出來的東西居然也能坐上皇位。


    真是笑掉大牙。


    禦乾宮裏,林英小心翼翼地給夜容煊抹了藥膏。


    “大臣們都退了?”


    “是。”林英點頭,“皇上怎麽不稱病呢?這樣不是更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稱病?”夜容煊冷笑,“如果他們借著探病的由頭來麵聖,朕見還是不見?”


    林英連忙低頭:“奴才愚鈍。”


    夜容煊沒說話,舌頭抵了抵後塞牙,還是有點腫。


    晏姝昨日下手真是沒留情啊。


    “林英。”


    林英連忙躬身:“奴才在。”


    “你跟在朕身邊也有一年多了。”


    “是。”


    “朕登基之前跟皇後來往不少,你也見過她不少次。”夜容煊坐在椅子上,伸手扣著桌麵,“你覺得皇後跟以前可有什麽不同?”


    “奴才不敢妄議皇後娘娘。”


    “這裏沒別人,朕又不會把你說的話告訴給她。”夜容煊語氣淡淡,“雖說朕愛她,寵著她,也能忍受她一些小脾氣,但皇後到底隻是發一點小脾氣,還是被人控製了情緒才導致最近屢屢失控,朕必須得弄清楚。”


    林英沉默地低著頭,好一會兒,才猜測:“皇上還是懷疑皇後娘娘被人下了藥?”


    夜容煊陰沉的目光落在他頭上:“你什麽想法?”


    “皇後對皇上的感情,奴才以前是看在眼裏的。”林英麵露深思之色,隨即緩緩搖頭,“不似作假。”


    夜容煊點頭:“嗯。”


    “封後大典之後,皇後娘娘脾氣不好,可能是因為太累了。”林英斟酌著說道,“奴才以為皇後娘娘休息兩日就會好轉,而最近脾氣暴躁,奴才猜想可能是因為葵水來了。”


    夜容煊一怔:“葵水?”


    “是。”林英點頭,“奴才以前聽說女子葵水來時會肚子痛,脾氣暴躁,不知皇後娘娘是不是這個原因。”


    夜容煊聽他這番話,忍不住皺眉。


    青雉懷疑皇後初進宮沒有安全感,林英又說她是因為葵水來了,所以脾氣暴躁。


    到底誰說的才是對的?


    不過夜容煊更偏向於林英所言。


    晏姝之前剛結束了封後大典,本來就疲乏,若是再有肚子疼,確實會讓人脾氣暴躁。


    況且女子來了葵水不能侍寢。


    晏姝是不是擔心他在此期間去臨幸別的女人,所以才對晏雪和林雲珠格外敏感?


    夜容煊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輕輕籲了一口氣,心頭鬱結之氣不由自主地開始消散。


    “你說得對。”他緩緩點頭,“皇後以前很溫柔的,不可能無緣無故變得暴躁。”


    “是。”林英點頭同意,“皇後娘娘以前一直寬容,不是個暴躁脾氣。”


    夜容煊沉默著,眉心微擰,雖然看似找到了原因,可晏姝的壞脾氣還是讓人難以忍受。


    夜容煊想到晏雪被打導致小產,想到林雲珠被罰跪,想到自己被扇耳光……晏姝大權在握,若每次脾氣暴躁都是如此表現,宮中隻怕要大亂。


    畢竟葵水每個月都有一次,一次至少三四天,甚至有七八天,難道他每個月要有七八天對晏姝避而不見?


    若真如此,隻怕後果更嚴重。


    夜容煊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召太醫,去鳳儀宮!”


    林英揚聲開口:“擺駕鳳儀宮!”


    晏姝正在用膳。


    膳食並不算特別豐盛,尤其對於一個皇後來說,四個菜有些寒酸。


    不過晏姝不喜鋪張浪費。


    夜容煊沒登基之前,她就日日耳提麵命,讓他在父皇麵前一定要節儉,即便以後有奢侈的條件,也必須盡可能地做到不鋪張浪費。


    可是後來,夜容煊似乎並沒有做到。


    晏姝放下筷子,回想著她以前其實教過夜容煊很多道理。


    這三年來除了兵權之外,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教他看書——不是夜容煊不識字,而是看一些他平常接觸不到的書籍。


    夜容煊做皇子時身份卑微,沒資格接觸朝政大事,也沒資格跟其他皇子一起在少傅那上課,平日裏看的書極為有限。


    對很多人情往來,世事了解,反而不如她這個女子。


    第36章 後宮不得幹政


    她在他身上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


    此時晏姝不由得想,若是那些時間和精力都花在自己身上,她會比夜容煊更快掌握親政大權,甚至有足夠的魄力讓滿朝文武聽話。


    所以此時回想起來,晏姝覺得自己白白在一個豺狼身上浪費了三年時間。


    果然愛情使人糊塗,蒙蔽了人的雙眼。


    “皇上駕到——”通報聲驀然響起。


    晏姝從回憶中回神,眉頭蹙起,看著桌上葷素搭配四道菜,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夜容煊跨進殿門,笑容如沐春風:“姝兒。”


    “皇上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晏姝皺眉,“就算朝政不忙,這會兒應該也沒到下朝時間吧。”


    夜容煊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命嬤嬤給他添雙筷子:“今日免朝,朕沒去。”


    “為什麽?”


    “朕臉上腫痕未消,讓大臣們看著不太像話。”夜容煊說著,神色淡了些,“況且上不上朝也沒什麽區別,每次問他們有沒有事要奏,一個個跟啞巴似的,不去也罷。”


    晏璃語氣平靜:“朝中大臣各為其主,雖然他們扶持的主子沒能坐上皇位,但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是說斬斷就能斬斷的,皇上不用太著急。”


    不著急?


    他怎麽可能不著急?


    夜容煊攥緊手裏的筷子,恨不得現在就把所有能用之人全部拉攏過來,把那些跟他為敵的,以前打壓、欺辱過他的人通通斬盡殺絕。


    “比如戶部尚書府的嫡子娶了七公主。”晏姝此時說話的語調沉靜,有種不驕不躁的平和,跟昨日暴打皇帝時的瘋癲判若兩人,“七公主雖身份尊貴,可當初貴太妃為了拉攏他們,可是下了血本,直接讓七公主下嫁。下嫁意味著什麽,皇上不是不明白。”


    皇族公主若是單獨立府,駙馬需入贅,入贅之後就相當於斷了仕途,不能做官,不能參軍,比如平陽長公主的駙馬。


    可皇族公主也不是人人都能立府的。


    出身低微一些的庶公主大多被隨意打發出去聯姻,或者用來拉攏朝臣,這樣就不會影響夫君仕途。


    當初七公主的母妃貴妃娘娘就是為了自己兒子爭儲,把女兒下嫁給了戶部尚書嫡子。


    所以貴妃母子跟戶部尚書府是姻親關係,這種關係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在皇上羽翼未豐之前,戶部尚書想要完全站到皇帝這邊,並不那麽容易。


    何況貴妃之子武王性情暴戾,手下養了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府衛。


    真惹惱了他,他把尚書府滅門都有可能,所以沈尚書心有顧忌也在常理之中。


    夜容煊神情變了變:“難道一直這麽下去?”


    晏姝吃了口酥肉:“倒是有一個辦法。”


    夜容煊眼神一亮。


    “我跟皇上一起去上朝。”晏姝語氣淡淡,像是不經意一提,“朝中文臣都要聽丞相的,丞相是我的外祖父。我去上朝,自然能讓外祖父給一些麵子。”


    夜容煊握著筷子的手一緊:“可是後宮不得幹政——”


    “我隻是提一個建議,並不強求。”晏姝並不在意結果,“皇上自己考慮。”


    說完這句話,她優雅從容地低頭用膳,不再多說什麽。


    夜容煊目光落在她側顏,眼底光澤晦暗,無端想到了封後大典那晚。


    晏姝問他的那句話:“倘若我要皇上的皇位,皇上給嗎?”


    晏姝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不會真的生出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吧?


    夜容煊抿唇,沒大一會兒,就搖頭甩去腦子裏的想法。


    不可能。


    晏姝不會有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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