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柚韻恨透了這些話, 好像他們永遠都在用“孝順”這兩個字綁架她,所以她無條件就要順從他們,任由他們擺布,“不是我為了一個男人不要你們,是你們為了自己開心不顧女兒死活。我是人,我也是人,你們能不能為我考慮一丁點?你們總覺得自己生我養我就是對我天大的恩情,所以我隻要稍微讓你們不開心一點我就犯了天大的錯。”


    她哽咽,“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求著你們生我養我,那本來就是你們該承擔的責任。對不起,這回我一定要任性一次了。”


    電話掛斷前一秒,似乎能聽到時母的聲音,“讓她走……”


    她說,“我等著她哭著回來的那天。”


    時柚韻關了機,攥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眼眶通紅。她吸了口氣,再抬起臉時看上去似乎沒那麽傷心,“薄醫生,怎麽辦。”


    她笑著說,“你以後可能要養我了哦。”


    女孩長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似乎在強忍著什麽情緒,薄君綽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將她摁在懷裏。他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說什麽安慰的話,沉默了好半晌之後才說——


    “想哭就哭,別忍著。”


    像是情緒的閥門被打開,時柚韻難以控製地哭濕了他的衣服,她想,明明一個人的時候沒那麽難過,可到了他麵前,所有的脆弱爭前恐後地鑽出來,將她整個人完完全全地侵占,不留一絲的空隙。


    離開時家後,時柚韻和薄君綽重新找了個房子,時柚韻所有的卡都被停了,她找了份工作。雖說她之前出國留過學,找份好一點的工作並不難,但畢竟過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難免會有些不適應。


    薄君綽很擔心,他覺得時柚韻嬌氣,會過不慣現在的生活。可那天他特意去接她下班的時候,看見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裝,站在門口和同事告別。


    她臉上的笑容很明媚,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薄君綽突然覺得,他好像有些小看她了。他喜歡的女孩,其實並不是溫室裏的花朵,她也能走出溫室,也有麵對狂風驟雨的勇氣。


    他站在馬路對麵朝她揮了揮手,時柚韻眯起笑眼,等路口的燈變綠,飛快地踩著高跟鞋跑過來,然後奔到他懷裏。


    “薄醫生。”


    她摟著他的腰膩歪了好一會兒,而後自然地挽過他的胳膊,“今晚吃什麽呀?”


    “還沒定,不如我們一起去買菜?”


    “好啊。”


    時柚韻以前是從來不會計較花多少錢的,金錢對於她來說沒什麽概念,但現在也會學著稍微算一算,隻是還沒完全克服掉身上的一些毛病。


    那天晚上他們喝了點紅酒,薄君綽忍不住問她後悔嗎?她意外地點了點頭,“嗯,後悔。”


    他倒是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那我送你回去?”


    時柚韻搖頭,“不行,我回去的話我媽肯定會說看吧,她果然是受不了外麵的生活,我才不回去,會被瞧不起。”


    薄君綽垂眸,“隻是因為這個?”


    女孩突然看著他傻笑,“還有我要跟你在一起啊,你硬件條件那麽好,以後找不到了。”


    他“嘶”了一聲,“正經點。”


    時柚韻“切”了一聲,小聲嘟囔著什麽,隨後支著腮幫,“其實這些天我在想,如果沒有家裏的庇護,其實這些我也是要經曆的。興許這些並不是所謂的苦難,而是獨立的機會,我總要學會成長。你說對嗎?薄醫生。”


    薄君綽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思想覺悟,“嗯。”


    “那你獎勵我一下。”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男人看著她微醺泛著粉色的臉,眼睛裏亮閃閃的好像墜滿了星辰,一時間情動,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昏暗的燈光下春光旖旎,她難耐地攥著男人的胳膊,朦朧中睜開眼,看了又看,她想,他那麽好的人,就算是給她全世界她也不換。


    辛苦卻充實的日子一直這麽過了下去。時柚韻的工作很順利,雖然很多事都要去學習,但她性子裏不服輸,經常加班到很晚。


    情人節那天薄君綽囑咐她要早點下班,時柚韻看見信息之後破天荒地收拾東西,同事有些意外地問她去做什麽,時柚韻笑著說,“跟男朋友約會呀。”


    她走到門口時還沒打電話,薄君綽的車就剛好停在了她麵前,時柚韻笑著坐上去,問,“花呢?”


    薄君綽故作不解的表情,“什麽花?”


    “你說什麽花?有人情人節不送花的嗎?”


    他俯身過去幫她係好安全帶,語氣淡淡的,“今天是情人節嗎?”


    時柚韻盯了他兩秒鍾,一副看透了他的表情,“你是不是故意裝不知道,等會兒給我一個驚喜?”


    薄君綽笑意斂著,“沒有。”


    時柚韻根本不相信,雖然某人有時候太冷太不解風情,但這種基本的事他是一定會做的,別說情人節,就是平時不過節的時候,他也會偶爾買束花回來。


    總不能到了重要的日子就不記得了吧。


    時柚韻這麽想著,也就沒揪著不放,說不定對方就是想看自己完全失望才給她驚喜。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餐結束。


    時柚韻感覺薄君綽在故意氣她,她踩著高跟鞋走在前麵,“薄君綽,我勸你有什麽禮物或者花現在就拿出來給我,否則等我生氣了你就哄不好了。”


    薄君綽眼尾染著笑意,聽了這話頗有些不為所動的模樣,他並沒有開口說什麽,隻是脫下外套輕柔地披在她身上。


    走到江邊時,不遠處似乎有人在求婚,路邊擺滿了夢幻的彩燈和鮮花,看見一個男孩捧著一束花走向喜歡的女孩,時柚韻更生氣了,她看向薄君綽,“你什麽時候跟我求婚?”


    “我們不是訂過婚嗎?”他淡淡道。


    時柚韻不滿,“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免去求婚這個環節吧。”


    “不能嗎?”


    她心想早知道回去加班了,也不知道薄君綽今天說話怎麽這麽氣人。


    她不想看了,可正準備走的時候,那個被求婚的女孩突然走向她,把手裏捧著的粉色玫瑰花放到她的懷裏,“其實今天你才是女主角哦。”


    時柚韻被花束塞了個滿懷,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原本圍著那兩位的觀眾也轉移了陣地,拉起了禮炮,彩帶混著泡泡嘩啦往下掉。


    薄君綽這才撩起唇角,大概是周圍燈光的渲染,顯得他的眸光格外地溫柔。他單膝下跪,表情虔誠,“你願意嫁給我嗎?”


    時柚韻眼睛發紅,果然是有驚喜,還準備回去跟他冷戰上幾個小時呢,也沒這個機會了。


    她伸出手,仍由他戴上戒指,“……早就願意了。”


    ……


    結婚是很久之後的事,那時候時柚韻已經懷孕,雙方父母因為這個孩子被迫承認了他們的關係,讓他們領了證。


    隻是婚禮,除了薄君綽的母親,其他家長都沒有出席。


    那場婚禮雖不盛大,卻足夠隆重。


    夏檸時不時地會來看時柚韻,她眼中的好友實在是幸福,他們住在一個不大不小的屋子裏,過著平凡幸福的生活。時柚韻那時候對夏檸說,以前她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可現在知道了。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自由真切地活著。


    不過他們和家裏的關係到底還是僵著的,直到後來兒子出生才跟家裏勉強和解。看著可愛的小孩不忍心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年紀大了,到底是難以忍受孩子一直跟自己分離。


    尤其那時候薄君綽的父親生了一場大病,幾乎要離開這個世界,那之後薄父就想通了,迫切地想要薄君綽回來。可惜薄君綽雖然回去看望父母,但並不跟他們一起住,也絕不讓他們插手自己的生活。


    一切都還算圓滿。


    說到薄君綽的兒子,大名叫薄嘉意。可惜當初薄君綽想要個女兒,連女兒的名字都取好了,最後也沒用上。當時時柚韻問的時候他還說不喜歡,隻是想穿件小棉襖罷了。


    “……”


    後來生了個兒子,幸災樂禍的時柚韻真的給他買了不少棉襖放家裏,頗有些傷口上撒鹽的味道。


    但薄君綽隻是想有個可愛的女兒,也不代表是兒子就不疼了,尤其是後來小崽子和媽媽越來越像,薄君綽也就越來越喜歡。


    某天兒子到夏檸家找落落玩去了,家裏就他們兩個人,薄君綽一回來時柚韻就走過來幫忙脫他的外套,“餓了嗎?”


    “嗯。”


    時柚韻圈住他的脖子,媚眼如絲,“那我喂飽你好不好?”


    難得二人世界,薄君綽是一點也沒收著勁,平日裏兒子實在是太黏人,總是纏著媽媽陪他一起睡,薄君綽教育他要獨立,但效果並不大。


    時柚韻心血來潮,“你不是想要個女兒嗎?我們再要一個吧。”


    薄君綽揉著她發酸的腰,垂眼看了她好一會兒,而後抬起手攥住她的下顎,“一個就夠嗆了,再來一個我得再獨守空房多少年?”


    一想到那小屁孩天天吵著要跟媽媽睡就頭疼。


    她忍笑,抬手撩撥他脆弱之處,“你就不能忍忍?”


    “忍?”他握住她的手,“你要是不勾引我,我還能再忍忍。”


    而另一邊夏檸的家裏,落落在給弟弟讀十萬個為什麽,並且問他,“懂了嗎?”


    薄嘉意:“……”一個字都聽不懂。


    小孩子戀家,沒多久就要吵著回去,落落心想這小孩怎麽一點也不懂事,板著臉正經地教育道,“你爸爸媽媽在二人世界,你要讓他們單獨玩一會兒,總是想回家做什麽?能不能跟我學習學習?”


    夏檸聽到聲音,推門進來看見薄嘉意一臉要哭的表情,姐姐說的話他根本聽不懂。夏檸笑著說,“小嘉意,修白叔叔做了小蛋糕,吃不吃呀?”


    某吃貨立刻止住情緒,努力站起來,“吃!”


    隔天薄嘉意被送回來,時柚韻抱著薄嘉意問他在幹媽那兒開不開心,他點頭,“有蛋糕吃。”


    “那喜不喜歡姐姐?”


    他點頭,“嗯。”


    就是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那時候薄嘉意小,自然是不懂那種看所有人都覺得愚蠢的眼神的。


    晚上薄嘉意又纏著要時柚韻陪她睡覺,時柚韻作為一個寵子狂魔,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她完全不顧薄君綽的表情抱著薄嘉意就進了臥室,“來,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


    薄君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門被關上,他還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羨慕個孩子。


    他回了臥室,半夜半睡半醒間身後一沉,一雙纖細的手臂從他身後繞過來,“老公。”


    沒得到回應,時柚韻肆無忌憚地動手動腳,直到白嫩的手被攥住,“玩夠了?”


    她“切”了一聲,“怎麽不繼續裝睡了?怕被我侵犯?”


    唇瓣被咬上,薄君綽堵住了她所有的話語,如同一片狂風驟雨般將她掀倒。


    從浴室裏清理完出來後,時柚韻已經完全動不了了,但還記得跟薄君綽說,“你等會兒把我送回去,不然兒子醒來沒看見我要鬧了。”


    薄君綽吃味得緊,掐著她的腰,“我還要把你親手送到別的男人床上,是不是過分了?”


    “什麽男人,是小屁孩,怎麽這麽喜歡吃醋?”


    他低眸,“不吃醋吃什麽?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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