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曼很驚喜:“你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上次你來吃陽春麵。”應玲瓏點頭。


    鄭曉曼臉頰有些發熱,她那?天不止來吃麵,還哭的稀裏嘩啦的,太丟人了。


    事情要從差不多一周前?說起,那?天鄭曉曼很晚才加班回來,路邊的店黑了一排,隻剩下一些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和快餐店還開著門?。


    鄭曉曼一直加班到現在都沒吃飯,饑餓的胃一抽一抽的,又隻想吃點清淡暖胃的東西,不想吃泡麵和炸雞。走出很遠才發現了還亮著燈的山海食堂。


    這麽晚了,山海食堂裏也沒有什麽客人,因為應玲瓏帶著大家在吃夜宵,所以沒有關門?。


    “你好,現在還能點餐嗎?”鄭曉曼扶著門?框邊小心翼翼的問。


    應玲瓏猶豫了下,看到鄭曉曼因為胃痛按著肚子?的手?,說道:“沒剩下多少食材,現在隻能做簡單的東西。”


    鄭曉曼連忙說:“我要一碗麵條就行。”


    應玲瓏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就端出來一碗陽春麵。


    一天的營業下來,山海食堂後廚的東西賣的幹幹淨淨,現在連澆頭都做不出來,幸好還有幾個雞蛋,應玲瓏就給鄭曉曼打了一個荷包蛋。


    麵一上桌,鄭曉曼簡直是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這碗麵條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隻要湊近了,就能聞到撲鼻的香氣。


    帶著淡淡醬色的紅亮湯麵清澈泛光,麵條根根利爽,碧綠的蔥花點綴在湯裏,旁邊一個圓滾滾的荷包蛋,看著就清爽開胃。


    看起來簡單的陽春麵其實也暗藏乾坤,用的是高湯打底,豬油調味,應玲瓏為了湯色好看,又想著取一點醬香,加了一點醬油做成了紅湯麵。這碗陽春麵看起來清湯寡水,其實功夫都藏在客人看不見的地方。


    鄭曉曼根本等不及思考這碗麵背後的故事,她用筷子?攪了攪麵,提起來吹了吹就趕緊入口。陽春麵的麵很細,煮過?以後卻一點都不糟爛,清清爽爽的一根根漂浮在湯裏,像一條條銀須。


    吃到嘴裏的時候帶著點勁道和韌勁,有嚼頭又沒有那?種麵的生腥味兒,幾口麵吃完,鄭曉曼才想起來喝湯。


    今天入口的麵吃起來一點都不會覺得寡淡,往往這個時候,湯就會有點鹹,因為麵條入味慢。不過?鄭曉曼就是想喝一口暖融融的湯,鹹點她也認了。


    令她驚訝的是,這碗麵竟然能在麵條入味的情況下,湯汁一點都不覺得鹹,恰到好處的融合進了骨湯的濃鬱、醬油的鮮香和豬油的滑潤。


    鄭曉曼驚訝的看了一眼?剛剛下廚的應玲瓏,看到她年輕漂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根本想象不出這麽好吃的麵竟然是出自?她手?。


    她開開心心的吃了一大半麵,胃裏暖呼呼的,也不抽搐著抗議了。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閃過?一個消息。


    隻看了一眼?,鄭曉曼就深深皺起了眉頭。


    她是一個廣告公司的插畫師,給她發消息的是這次合作的甲方聯係人。


    今天加班過?後她把效果圖發給了甲方,對麵剛剛回複說:“這個成品的效果還不錯,但是呢,我們領導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能不能往……這個方向調整一下呢?”


    鄭曉曼拿著筷子?的手?都抖一抖,這個新方向完全是把自?己原來做的努力徹底推翻了,調整的難度甚至大於重新畫。


    她好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她為什麽今天加班到這麽晚?為什麽晚上連晚飯都來不及吃餓到胃痛?甚至過?去的一周她每天都在加班,就是想如?期完成工作,結果卻得到了一個這樣臨時起意的、完全是外行指導內行的調整要求。


    提起精神和甲方討論了幾句,還是沒能改變對方的想法。


    最後鄭曉曼隻能咬著牙在鍵盤上打字:“好的,我會盡量調整。”手?抖的太厲害,短短一句話?打錯了好幾次,刪了又改。


    等消息發過?去的時候,鄭曉曼一低頭,兩滴眼?淚啪嗒落進麵湯裏。可以預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又是暗無天日?的加班、加班、加班。


    再好吃的麵,鄭曉曼這會兒也吃不下去,她麻木的拎起包往門?外走。


    應玲瓏叫住了她:“請等一下,請問我們今天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嗎?”


    來山海食堂吃飯的人都很少剩飯,而?且鄭曉曼這個灰敗的表情,簡直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讓人不得不為她擔心。


    鄭曉曼啞著嗓子?說:“跟你們沒關係,是我的私人原因。”


    應玲瓏想了想,說:“那?能耽誤您十分鍾時間?,幫我一個小忙嗎?”


    鄭曉曼其實已經很累了,但她猶豫了下,還是說:“好。”


    應玲瓏把六隻胐胐崽子?提起來放到鄭曉曼麵前?,“我們要收拾後廚,能麻煩你幫我們照看一下這幾隻小貓嗎?”


    她注意到鄭曉曼的手?機殼和身上的配飾都有貓貓,應該也是一個喜歡貓的女孩吧。


    果然,看見六隻幾乎一模一樣的長毛小狸花齊刷刷的歪頭看她,鄭曉曼甚至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好、好的。”


    小狸花貓們湊上來在她腳邊聞了


    聞,鄭曉曼小心翼翼的蹲下來,兩隻腳一點不敢挪動,生怕不小心踩到它們。


    一隻小貓調皮的往她的鞋子?上爬,不小心滑了一下,差點摔倒,鄭曉曼伸出手?去扶,小貓用剔透的碧色眼?珠看了看她,低頭伸出白?白?的小爪子?,在鄭曉曼伸出去的手?掌上輕輕一按。


    掌心傳來了貓爪肉墊的觸感,軟軟的,涼涼的,一觸即分。


    鄭曉曼伸出去的手?都忘了收回,整個人都愣住了。


    可能是她伸出去的手?讓把胐胐崽子?們誤會了什麽,胐胐崽子?接二連三地邁著小碎步挪過?來,把山竹一樣白?嫩嫩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她手?掌上。


    握手?,這是一項霍一斐經常訓練崽子?們的活動,為的是增加崽子?們的服從度,讓它們聽話?一點,不要整天想著跑出去玩。


    霍一斐還信誓旦旦的認為,這種訓練有助於提高崽子?們的智力。


    此時此刻,鄭曉曼已經幸福的快要飄起來,這些小貓是看出了自?己的傷心難過?,所以想安慰自?己的嗎,貓貓果然都是天使!


    和小貓咪們玩耍的這幾分鍾變得無比珍貴,鄭曉曼時不時抬頭看一下後廚的方向,私心裏希望他們不要收拾的那?麽快。


    可是應玲瓏還是出來了。


    不過?她還拿著一張紙和一盒小小的印泥。


    應玲瓏把紙和印泥都放在地上,印泥盒打開,手?裏搖晃著一根鯩魚做的貓條,招呼崽子?們:“過?來按爪爪。”


    崽子?們聞著貓條的香味,迷迷瞪瞪的走了過?去,乖乖的把腳踩進印泥裏,又在白?紙上留下了一個個可愛的小梅花。


    應玲瓏把紙遞給鄭曉曼:“有一群熱心貓貓拜托我提醒你,每天要按時吃飯,免得胃痛。”


    鄭曉曼接過?來,看見紙上寫?了八個遒勁有力大字:“好好吃飯,天天開心。”


    下麵是一排來自?不同小狸花的爪印。


    鄭曉曼鼻子?一酸,突然放聲大哭:“嗚哇!!!”


    第46章


    今天鄭曉曼又來到了山海食堂, 不過這次她不是來吃飯的,而是有個?東西?想要送給應玲瓏。


    上次甲方提出了奇葩要求以?後,鄭曉曼一氣之下開始擺爛。拖到離快要交稿的時間沒幾天, 鄭曉曼把甲方要求的新元素簡單粗暴的和原稿結合了在一起,交上去以?後, 甲方果然說出了那句名?言:“還是用第一版稿子吧。”


    在擺爛的這段期間, 鄭曉曼畫了一張插畫想送給應玲瓏, 感謝她那天安慰難過的自己。


    經過鄭曉曼的觀察,她猜測山海食堂從店鋪名字到員工的名?字都啟用?了山海經的元素,可能?是老板想打造一個?這樣的主題,但感覺效果不是很明顯, 很少人會主動聯想到這個方麵。


    無意?間聽到應玲瓏的名?字以?後,鄭曉曼突然有了靈感,花了幾天時間完成了這張插畫。


    應玲瓏驚喜地接過她手?裏的平板,屏幕上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占據了最大麵積的那隻應龍,它深青色的身形夭矯, 背生雙翼, 蹲踞蒼空,周圍的雲氣騰湧, 遮擋不住那雙暗金色眼眸的光華。


    看到這個?畫麵, 仿佛古書上的“應龍之翔,雲霧滃然而從,震風薄怒,萬空不約而號,物有自然相動耳”1這一幕真的呈現?在眼前似的。


    再?往下看, 應玲瓏忍俊不禁,雲霧與磅礴的威勢之下, 是一群擠擠挨挨的毛茸茸。


    地麵上的長毛小?狸花貓有的在打鬧著撲蝴蝶,有的頭抵著頭睡成一團。


    又有帶著小?圍裙、舉著爪子對著溪流裏的河魚摩拳擦掌的三花貓,草叢後一隻白色的小?馬駒馱著外?賣箱,揚起前蹄像是要隨時出發,獅子貓翻著白白的肚皮躺倒在地。


    在它們的頭頂,是圓滾滾的、一看就飛的很艱難的兩隻小?鳥,一隻金色一隻紅色,對應的是重明和金烏。


    在鄭曉曼的巧妙設計下,雲層中威嚴的應龍和下麵萌萌的小?動物們不僅沒有割裂的感覺,反而融合的順理成章,好像在應龍的保護下,他們才能?這樣無憂無慮的嬉戲打鬧似的。


    “是給我畫的嗎?”應玲瓏愛不釋手?,簡直不敢相信。


    鄭曉曼有些羞澀:“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那天她從山海食堂回到家以?後,就把應玲瓏送給她的那張踩著小?梅花印的紙張裝進了相框,擺在桌子上,有時候看一看,心情都變好了。


    “畫的真好,”應玲瓏很驚喜,尤其是畫上的應龍,她一眼看到就特別喜歡。“這麽好的畫應該被更多人看到才行,我能?把它買下來,做我們店鋪外?賣小?程序的圖標嗎?”


    鄭曉曼受寵若驚:“這本來就是我畫給你的,不用?付錢!你想做圖標的話,正好我可以?順手?給你加上店名?。”說著,她就熟練的做起了排版。隻是加個?字體而已,兩分鍾就弄好了。


    “那我請你吃飯吧。”應玲瓏給小?程序換上新圖標,原來的圖標就是簡單的白底黑字,新的就威風多了。


    鄭曉曼猶豫了一下:“不用?了,其實我吃過晚飯了。”


    “那就吃點燒烤做夜宵吧,不吃主食,不占什麽肚子的。”應玲瓏推著她到桌邊坐下。


    聞著店裏的香氣,鄭曉曼也說不出自己飽了吃不下去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


    第一個?送上來的是蒜蓉烤帶子。問清楚鄭曉曼沒有什麽忌口以?後,應玲瓏推薦她一定要試試這個?烤帶子。


    帶子是一種叫做“江珧”的海貝的俗稱,生活在海底的半泥沙地中,味道鮮美,是一種海味珍品。人們說“海參鮑魚江珧貝”,就是說帶子的口感和營養價值甚至可以?和海參和鮑魚相比。


    雖說它的名?頭沒有海參和鮑魚那麽大,但這主要是因為帶子的季節性很強,產量也低,吃過的人不多。


    應玲瓏選的帶子個?頭很大,三角形的外?觀像是船上的風帆,又像是一把小?鐵鏟子,黑褐色的薄殼仿佛能?透光。


    鄭曉曼還是第一次吃烤帶子,她新奇的把殼裏的貝肉夾起來,去掉內髒的帶子隻留一塊很大的瑤柱,白生生的,被蒜蓉醬均勻的包裹著,散發著撲鼻的蒜香味。


    帶著期待咬下一口,齒間感受到的是貝肉飽滿厚實的口感,彈中帶嫩,緊接著是質感細膩的蒜蓉醬在嘴巴裏的衝擊,應玲瓏調的蒜蓉醬完全沒有大塊的顆粒感,恰到好處的隻留蒜香不留衝味,和貝肉一起咀嚼,回口中能?感受到海鮮的清甜和鮮嫩。


    烤帶子的大小?完全可以?一口吞下,但是鄭曉曼嚐過一小?點以?後,就決定要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味。貝肉上改了花刀,蒜蓉醬的滋味滲進去,牙齒順著花刀的切口咬下一小?塊,慢慢嚼著,真好吃!


    接著上來的是烤串,這下可不用?收著胃口不敢放開了吃,肉串管夠!一串肉三瘦一肥,這是小?串兒,肉塊個?頭不大,本來已經吃過晚飯的鄭曉曼被剛才的烤帶子吊起了胃口,一口咬住就順著簽子把肉塊捋下來,膘香肉嫩,外?麵一點焦香,裏麵還能?爆出肉汁,吃的相當過癮。


    接下來還有烤豬耳朵、烤玉米、烤土豆片、烤牛蛙……鄭曉曼還嚐試了一種新奇的烤串,鳳梨牛肉串,一塊牛肉配上一塊菠蘿,穿在簽子上,吃的時候酸酸甜甜的菠蘿中和了烤肉的油膩,意?外?的味道很不錯。


    就在鄭曉曼吃的一本滿足的時候,應玲瓏正和員工們在後廚熱切討論著鄭曉曼畫的插畫。


    重明羨慕的指著翱翔天際的應龍:“老板,這畫的是你嗎,好帥啊!”


    應玲瓏:“她應該是根據我的名?字聯想的,不過我確實很喜歡。”她的確就是這樣威嚴、強大、氣勢非凡。


    金烏憤憤不平的指著天上那兩隻圓滾滾的鳥其中一隻,手?指都在抖:“這畫的是我?怎麽可能??我的原形姿態靈秀,羽尾華貴,金光閃耀,絕對不可能?是這種蠢樣!”


    小?胖鳥和騰雲駕霧的應龍相比,不管是從體型還是氣勢,差距大的都好像是摩天大樓和大樓旁邊的報紙亭。


    霍一斐小?聲糾正他:“那個?……你好像指錯了,這個?是重明,那邊那個?更胖的才是你……”


    金烏兩眼一黑,無法接受自己沒有脖子,翅膀短短的形象,頭也不回的走開,堅決不肯再?看一眼這畫。


    應玲


    瓏又故意?說要把每個?人的形象定製成t恤,作為新的工作製服,得到了走遠的金烏一句惱羞成怒的:“我不穿!”


    霍一斐倒是很喜歡畫麵中的三花貓:“雖然花色不對,但是神態真的很像我哎!還有小?圍裙,嘿嘿可愛……”


    虞三周出去送外?賣不在店裏,霍一斐幫他審視了一下在畫裏的形象,“送外?賣的小?白馬,哈哈,把他畫的怪年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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