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洛奇尤其恐懼,直接從上麵跳到自家族人麵前,伸手將人往後攏,兩個族長蒼白著臉,上前一步,左手按壓在心髒,微屈膝,且彎腰,低頭,躬身行禮。


    這是貴族禮儀。


    藍騰兩家其他人立即跟上。


    場麵一時靜寂。


    張若也示意警衛包圍住出事的區域。


    此時,那塊區域裏麵隻有一個人站著。


    其他人都嚇得多遠了。


    他們都忍不住看向站在屍體中央的少年。


    沈棲溪本來跟自家人說完話後就想去跟謝克戾道謝,畢竟是被拉扯了一把,可還沒過去就遭遇了變故,剛剛第一反應是看自己母親跟阿姨,第二反應是去看不遠處的土撥鼠,這小胖崽正躲在椅子上麵瑟瑟發抖,倆爪子捂著胖腦袋,尾巴也縮成一團。


    她沒想笑,隻僵硬看向需要感謝的人,卻發現這人轉身看向自己這裏。


    看自己?


    不,她在看另一個人。


    沈棲溪敏感,轉頭看去,看到普普通通低調樸素的秦阿姨抵著欄杆,臉上沒有任何被嚇到的痕跡,手上還有一個橘子,正在剝皮。


    剝完了,橙皮被她留在手心,鮮嫩清甜的果肉遞給了自己。


    沈棲溪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接,但沈雲猗接了。


    “媽媽……”


    沈雲棲單手捂住了她的嘴,隻看著這個往日的學妹,後者笑了笑,轉身走下去,一邊把橘子皮放進了垃圾桶,一邊抽出濕巾擦拭手指上留存的粘膩果汁。


    風衣素色,內襯單薄,細跟高跟鞋落在木板上噠噠清脆,她一步步走來,風姿綽約,但也對扶川說了話。


    “有證據顯示,景陽謝氏旁支居心撥測,謀害本家215人,那些人,跟這個人都是參與者。”


    “他已經認罪了,好像。”


    好像也不是很確定,因為她不需要這種確定。


    但證據肯定存在,扶川知道哪怕這人不在乎,但那位蛇精大哥謹慎細致,一定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背鍋的人一開始就存在,不是自己,就是這些剛被燒死的人。


    邊上紅袍人的手指往前一勾,從空間拉扯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被他一根手指勾住後衣領,提在半空,然後手指一鬆,這個人被扔在了扶川的麵前。


    是謝何州,這個本該去高考的謝家第二天才,現在狼狽落地。


    謝何州吐著血,抬頭看去,看到了扶川跟紅袍人,也看到了邊上幹癟滾燙的屍體。


    他的瞳孔震動。


    扶川也看著他,然後看向走到跟前的秦虞。


    她沉默了,秦虞卻靠近她。


    “你不想為自己的家族親人報仇嗎?”


    她的聲音很平靜,也不知今天這一遭是為了滅掉其餘謝家人,還是……為她而來。


    眼底的光在顫動,扶川聞到了這個人身上淺淡的清香,像是墨鬆泡在水裏很多年,夾帶著清涼的水汽。


    濕潤,微熏。


    她抿抿唇,心髒有點抽搐……


    謝何州卻深吸一口氣,猛然麵露果敢之色,猛然衝擊,朝著扶川跟秦虞兩人凝聚金屬光團……


    殺意凜然!


    25級奧術師,實力比龐次還要高了一個階梯,畢竟是優秀高考生啊。


    絕望之下的極限爆發……


    轟!


    極限的光耀爆炸。


    下一秒,他的金屬光團跟自身都被光芒撕裂且灼燒……


    秦虞沒動,那些紅袍人也沒動。


    隻有謝克戾的指尖還留有一點點跳動的光元素。


    被轟爆了心髒且還在被光芒灼燒撕裂的謝何州疲軟倒下,倒在了扶川這邊……扶川下意識撐住了他。


    謝何州頭顱抵在她肩頭,在死亡時候說了一句話。


    “其實,一開始蠻喜歡你這個弟弟的,以後不要亂丟肥皂了。”


    可能他到死也不明白這背後到底是為什麽,但他身在貴族,很清楚有些死亡是不可逆轉的。


    一如他對謝克戾其實沒太大惡感,甚至覺得後者遠比其他族人有趣,可一旦觸及到利益跟生死,還是各自麵孔猙獰。


    因為,這就是人啊。


    而人跟人一直都是有差別的。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要你死,你就得死。


    扶川聽到了,她的臉色很蒼白,但一鬆手,謝何州從她身邊倒下。


    顯得冷酷而涼薄。


    屍體落地的時候,她咬了下後槽牙。


    她知道,從現在開始,謝安那一脈的旁支才算徹徹底底滅族。


    一個不留。


    一如謝思懿在很多年前也是孑然一人。


    秦虞看到了,不甚在意,隻垂眼,伸出手……從扶川的手臂一側繞過去,手指觸碰到的空間旋轉出來一個豔紅的漩渦,裏麵冒著滾燙熱氣,高溫讓整個大廳都陷入了難受的炙烤中似的。


    她的手指探入,而眾人也看到了那漩渦中主動冒出了一個東西來……


    一張嘴。


    猙獰的牙齒,龐大的嘴巴,吞吐的熱氣,嘴巴一張,滾滾岩漿從牙齒縫流淌出來,落在地板上,粘膩蔓延出來,滋滋滋碳化了地麵。


    她的手指在岩漿中抓取了下,然後勾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人頭。


    冒著熱氣的人頭。


    披頭散發,但骨肉還未完全被岩漿毀滅,依稀能看出是誰。


    倆個家族的族長都呆滯了。


    “歹人陰謀,你的父親不幸中計,死在副本中,固然我帶人趕到,卻也來不及了,隻能留有你父親的頭顱。”


    “論理,我當年也得喊你父親一聲哥哥。”


    “謝安哥哥這些年頗有奇遇,竟能骨血升華,好在,還未完全骨頭消散。”


    細長手指勾著滾燙冒熱氣的頭顱,另一隻手卻扣住了扶川的手腕,扶川瞳孔微動,試圖抽回手,但力氣不夠……


    這大姐,死死扣住了她的手,然後將那頭顱放在了她的手上。


    頭顱內外炙烤,溫度驚人,在落在扶川掌心的時候就發出了滋滋聲。


    她是什麽人?


    哪怕在副本裏麵拚殺愜意,其實本質上還是太年少,根基太薄,軀體防禦本就弱,頃刻間眾人就看到了這個遠比他們強大的景陽中考第一左手骨肉被滾燙血漿炙烤到露出骨骼……


    何況上麵還留有一些岩漿,順著烤熟的皮肉流淌出來。


    沈棲溪下意識摸了手掌,覺得有點疼,喚了一聲;“秦姨……”


    但扶川沒吭一聲,就是額頭冒出冷汗,唇瓣沒了半點血色。


    秦虞看了沈棲溪一眼,微微鬆開手,但扶川沒有鬆開頭顱,就這麽握著。


    不敢,或者手掌已經沒知覺了。


    “謝謝……謝謝您救我父親。”


    “這麽客氣嗎?”


    秦虞壓低了聲音,手指忽然落在扶川眼角,言語自帶研究員的調理清晰,但又有幾分藝術生的婉約優柔。


    “這雙眼睛看到了世間萬物,順從人性的貪婪,反複看了寶物七次,卻最終空著手離開,不難受嗎?”


    “你好像跟你的父親不一樣。”


    “小阿戾,你讓我覺得煩惱。”


    扶川震驚。


    七次,她怎麽知道自己躲在密室裏仿佛看了那些謝家的財富七次,卻最終決定放棄。


    隻能說明當時這個人也在密室裏。


    就那麽靜靜看著她一邊糾結要不要拿走謝堯屍體,又看著她對那些寶物愛不釋手……


    她沒顯露,就那麽看著。


    甚至她懷疑這個人會不會當時也在看著她翻垃圾桶?


    要麽連垃圾桶裏的飲料杯都故意留下來的……就是為了誘引她去做那些事。


    一想到那個畫麵,扶川天靈蓋都好像給岩漿泡過了。


    死變態。


    扶川有點怕這人的手指會突然戳瞎自己的眼,好在下一秒這人就收手了。


    然後呢?


    她會不會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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