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嫵有點兒累了,歪倒在?他懷裏:“好累,我現在?好容易累。”


    他摸了摸她的發:“快了,再有幾個月,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我想出去玩,想去放羊,想去摘野菜……”


    “等?你?身子好一些就?能出去玩了。”


    月嫵又困了,胡亂應了一聲,靠在?他胸膛上又睡著了。


    他將人放進被子裏,悄聲出門?。


    才進院子,他一抬眼,看見站在?院門?外的周天。


    周天也看見他了,放在?門?框上的手緊了緊:“夫子好些了嗎?”


    “能吃得下東西了。”他回。


    “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她剛睡下。”


    周天猶豫一瞬,道:“我隻在?窗外看看,不會吵醒她的。”


    溫慎未再拒絕,也沒有說話。


    周天大著膽子走了過去,趴在?窗口往裏看。


    夫子就?躺在?炕上熟睡,臉色不是很好,和以往那個活蹦亂跳的人似乎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她今早去義學沒見著夫子,也沒見著溫慎,跑去馮家才知曉夫子身子不適,診不出來是何?緣故,隻說懷孕便是這樣的。


    可明明先前夫子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甚至少有風寒腦熱。


    她收回眼神,看了一眼溫慎,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要不是此人,夫子也不會這樣。


    她咬了咬牙,招呼也沒打一聲,轉身跑了。


    溫慎大概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但沒有理會,更沒有放在?心上,隨意吃了些東西,將雞湯放在?爐子上煨著,進屋守著。


    月嫵斷斷續續醒過幾次,都未曾吃東西,說了會兒話,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就?又睡了。


    直到晚上,她醒了,溫慎端了湯來,她正要起身,聞到那股味道,轉頭又嘔了起來。


    興許是白日裏吃的那些已消耗不少,她什麽也吐不出來,隻能幹嘔,嘔到最後隻吐出幾口清水。


    溫慎快要急瘋了,隻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


    直到沒什麽可以再吐了,她才仰著脖子靠在?牆邊喘息。


    溫慎整個眉頭都擰著,捧住她的雙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哽咽道:“明日我再去縣城尋大夫回來。”


    “不言,我好難受……”她靠在?那兒,胸前的骨頭突出得明顯,胸脯喘得起伏不定,眼淚順著臉頰鑽進鬢發中。


    “我知曉我知曉。”溫慎將她摟到懷裏,輕輕撫摸她的頭,“明日一早我就?去尋大夫,會好的,會好的。”


    她隻趴在?他的肩頭,小聲啜泣。


    溫慎聽得心要碎了,閉了閉眼,悄聲落淚。


    翌日一早,他又去了馮家。一是去借馬,二是去與馮苑商議,暫停義學事宜。


    馮苑得知來意,立即叫了小廝來:“讓我這小廝去縣城尋大夫,你?先


    回家照顧弟妹,否則家中無人,弟妹要是有個冷熱也未有人能照料;再是義學的事,你?也莫擔心,隻管回家去,我去與學生們?溝通便好。”


    溫慎也知有理,暫且應下,與人一同?往外走,長揖行禮:“多謝仁兄。”


    “莫要客氣,還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開口。你?一個人可照顧得過來?不如叫兩?個丫鬟回去,也好搭把?手?”


    溫慎擺手:“不必,我忙得過來,隻是看見她那般,心中焦急。”


    他說著,眼裏又有了血絲,自覺太過失態,匆匆與人道了別,又往回趕。


    不到中午,大夫便被請來了,此時月嫵剛吃了碗蒸蛋,又有些犯嘔,整個人都憔悴得厲害。


    大夫來把?過脈,卻和昨日馮家的大夫說得別無二致:“隻能喝些藥,但也不見得管用。”


    話剛說罷,月嫵往炕邊一趴,又嘔起來。


    溫慎快步上前攬住她,方寸大亂,紅著眼哽咽道:“不要了,這個孩子不要了,可有什麽法子將孩子給落了?”


    大夫重重歎了口氣:“這不是胡來嗎?已五個月了,如何?能落?那才是要她的命不可!罷了罷了!懶得與你?們?再說了!”


    “小嫵,小嫵……”溫慎也顧不得出門?送,將人緊緊摟在?懷裏,“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閉眼,淚全順著臉頰滑落,往月嫵手上滴去。


    “不怪你?。”月嫵抓住他的手,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中,擠出一個笑來,“不怪你?,孩子也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弄出來的。”


    “小嫵……”小嫵跟著他什麽好日子都沒過過,全是在?受苦了。他心中自責,隻摟著月嫵,眼淚不停往下掉。


    敲門?聲響起,他才緩緩睜眼,沉聲叫人進。


    來人是周天,手裏不知捧了的是什麽,用了布蓋著,端了過來。


    “小天,你?怎麽來了?”月嫵彎了彎唇。


    周天不忍心看她,別開臉,將碗端過去:“我在?後山弄了些野蜂蜜,化成蜂蜜水了,夫子試試能不能喝?”


    月嫵要起身,溫慎連忙將她扶起來,衝周天道:“給我吧,我來喂。”


    周天不情不願看了他一眼,還是解開布,將蜂蜜水遞了過去。


    他試了試溫度,吹了吹,小心翼翼端著碗喂到月嫵嘴邊,輕聲囑咐:“不燙的,慢慢來。”


    月嫵抿了一小口,感覺還好,又抿了兩?口,不敢再喝了,怕又要吐,叫溫慎放在?了一旁。


    “多謝你?。”她朝周天笑笑。


    周天抿著唇,低首看著鞋麵,搖了搖頭:“溫秀才要是有事要忙可以先去,我能在?這裏陪著夫子。”


    第58章


    溫慎這會兒心緒平複許多, 深吸一口氣,彎了彎唇,在月嫵額上親了一下, 柔聲道:“我看吃稀飯還沒事,我去?煮一些稀飯來, 你?先躺一會兒, 若有什麽叫我便是?。”


    說罷, 他起身抱起月嫵,將她往炕中放了放,拿了幹淨的痰盂來,換走炕邊放著的痰盂, 往門外去?。


    他一走,周天就代替了他的位置,坐在月嫵身邊,牽著月嫵的手:“夫子,你?是?不是?很難受?”


    月嫵點了點頭:“總是?犯嘔, 吃下去?的東西也會往外吐, 燒得嗓子下麵這一塊兒都很難受。”


    周天問:“夫子,你?想不想吃野果子, 冰冰涼涼, 吃下去?嗓子不會難受。”


    “哪裏?有野果子?”


    “後山有,夫子要?是?想吃,我現?在就去?摘!”周天未等答話?,轉身跑了出?去?,撞得門咚一聲響。


    不多時, 溫慎端著稀飯走進來,也未過問, 扶著月嫵起來喂飯:“先喝些稀飯墊墊,待會兒我再?煮些青菜,看看能不能吃。”


    “好,等我什麽時候好了,一定要?吃一頓好的。”


    溫慎覺著辛酸,又覺得有些好笑,放下碗勺,彎著唇道:“到時將羊殺了,給你?煮鍋子吃。”


    “那原本就是?要?殺的,我要?吃別的好的。”


    “好,隻要?你?能快些好起來,你?想吃什麽,我都盡全力給你?弄來。”他就算是?去?求人也要?弄來。


    月嫵唇角微微揚起,雙臂纏住他的脖子,笑著看他:“不言,不要?怪自己,你?也不想這樣的,我知曉。”


    他皺著眉,扯了扯嘴角,在她唇邊親了一下。


    月嫵咬住他的唇,輕輕舔了一下,舌尖往裏?麵探了探。


    “這樣不會難受嗎?”他掌著她的身子,輕聲詢問。


    “還?好。”月嫵隻回了一句,又吻了過去?。


    溫慎未敢動作,隻隨著她的節奏,任由她來掌控。


    門嘭得一聲被推開,他們還?未來得及分開,周天已出?現?在了門口,懷裏?還?兜著一小堆覆盆子。


    月嫵鬆開手臂,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回來了?”


    周天撇著嘴,垂著頭走過來,將懷裏?的紅色小果子全放在了桌上。


    有幾個?小果子順著桌子滾啊滾,險些落在地上,又被她攆回來。


    “我去?洗吧。”溫慎這會兒才?鬆開月嫵,拿了簸箕將那些覆盆子裝好,往門外去?。


    周天見他走了,悶悶不樂地走過來坐下,低罵一句:“夫子明明不舒服,他還?要?那樣!”


    月嫵愣了愣,解釋:“並非是?他要?那般,是?我想親他。”


    周天一個?字兒也不肯信:“若不是?他,夫子現?下如何會躺在這裏??”


    “可孩子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弄出?來的。”月嫵緩緩垂眸,輕輕摸了摸小腹,“況且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但?夫子因為他受了這樣的苦,我討厭死他了。”


    “他待我很好,他本身也很好。我喜歡他,我愛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即便現?下有些難受,但?我還?是?想永遠都和他在一起。”月嫵看著房梁,笑了笑。


    周天不知曉說什麽好了,轉身又跑了。


    溫慎剛巧進門,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將洗好覆盆子遞給月嫵:“這個?不能多吃,吃多了會腹瀉,不過你?可以嚐幾顆。”


    月嫵趴在他腿上,讓他喂:“你?喂我吃。”


    他拿起果子,喂給她,卻被咬住了手指。他忙勸:“手上不幹淨,莫要?這樣,當心又不舒服。”


    月嫵拱啊拱,翻了個?身,躺在他腿上,笑著看他:“好喜歡溫慎。”


    “我也好喜歡小嫵。”溫慎摸了摸她的臉,“要?不要?起來走走?或是?去?窗邊曬曬太陽?”


    “好,你?抱我去?。”她掛在溫慎身上,讓他抱著在窗邊坐下。


    她不能久看書?,也沒什麽力氣寫字,溫慎就抱著她,給她念書?。念到什麽好玩的地方?,他們就一起笑。一整個?下午,她沒再?吐過。


    到了晚上,溫慎炒了些青菜,想著總不能一日?都喝稀飯,結果她沒吃兩口又開始往外嘔。


    溫慎再?不敢讓她沾一點兒葷腥,隻能喝些稀飯,吃些水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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