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溫情也隨之卸下,優越的皮相裏,是冷到骨子裏的陰鷙。


    ……


    港城到利茲的飛行時間將近二十個小時,倫敦的早上六點半,大概是國內的下午一點半,霍南笙落地利茲。隨後,她打車回家。


    學校提供住宿,但霍南笙沒有住在學校宿舍,她住在霍以南為她購置的位於市中心的高檔公寓。高檔公寓意味著,清淨,空闊,舒適。


    到家後,霍南笙卸妝,洗漱,拉上窗簾,倒頭就睡。


    一覺睡醒,窗外是半壁夕陽。


    晚霞暈色過濃,室內都被沾染上一層柔光。


    霍南笙撿起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姐妹間的心靈感應似的,她收到了李夕霧的消息。


    李夕霧發的是條語音消息,音色慵懶,帶著惺忪睡意,顯然是剛睡醒:“笙笙,你在港城還是和大哥回南城了?”


    昨晚走得匆忙,加上後來手機沒電,霍南笙沒來得及和李夕霧交代。


    霍南笙想了想,給李夕霧撥了語音通話過去。


    響了兩三秒,語音接通。


    “笙笙。”


    李夕霧說話時還是有點兒港腔粵味。


    霍南笙嗯了聲:“我現在在利茲市。”


    李夕霧像是徹底清醒了,拖長音:“啊——?”


    尾音震驚。


    “他是不是罵你了?”


    霍南笙無言到失笑,正準備解釋,手機那頭的李夕霧怨聲載道:“昨晚大哥也凶了我一頓,判了我一個知情不報的罪,甚至還打電話給我爸。我爸你也是知道的,誰的話都不聽都不信,就聽他的話——我爸連夜把我叫回家,硬生生地罵了我兩個小時,什麽事兒都罵,陳年舊事都能抖出來。”


    “ok,fine,這些我都能忍,但是我爸現在沒收了我的遊輪!”李夕霧氣得牙癢癢,痛心疾首地問,“我隻是受到牽連都收到這麽重的懲罰,笙笙,昨晚大哥是不是把你罵哭了啊?要不然你怎麽會連夜離開港城?”


    霍南笙一愣。


    霍以南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對她說。


    第3章


    這不是霍以南第一次特殊對待霍南笙。


    霍家是大家族,家族關係盤根錯節,與霍南笙年齡相仿的同輩不少。


    霍南笙年幼時體弱多病,家裏又疼愛得緊,把她保護得密不透風。有調皮搗蛋的,嬉笑著調侃了句:“霍南笙是個病美人。”


    說來,霍南笙“病美人”這一稱號,流傳多年。


    那人不是起名的,也不是家裏第一個這般調侃霍南笙的,隻是其餘人都知道收斂著,私底下偷偷說。偏他大喊大叫,好巧不巧地,一嗓子吼進了霍以南的耳裏。


    病美人,顧名思義,長得漂亮但身體孱弱的人。


    幾分調侃幾分美讚,算不上埋汰人的別稱。但霍以南思想傳統,反感為旁人取外號的行為。更何況,被取外號的那人,還是名字與霍以南名字七分像的妹妹,霍南笙。


    最後的結局,就是話不過腦的那人,被勒令跪在家中佛堂,一天一夜。


    那人還不服:“霍南笙還打我了,她拿床頭的紙巾盒砸我!哥,你怎麽不讓她也跟著我跪?”


    霍以南冷漠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甩了句粵語。


    霍南笙聽見了。


    她低頭,藏住嘴角的笑。


    哥哥竟然也會罵人。


    -


    關於此類的特殊對待,數不勝數。


    霍南笙沒想到,這種特殊對待,發生在了她和李夕霧身上。


    她沒和李夕霧說明真相,畢竟李夕霧最心愛的遊輪被沒收了,正在氣頭上。她怕她說了之後,火上澆油。


    “……對了,你下個月十九號畢業典禮是嗎?”李夕霧前言不搭後語,猝不及防地轉移了話題。


    “嗯,你怎麽知道?”


    “大哥把邀請函給我了。”


    學校在一個月前就給學生發了通知,部分學生如果想要邀請家長參加畢業典禮,可以和學校申請,學校會給予電子檔邀請函。電子檔邀請函可以經由打印機打印出來。


    霍南笙當然也希望家裏人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是七月十九號,南城估摸著入伏了。


    南城進入三伏天,意味著母親又要去寺廟禪修兩個月,雷打不動。父親沒法出國,所以她隻能把邀請函,通過郵箱轉發給了霍以南。


    昨天見麵時,霍以南對此隻字不提,霍南笙以為他沒看到,或者是忘了這件事。


    霍南笙:“哥哥他,還說些什麽了?”


    李夕霧:“他說他不一定有時間過去,讓我務必到場。”


    沉默。


    過了半晌,李夕霧察覺到不對:“他沒有和你說過嗎?”


    霍南笙雲淡風輕的口吻:“可能是忘了和我說吧。”


    由於霍以南的所作所為太過惡劣,失去遊輪的痛刻骨銘心,李夕霧涼颼颼地說:“應該不是忘了,他就是覺得作為哥哥不能出席妹妹的畢業典禮,萬分羞愧,無顏麵對你。”


    “……”


    霍南笙胸口起伏,笑了笑:“希望如此。”


    電話掛斷。


    手機屏幕漸黑,映照出她的強顏歡笑。


    霍南笙笑的臉部肌肉都是木的,麻的。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拿起手機,想要給霍以南打電話,可她沒有質問他的膽子。隔著電話,聽著他的聲音,她無法爭辯,也難以言齒自己的失落。


    所以換成給他發消息。


    霍南笙:【哥哥,你不出席我的畢業典禮嗎?】


    霍以南公務繁忙,有三台手機,三台手機均由他的特助保管。


    霍南笙沒奢望霍以南第一時間回她消息,發完後,她把手機聲音開到最響,換了套衣服,走到餐廳。保姆每天中午和晚上過來,收拾房間,準備餐食。


    晚餐已經準備好,三菜一湯。


    餐盤很大,裝著的餐食不過三五口的容量。夠她吃飽,不浪費。


    用餐到一半,手機響了。


    來自霍以南的電話。


    遲疑幾秒,她接了起來:“哥哥。”


    電流陣陣,霍以南的音調清潤,音色很沉,好似眼前的空氣,看得見卻摸不著。


    “李夕霧出席你的畢業典禮,不開心嗎?”


    霍南笙起身走到了陽台,暮色不知何時被月色取代。城市建築交織而成的鋼鐵森林裏,她是形單影隻的動物。


    她抿了抿唇,“沒有,隻是……你怎麽沒有提前和我說一聲?”


    “因為我暫時也不確定我有沒有時間,”霍以南說,“所以想著先不告訴你。”


    “那為什麽要讓表姐過來?”


    “如果我不去的話,我希望,最起碼,你身邊會有家人陪著你。”


    妥帖又周到的安排,挑不出一絲毛病。


    這就是霍以南,他沒有借口,隻有周全的謀劃。


    夜風沉沉,風裏送來幾分溫熱,輕撫過她臉畔,像是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她。


    霍南笙的情緒被他三言兩語安撫好。


    掛斷電話前,她嗓音柔似風,“我知道了,哥哥。”


    即便他說了不一定有時間過來,霍南笙心裏還是偏向,他不會過來。霍以南不像旁人,有頂頭上司,他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時間安排全靠自己。如果不是真的抽不開身,決計不會委托李夕霧前往英國。


    李夕霧得知緣由後,免不了涼颼颼地嘲諷一番。


    “要真想出席,怎麽可能會沒時間呢?”


    “你沒看那個新聞哦,江大歌星晚晚轉場,半夜行胸,爆汁不停。”


    七月十九號。


    利茲大學校園內滿是穿著黑色學士服的畢業生。


    李夕霧踩著雙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如履平地,步伐快,語速更快。港城狗仔文化盛行,新聞標題充滿鹹濕味,尺度大,又勁爆。


    萬幸身邊都是西方麵孔,沒有中國同胞能聽懂李夕霧說的炸裂話語。


    她喋喋不休地:“人家一個月十二場演唱會都能擠出時間和一堆女人見麵。我告訴你霍南笙,男人但凡想見一個人,百分百能擠得出時間。難不成霍氏離開他幾天公司就會倒閉?我看啊,他心裏已經沒有你這個親妹妹,有了別的情妹妹了。”


    霍南笙平心靜氣:“女朋友肯定要比妹妹重要的。”


    李夕霧側眸:“霍以南真有女朋友了?”


    霍南笙失笑:“沒有。”


    李夕霧歪了歪頭:“看,你就是因為他沒有女朋友,所以能夠說出什麽女朋友更重要的話。等到霍以南真有女朋友了,我看你上哪兒哭?”


    在國外,李夕霧叫霍以南的名字,叫得那叫一個順口。


    “他有女朋友了我為什麽要哭?我開心都來不及。”


    “得了吧,我還記得我二哥談戀愛的時候,他天天出去約會,他一出門約會我就哭。”


    李夕霧的二哥名叫李池柏,打小,李夕霧就黏他黏得緊。李池柏也寵她,有什麽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是先手給她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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