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早已退休,這些事,還是少管比較好。”


    父子倆,是如出一轍的,看似溫和,實則,渾身上下透著上位者的威嚴感。


    霍以南走到霍南笙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霍南笙緊抿的唇線鬆散開,她投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


    他用口型說:交給我,別怕。


    “南笙就是個小孩兒,你讓她一小孩兒當副總,像什麽話?”


    “她是我霍家的大小姐,公司都是她的,她當副總,誰有意見?”


    “沒有任何能力的副總,會被人看扁。你也不想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說咱們家養了個什麽都不會,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花瓶吧?”


    話落下,霍以南餘光瞥到,霍南笙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她也用口型,無聲抗議:你才是花瓶!


    這種時候,就沒有“霍家有女初長成”的模樣了。是連眉眼裏的妖嬈昳麗都壓不住的嬌憨,是實打實的小姑娘。


    霍以南眉梢挑起,口型回她:抱歉,我的錯。


    霍南笙:就算是花瓶我也是最貴的花瓶。


    霍以南:無價之寶。


    霍南笙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兄妹倆之間的你來我往,坐在輪椅上的霍起陽一概不知。


    霍起陽反複思量著霍以南的話,末了,語氣淡然:“所以別去上班了,沒必要。有時間多和你小姑姑出去走走,參加些聚會,多認識些圈內人比什麽都重要。”


    霍南笙和霍以南的姑姑,算得上是名媛圈內說一不二的人物了。


    她擅長社交,人脈廣。所有想巴結霍家的人,都得先討好她,獲得她這塊敲門磚才行。換句話說,她會給霍南笙挑選出與她最適配的伴侶。


    眨眼已到書房。


    霍以南推開書房門,沒再持續剛才的無聲對話。


    他撇頭,叮囑霍南笙:“你回屋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麵試。”


    霍南笙踟躕:“父親……”


    霍起陽也怒:“我還有話要和她說。”


    “沒什麽好說的。”霍以南聲音涼如冷澗雪,“父親,他是你一手養大的女兒,你也說過,她像你,做事認真負責,有股敢拚敢闖的狠勁兒。怎麽,她現在想闖,你又不願意了嗎?”


    如同他臉上的刀疤,他前後的態度,也是不倫不類的慈父樣。


    霍以南的話讓他羞愧難當,他始終維持慈父的模樣,最後隻得退讓:“想闖就闖吧,至少在自己家公司上班,要真受了委屈,還能找人說理。旁人或許會看在公平正義的麵子上,但在退休的霍氏董事長這裏,”指的是他自己,“你要是受了委屈,我一定會給你做主,明白嗎?”


    霍南笙輕聲:“我知道的,父親。”


    書房門合上。


    霍南笙鬆了口氣。


    霍以南和霍起陽在書房裏交談了會兒才出來,一出門,就看見她站在門邊,眼巴巴地盯著他。


    霍以南:“不是讓你回屋休息嗎,怎麽還在這裏?”


    霍南笙溫吞地問:“哥哥,我能不能提個要求?”


    霍以南:“什麽要求?”


    霍南笙屏息片刻,問他:“如果我真的入職霍氏了,哥哥,我們要是在公司裏遇見……雖然我知道我們見麵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如果真的遇見了,你能不能當做不認識我?”


    她想了很多,她真的不想讓旁人帶著有色眼鏡看自己,她不想受到特殊對待。


    想去霍氏,是因為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她想與他並肩。一直以來,都是他照顧她,沒有哥哥必須要照顧妹妹的道理,妹妹也可以幫哥哥分擔壓力。


    原以為霍以南不會答應,即便答應,也會像父親那樣,要求一大堆。


    然而霍以南幾乎沒有猶豫,幹脆利落地說:“可以。”


    他答應得太輕鬆,以至於霍南笙都愣了愣。


    霍南笙皺眉:“我怎麽覺得,哪裏怪怪的?”


    樓道裏響起他低低沉沉的笑聲,聲線愉悅:“我什麽時候反對過你提出的要求?嗯?笙笙,哥哥自認為一直對你有求必應,不是嗎?”


    “……倒也是,隻是……”


    霍南笙理智如淩亂的毛線球,淩亂不堪。


    “隻是什麽?”


    “……”


    她陷入深思時,眼底蒙上一層霧氣,廊燈傾瀉,她眼底似有流光暗湧。


    霍以南看到她這副模樣,眼底融出笑來。


    她想破腦子都想不到,霍氏總裁霍總的妹妹確實來公關部上班了,而且是以空降兵外加霍以南妹妹的身份,大張旗鼓地來到霍氏。隻不過這個妹妹,不是她。


    等到明天,她麵試的時候就會聽到這個消息。


    ——霍總的妹妹要來公關部上班。


    怎麽辦?


    他突然很想看她得知此事時的反應。


    緊張,慌亂,生怕被發現的惶惶不安?


    還是對哥哥出爾反爾的失望?


    亦或者,是聰明地想到李夕霧的驚喜?


    以上,不管哪種,霍以南都很期待。


    第8章


    總覺得很怪,至於是哪裏怪,霍南笙也說不上來。


    抱著疑惑,她回到房間。下午隻睡了三個小時,按照利茲的時間,這會兒已經是後半夜了,霍南笙身體閾值到底極點,身體困倦疲乏。幾乎是剛躺下,就入睡。


    翌日。


    她被鬧鍾叫醒。


    老宅離霍氏總部辦公大樓路程實在遙遠,車走高架,不堵車的情況下都得要四十分鍾。因此,霍南笙為了防止突發情況,給自己留點準備時間,她特意定了個早上七點的鬧鍾。


    七點的鬧鍾,足夠她慢吞吞地洗漱,換衣,化妝。


    預留時間充裕,每一步動作都不會太匆忙。


    七點四十分,霍南笙下樓用早餐。


    她眼裏的早起,是旁人眼裏的賴床。


    畢竟霍起陽是雷打不動的早上六點起床,霍以南的生活規律,每天六點起床,醒來後先去家裏的健身房跑半個小時。早上七點,準時用餐。


    往常這個時間,霍以南已經用完早餐,出發去霍氏了。


    今天卻在餐廳裏坐著。


    霍南笙落座後,問他:“哥哥,你怎麽還沒去公司?”


    霍以南:“等你一起。”


    她一愣:“啊?”


    霍以南翻看著麵前的報紙,沒給她半個眼神,語氣閑適:“你不是要去霍氏麵試嗎?我正好也去,順路把你帶上。如果你麵試上了,以後都要跟我一起上班。”


    “不行。”霍南笙放下牛奶杯,當即反駁。


    “理由。”霍以南睨她。


    “要是被人發現我從你的車上下來,我怎麽解釋?”


    “霍氏總部大樓由兩棟樓組成,兩棟樓地下均有三個停車場,加起來近一萬個停車位。霍氏總部的員工約有一千三百人,申請車位的約有六百人。百分之六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計。”


    “百分之一都不能忽略。”霍南笙嚴謹。


    霍以南放下手裏的報紙,正眼瞧她,緩緩笑著:“那你打算怎麽去上班?”


    霍南笙是在霍以南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有關於霍南笙的一切,霍以南都了若指掌。


    比如說,霍南笙沒有駕照。


    家裏曾經請過兩個駕校老師教她練車。


    她擅長馬術,有滑翔傘c證,就連遊艇駕照都有。本以為考駕照是手到擒來的事兒,沒成想,她在駕駛座練了半小時的車,就反胃作嘔。第一次以為是吃壞了肚子,接連又試了幾次,依然如此。索性作罷。


    家裏又不是雇不起司機,她沒必要一定得有駕照。


    “打車?”霍以南老神在在,“每個月的工資差不多能付你來回車費了。”


    “等我麵試成功了,就搬到我自己的房子住了。”霍南笙說,“用不了多少車費。”


    公司與她家,隻隔著一條江。


    霍以南坐在她對麵,晨光透過落地窗映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淩厲的身體線條。他逆光而坐,眉眼浸在晦暗中,冷靜得過分,他欣慰於她的規劃安排,很輕地笑了聲:“挺好的,早知道你安排的這麽妥當,我也沒必要在這裏空等你半個小時。”


    陽光是熱的,冷氣澆不滅的灼熱。


    霍以南臉上是浮動著笑的,笑卻不達眼底。


    他雙手撐桌,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麵前,拉扯出的影子將她全部籠罩。


    “我去上班了,希望你今天麵試順利。”


    中央空調四周散發著冷氣,室內有著最舒適的溫度,不冷不熱。


    霍南笙望著霍以南離去的背影,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冷顫。


    她恍若未覺般,低頭,接著吃早餐。


    碎發兩側披散下來,半遮住的臉上,隱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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