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


    他心中喟然。


    他的肆肆主動朝這個世界伸出了?手,她放開了?心門,終於想?要肆意一回。想?丟下一切,試著去?擁抱親吻這世界。


    他該抬手的,也想?抬手。


    隻是在?這時,手變得有萬斤重。


    他怕,他也會被她一起丟下。


    “會回來?”


    他的問句這般簡單,所有的問題與擔憂盡數融進?其中。


    她重重點頭,“霧失樓台,月迷津渡。”


    他心中一動。


    “我的港口在?這裏,我怎麽能不回來呢?”


    他心中大震。


    於下一秒,將她擁進?懷中,恨不得鐫刻在?自己身上。


    聞晏緊緊閉上眼。


    他知道,這個手,他會抬,也非抬不可。


    他從未想?過,他的肆肆對於情話,信手拈來。


    說得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動聽萬倍。


    他想?在?這裏與她接吻,可是又顧念視線眾多。


    可她好似洞察他意,踮起腳尖,主動貼上他的唇。


    有個場務撐住桌子差點站起來,又強行?自己給自己按了?回去?。


    劇組所有人表麵一派平靜,雲淡風輕。


    內心:“!!!!!!”


    啊啊啊!我們看到?了?什麽!你們在?幹什麽呢!不是避嫌嗎!不是不肯承認嗎!怎麽一來就直接親上了?啊!給不給人一點緩衝的時間呢!


    握拳、握拳!忍耐、忍耐!


    手機呢?拍照!哦對了?,不能拍!啊——該死!想?拍!想?外傳!想?昭告天下!這對小情侶還是沒能按捺住,終於還是爆出馬腳了?!


    拳頭都要握碎了?。


    在?梁音夜從他懷裏退出後,轉過身來時,萬千熾熱的視線一秒收回。


    眾人低頭,該做什麽


    就做什麽。


    ——啊,好忙,好忙、好忙。


    /


    《逢春》殺青後,他們回到?申城,約莫過了?一周,梁音夜才準備動身。


    小月亮的安頓是個問題,它的姐夫自然樂意,但是他工作太忙,外出不定,所以梁音夜還是將它拜托給了?何昭雲。


    何昭雲各種不放心,從梁音夜坦白自己要出國的這件事後,她幾乎每天都有好幾個問題想?問,問來問去?,也沒能消除半點擔憂。


    她抱著小月亮,拉著女兒的衣角,問說:“媽媽跟你一塊兒去?吧?我也沒什麽事,我跟你一塊去?玩玩。”


    梁音夜失笑,“我不是小朋友了?,哪裏需要您一直跟著我呢?您已?經陪我很久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推掉了?很多事情——接下來你就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何昭雲在?申城許多年,一直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奔在?她身上那麽久,已?經足夠,該去?過自己原本平靜的生活了?。


    何昭雲眸光難掩難過和不舍。遲疑又緩慢地鬆開她衣角,“記得多給我發發信息昂……給別?人發的時候,順帶給我也發發就好了?,我看見你沒事才放心。”


    她這話,其實有些卑微。


    聽得人心裏都難受。


    梁音夜抿緊唇,點點頭,聞晏還在?等她,他們要去?機場了?。


    望著他們的車離開,何昭雲看了?很久。直到?消失不見,她也沒有轉身回去?。


    隨著孩子長大,與父母之間,注定是漸行?漸遠。


    她說,她不是小朋友了?,可是,她還是小朋友的時候,自己也沒能多陪陪她。現在?再想?陪,她也已?經不需要了?。有些遺憾,錯過以後,就隻能遺憾一生,沒有彌補的機會,也不可能重來。


    何昭雲的心裏窒悶著,潮濕得難受。


    ……


    聞晏送她到?機場,目送她進?去?。


    因為身份的原因,他們裝扮得嚴實,為了?避免被認出來、被人群簇擁圍繞,他們也沒能在?這邊過久地停留,沒法纏綿,也沒法再耳鬢廝磨著說太多不舍的話。


    即使該說的話、想?說的話這幾天早已?說過,就連昨晚都說了?不少,而且她是出國,又不是斷聯,每一天都可以說,但他心口還是湧著陣陣不舍,像針紮一樣的泛著疼,不想?放手。


    周圍人來人往,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可他並沒有在?想?那些,他隻是在?想?,抬手讓她手,幾乎是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


    甚至,現在?就想?反悔。他緊緊攥住拳頭,才能克製住攔人的衝動。


    腦海裏有一大堆雜亂的想?法,望著她獨自走?進?去?的背影,他目光深遠,想?起了?那一年春日。


    剛剛下過一場春雨,空氣中都是潮濕的泥土氣息。他看見她潔白的裙擺上,跳上了?幾點淤泥。


    他垂下眼,遮去?眸中所有晦暗。


    他很想?很想?,化身那些淤泥,同她沾染。


    那年春日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十?二年。


    潮濕、蔓延,將他裹挾。


    他被困裹其中,可他心甘情願。恨不得春藤將他裹得更?緊,勒出一道道更?深的勒痕。


    也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終於轉身,習慣性壓低帽簷,準備離開。


    他的手落進?口袋時,忽然發現了?什麽,從裏麵拿出一封對折的信。


    上麵寫著【聞晏收】。


    而他自然不會認不出這個字跡。


    它被妥妥當當地放在?他的口袋裏,他卻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完全不知它的存在?。


    從《今晚約會嗎》開始,他們之間一共互換過三次,他手裏有她寫給他的三封信。


    每一封,都被他珍藏著,沒有一點損壞。


    而這,是他所收到?的第四封信。


    在?開啟信封時,他的指尖竟是輕顫。


    他不知,她是有什麽話要跟他說,也不知道,是什麽話,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委婉傳達。


    聞晏選擇先回到?車上,才將它打開。


    隨著信封開啟,她的飛機也起飛,她正在?飛往另一個國家。


    他展開信紙——


    【聞晏,展信歡顏。


    我其實早知如同永夜般的生活會葬送自己,可是我沒有反抗,任由?被葬。


    隻是覺得,這一生漫長,如果不能再與你相逢,好是遺憾。】


    他的眼中,不知不覺已?浸濕淚意。


    【有幸與你相愛一場,我方才覺得,原來這就是春天啊,狂跳的心髒打亂了?所有的節拍。如同《逢春》殺青那日的景象一般,滿目翠綠,滿是生機。生機旺盛得,我也想?在?其中摻上一腳。】


    他急切地往下看,生怕她來一句什麽“這就夠了?”。好在?不是,她說的是——


    【我有點貪心,這麽一點點時間,我還沒有與你相愛夠,所以我想?好好縫補自己,繼續與你相愛。】


    他彎起唇,卻也落下淚。


    【來去?都是自由?風,相逢的人總會相逢。敬未來,敬希望,敬未來某個我們會重逢的日子。


    願我們相逢之時,蠻荒的曠野已?經擁有生機。


    千瘡的月亮不會溺死寒江,我早已?與你的愛意中重生。】


    他心中湧起一股又一股的震動,指尖收緊,卻又怕將信紙捏皺,而迅速鬆開。


    仰目看去?,遙遙的,好像能看見她的飛機一般,他安靜地目送她遠離。


    他忽然,願意放手。


    心甘情願。


    她隻是朝他走?一步,他就已?經足夠圓滿。


    她朝他伸手,他便願意永遠稱臣。


    這封信太重,重得他好像在?失溫。


    車外忽然有人匆匆走?過,他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快看微博!快看,梁音夜!”


    他們的聲音急促得呼吸都要上不來一般,可見激動。


    他指尖微頓,也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


    沒必要搜索,也不用去?找熱搜什麽的,她的消息很好看到?——他攏共就這麽一個特別?關注。


    在?看清消息的刹那,聞晏眸光倏頓。


    久久地,凝在?了?那行?字上。


    他感覺渾身都僵硬住,不敢動作。


    這一切如同一場泡沫般的幻覺,一觸即散。


    聞晏輕眯起眼,努力?地,將那條微博再看一遍,在?心底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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