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成瞬間明白過來,這是要叫自己去說服其他人啊,可是……


    他猶豫道:“小人自然不會吝惜錢財,可是十三行魚龍混雜,不是人人都有如此崇高的思想的,可恐怕這……”


    李星晚笑道:“那這就是你的問題了。”


    她眉眼鋒利而冷淡,笑容也驅不散寒意,用眼神不斷壓迫著伍子成。


    伍子心中有點後悔,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與虎謀皮。


    他咬牙看著李星晚,“小人自當勉力一試。”


    李星晚得到答複就瞬間變臉立刻笑意盈盈,示意繡心拿出東西來。


    一張圖紙擺放在桌麵上,上麵是船隻的設計圖。


    “船隻出海就是看老天爺的麵子,不過謀事還是要看人,這圖紙你回去可以找老師傅看看,歡迎到撫遠造船訂做船隻。”


    伍子成已經上了她這艘船,她自然不會叫他輕易下船,隨意的用食指關節敲了一下桌子,繡心便看立刻開口。


    “聽說黃家去年的稅銀有異,孫大人很是不滿,決定剔除黃家,就是不知道誰能吃下黃家的份額了。”


    伍子成心裏一沉,孫文成竟然也是投了李會長,他雖然前來是抓住機遇的,但是可不想完全綁定,畢竟本朝沒有封地一說,定郡王夫婦早晚要回京的。


    於是他才一麵抓著孫文成,一麵攀著李星晚,但是現在看來隻能忠心耿耿了。


    “小人明白,請李會長放心。”


    恰好清風吹來,帶來草木香氣,李星晚準備離開便站起身,卻看到遠處一處樓閣。


    她道:“你瞧。”


    “我與廣州也是有些關聯的,看到那座鎮海樓了嗎?那是我祖父建的。”


    康熙二十四年,廣東巡撫李世楨重建鎮海樓。


    伍子成心裏微妙,下定決心,這個狗腿子他當定了!


    第78章 棄暗投明?


    孫文成也不是平白無故就選擇幫李星晚,實在是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一是,胤禟身為郡王到了此地,屬他級別最高,其餘人無從反駁他,眼看著是要在此待幾年的,孫文成自然不想得罪。


    二來則是因為李星晚,如同先前在城門口所說,他們怎麽也算的上是姻親故舊。


    且孫文成也沒想在此地久待,他不過是過來曆練一二,好為之後鋪路,自然久就得捧著李星晚一些。


    李星晚做事也周全,從不叫他難堪,給麵子給的足足的,還有實惠在手,他自然就心甘情願的配合了。


    黃家在稅銀上固然是不老實,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實的商戶能有幾個呢,最先收拾黃家是對孫文成和李星晚都有利的。


    對於孫文成而言,黃家壟斷之勢明顯,不少商戶唯黃宗紹馬首是瞻,萬一商戶聯合起來,對孫文成這位粵海關監督自然是個麻煩。


    商戶們若是全部聯合在一起,那麽隻會有黃宗紹一個聲音,他若是提出什麽想法或者是稅銀的比例改變等事情,粵海關不好拒絕,因為商戶們可能會聯合起來罷市。


    這種事好不好解決是一回事,但是在孫文認任職期間,一旦發生這種事情,不論其中有何原由,吏部都少不得給他考評皮畫個差。


    孫文成自然是打算拿黃家立威,日後才好做事。


    而對於李星晚來說,黃家話語權確實太重了,且黃家對她敵視的很明顯,擔心她搶奪話語權,商場如戰場,她自然是先下手為強。


    黃宗紹就是烏鴉看不到自己黑還想著牽扯旁人,實在是可笑。


    黃家作為十三行首屈一指的大商家,自然不會是背後沒有靠山的,不僅是廣州當地的經商望族,黃家也有幾人是在朝為官的,可惜那幾個官職不夠高,自然不敢吭聲。


    除此之外,黃家還有幾個靠山,曾經的於國維、納克圖等人都曾經收下過黃家的禮物,但是定郡王在此,不到皇子那種級別上,那個敢輕易說話。


    在廣東,胤禟和李星晚兩人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他們,能管的住他們的人傳個信過來都得兩個多月呢!


    最先感受到這種自由的還真不是李星晚和胤禟,而是胤俄和十福晉吉雅。


    要不是胤禟直接叫他去練兵,他恐怕都樂不思蜀了。


    練兵的地方不在城內,日子過的也就一般,吉雅有時候良心發現過去看他,能把人感動的直哭。


    好在十三行組織獻金之後軍費充足起來,胤俄也就不用總窩在那地方了。


    李星晚將手下的事情分給林東和錦繡去做,周掌櫃也從蘇州趕來幫忙,加上阿祥叔管著賬本剛剛好夠用,她可以專心盯著造船廠那邊。


    廣州天氣日漸炎熱,曾經在京城之時隻要所處地方樹木繁密,臨水靠山,便能涼快許多,但是這個定理在廣州一點不適用。


    李星晚已經熱的無心打扮,不過是一身杏林春燕廣繡的與圓領裙,下著輕薄的藕絲織錦褲,頭上高高盤起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不然一到下午便會熱出一層汗水。


    美人粉麵朱唇,顧盼生姿,雖然瞧著美麗,但是李星晚已經深深懂得了這濕氣是怎麽回事,隻能頗為無奈的搖著扇子。


    “船隻已經造好,但是得經過測驗,少不得耽誤幾個月。”周掌櫃拿著冊子匯報。


    李星晚已經被熱的沒有脾氣,幹脆放下扇子,略一思考便道:“那就先租伍家的船出海,走上一次之後,叫咱們的人記好路線,等回來的時候想必新船就能出海了。”


    “是。”周掌櫃一一記下,然後問道:“咱們首次出海,是去?”


    李星晚習慣性的敲擊桌子,篤……篤……“還是先去倭國吧。”


    “文書辦好了沒有?”


    “孫大人前幾天就蓋印了,一切準備妥當。”


    李星晚細細思考還有什麽忽略的地方。


    倭國此時正是閉關鎖國的時候,連下五道禁海水令,能進入倭國的隻有大清的上船,但是進入之後必須服從倭國建立的唐館的管理。


    她沉思半晌,然後道:“到了之後不必以賺錢為主,貨物可以適當壓低價格,同一些倭國的家族建立聯係,然後找準時機打聽一下金銀礦的消息。”


    她眼神沉著冷靜,看著周掌櫃,“此事一定要低調,一定要記住,人比貨重要,若是得到了金銀礦的消息,那麽可以直接放棄貨物立刻返回粵海關。”


    周掌櫃吃了一驚,聽東家這語氣,難不成那地方真有巨大的足以讓人動心的金銀礦?


    到底是老夥計了,幹過的事情不少,這時候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他回答道:“是,小的明白。”


    周掌櫃拿著賬本往外走呢,還沒到大門便聽見外麵有喧嘩的聲音,瞬間皺眉。


    他快步走過去,瞧見兩個侍衛正壓著人,站在旁邊的是秦福。


    “秦公公,這是?”周掌櫃疑惑的指著壓在地上的人,瞧著很是眼熟。


    秦福還沒開口呢,壓在地上衣衫淩亂狼狽老人便抬起頭,哀嚎一聲,然後眼含淚水叫道:“周老弟,周老弟是我啊!”


    周掌櫃皺眉退後一步,在此打量了一下,驚訝道:“黃老爺?”


    “哎哎哎,是我啊,求求周老弟看在咱們從前的交情的份上幫幫我吧。”


    周掌櫃嘴角抿著,這黃宗紹還真是厚臉皮,從前的交情,哪裏有交情啊,不過是他帶著貨物給黃宗紹祝過壽,他算哪個牌麵的人,能讓頂頂大名的‘琉璃黃’叫他老弟。


    不過,這黃宗紹怎麽跑著來了,不是已經被關起來了嗎?


    周掌櫃挑眉看向秦福,秦福愁眉不展,趕緊伸手拉著周掌櫃去旁邊說話。


    秦福糾結著問道:“老周,你說說這怎麽辦?”


    周掌櫃裝傻充愣,“什麽怎麽辦?”


    秦福有些急了,“就這姓黃的啊!明明被關起來了,還能跑出來找福晉求情,我這不是拿不定主意嗎?”


    周掌櫃自然知道秦福糾結的是什麽,不過是擔心貿然把人帶過去打擾了福晉休息。


    本來因為天氣炎熱,福晉脾氣就變的起伏不定,若是奴才們再犯錯了,保不齊就被一頓怒罵。


    前兩天他們在屋外麵都聽見王爺被罵了,王爺這兩天都小心翼翼低聲下氣的,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就更不敢放鬆了。


    不過嘛……周掌櫃扶著自己的袖口,悄悄道:“這老頭能夠逃出來還能找到府上保不齊就是有什麽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自作主張。”


    秦福聞言覺得有理,“謝謝了,老周,明天請你喝酒。”


    周掌櫃笑著抬手應了。


    秦福又喊來兩個侍衛一共五人一起看著黃宗紹,兩個人壓著他,另外兩個侍衛防備著,直接壓到了前院書房外麵。


    秦福叫人堵住黃宗紹的嘴巴,然後悄聲往書房去。


    “福晉,奴才有事稟告。”


    李星晚懶洋洋的靠著躺椅上,有些昏昏欲睡,“什麽事啊?”


    秦福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鼻尖,輕聲道:“黃宗紹逃出來了,還找到了咱們府門口,嚷嚷著要見您。”


    李星晚一擺手,身後正在扇扇子的丫鬟立刻停手,悄聲退了出去。


    黃家雖然犯了錯,但是並不是全部都處置,以他們的罪責自然也不至於是死罪,更何況,稅銀計算繁雜,要想徹底處理好,怎麽也得把賬算清楚再說。


    於是黃宗紹一家人是被關押起來的,而且因為性質特殊,並沒有下獄,而是選了一處小宅子關押。


    可是黃宗紹能夠逃出,然後找過來,這個信號不同尋常。


    李星晚抬眼,問道:“他還說什麽了?”


    秦福回答道:“他還說,手裏有您想要的東西,所以必須要見您一麵。”


    李星晚當機立斷,“叫他進來。”


    黃宗紹被壓著進來,低下頭看著地上的青磚滿是後悔。


    他最後悔的就是沒有在定郡妃到廣州第一天就抱上大腿,不然也不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想到此,他最恨的就是背叛自己的那幾家,那幾個蠢貨以為自己能逃過嗎,定郡王夫婦明擺著就是做事強硬絲毫不在乎什麽的人,犯了錯,可不會被輕輕翻篇。


    “聽說你有事要說。”李星晚淡淡道。


    黃宗紹試圖掙脫開來侍衛的手臂,然後說話,可惜沒能成功。沒有李星的命令侍衛們是絕對不會鬆手的。


    他隻好放棄,“郡王妃,小人有事想要告訴您。”


    李星晚看著他,就看這黃宗紹能夠拿出多少的籌碼了。


    黃宗紹一咬牙,“小人知道十三行裏麵另外幾家,稅銀瞞報,貨物跟記錄對不上,前任粵海關監督收受賄賂。”


    李星晚輕輕點頭,籌碼不夠呢。


    黃宗紹興抬起頭看著李星晚的神色,然後下定決心,“小人知道水寇的消息。”


    李星晚終於感興趣的坐直了身體,抬手示意護衛們放開他。


    黃宗紹失去平衡後撲通倒在地上,然後爬起來,精神一下子變好了,他覺得這就是他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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