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0點,香港啟德機場、乘坐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班機的大妻警部,抵達東京已是14點30分。


    3年未見麵的阿霞已出落得美麗動人,身穿的黑色皮大衣裁剪得體,一副女職員模樣。


    “三月初,還這麽冷呀。”


    “是呀!大概由於從南國熱帶兜了一圈吧?巴黎冷嗎?”


    “比東京的冬天冷。收到你的信,你說在出版社工作?”


    “是的,在女性之家出版社。我感到非常苦惱,學校所學的知識幾乎用不上。”


    “在哪都一樣。我在大學學的英國法律也差不多忘了。生活還好吧?”


    “還好還可以。日本經濟,百業蕭條,唯獨出版界免遭逆境厄運。當然,迄今隻領過一次薪金……不過,眼前生活不再麻煩哥哥您也能維持下去了。”


    大妻警官在國際刑警組織中任職期間,曾請上級把自己一部分薪俸轉交給妹妹使用。


    “聽說從香港飛到這裏,要用4個小時,我1點半就來接你了。可飛機……”


    “這是因為時差關係,空中所需時間相同,但在鍾表上卻變成去香港時為3個半小時,而返日時卻成為4個半小時。”


    “理論上我知道,可是真正時差,我反應慢,可心急啊!那麽,現在怎麽安排呢?”


    “今天星期幾?”


    如同阿霞惑於時差,大妻由歐洲,東南亞馬不停蹄地飛來飛去,剛返回日本竟不知今天星期幾了。


    “星期四。”


    “太好了,星期六,星期天警視廳裏沒有人的啊!”


    “那麽去警視嗎?”


    “對,小野寺科長可能正等著我,你拿著行李先回去吧。”


    由機場乘出租汽車約1小時,就到了警視廳,現在的警視廳不在原址,雖說沒有捕出霞產,可臨時辦公樓是一座銀白色方形的大樓。


    眺望櫻田門前方,古樸的警視廳之塔已蕩然無存,那裏,不久就要矗立一座現代化的與東京相適應的警視廳大廈。不過,對大妻警部來說,卻更懷念古色古香的黃褐色警視廳大樓。


    原來的警視廳,他閉著眼睛也能來去自如,可現在,卻那麽陌生。他向收發室女警官報了身份,詢部刑偵互助科。


    “6樓3室是互助科科長辦公室。”


    阿霞仍然坐在大門外的出租汽車內,注視著他。大妻向妹妹揮手告別後,乘電梯來到6樓,敲開3號室的房門。


    “哎呀,終於回來啦!”


    他剛踏進房間,隻見小野寺科長張開雙臂,熱情地迎接他歸來。


    “從機場直接來的,國家警視廳還沒有去呢……”


    “沒關係,你是警視廳刑偵互助科的國際互助助長,當然應該先來這裏。警視廳方麵由我聯係,新加坡的事辦得怎樣?”


    “回國途中,我去了曼穀、香港,調査了一下當地情況……”


    大妻警部說明了香港,泰國尚無假美鈔流通跡象的情況。


    “此乃不幸中之萬幸呀!”


    聽得小野寺科長口出此言,大妻警部目光炯炯地注目著科長。


    “這麽說,您認為,假美鈔是在日本印製偽造的嗎?”


    “在東京幾家都市銀行,發現了假美鈔,紙幣號碼是m02785050b。”


    “和新加坡發現的百元假美鈔的號碼相同。”


    “但是,也不能僅憑這一情況,就斷定在日本偽造印製的呀,不也可以假設:在美國偽造,而後帶入日本境內的嗎?”


    “然而,根據紫外線‘x’線詳細分析的結果,紙質印刷用油墨均與日本的1萬元、1000日元的紙幣非常相似。”


    “紙漿的材料裏含有黃瑞香嗎?”


    “對,含有25%左右。”


    大妻警部不由長歎一聲,他從手提箱取出新加坡方麵的假美鈔分析報告的複印件,遞給小野寺科長。


    科長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報告的複印件。


    “很正確,和我方所測定的結果完全一致。”


    “新加坡刑偵部門根據黃瑞香的含量,和光譜分析儀的分析檢測結論斷定,這是日本紙和日本產油墨印製的。”


    “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現在應該調查清楚的是紙張和油墨的生產廠家和出廠時期。”


    “假如找到那家造紙廠,並了解到了該廠產品從未出口,那麽怎麽樣呢?”


    “你是想讓我講我不願承認的事實?”


    “那麽,我幹脆講給您聽吧:這些100元假美鈔是在日本、用日本生產的紙張,油墨偽造的。”


    “雖然非常遺憾……但也隻好承認。”


    小野寺科長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從抽屜裏取出裝訂成冊的文件。


    “這是在新加坡被槍殺的山名三郎的身份與近期行動的調査報告。”


    “聽說他是右冀黑龍黨員。”


    “是啊。作為右翼黨員,他是在基層的最下級,專幹實際行動的,經常在大吉普車上插著日本旗,安置擴音器,播放海軍進行曲,在大街上狂奔。有時在涉穀,新宿的大庭廣眾麵前大喊大叫:‘收回北方領土’,要求‘確保日本海’、‘增強國防兵力’等等。”


    “我對黑龍黨不甚了解……”


    “作為政治團體已申報在案,這一點無懈可擊。每次的國會議員選舉時,他們都確定候選人,但迄今未曾有一人被選為議員。”


    “該黨派的魁首是什麽人物?”


    “大山大八。戰前就是右冀職業活動家。好象在滿州生活到戰爭結束。回國後,繼承其叔父衣缽,一直成為第二代黑龍黨的黨魁。”


    “他叔父是什麽樣的人物呢?”


    “大名鼎鼎的大山富啊!陸軍、海軍和政界,仰其鼻息的人大有人在。因而,當時的黑龍黨,是個實力雄厚的政治團體。”


    “可是,現在……”


    “目前,黑龍黨恐怕是風雨飄搖困難得很。它靠混進各類股東總會進行訛詐,靠各大公司的應酬款項,勉強維持著。”


    “這麽說好象能夠理解山名三郎攜帶100元假美鈔去東南亞的意圖。”


    “你是說為黑龍黨籌集資金?”


    “不對嗎?”


    “是啊,我也覺得這種可能性比較大,問題在於山名三郎為何被殺?”


    大妻警部腦海中浮現殘陽如血的馬六甲海峽,隨波漂泊的山名三郎淒慘的屍體。


    “他的衣領內藏著一張100元假美鈔。”


    “他為什麽要那樣做呢?”


    小野寺科長問大妻警部。


    “真象不明。不過會不會是山名為了萬一碰到不測災難,用這種無聲的行動來告發罪犯同自己身上藏的100元假美鈔有關,而采取的措施呢?”


    “假如這種推理成立,那麽,凶手又是什麽人呢?”


    “我也想弄清楚,新加坡張部長也希望知道。不過,說不定是因為在出售假美鈔交易中買賣雙方發生糾葛而殺人,或者由子山名攜有大量假美鈔被人知曉,而遭人暗算的呢?”


    “就算你的分析正確,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麽,殺害山名的人又是怎麽了解到山名攜有假鈔的呢?”


    “我在飛機上作了各種推理,假設了三種可能。”


    “三種?……第一?”


    “假定山名前往推銷假美鈔,因為交易不成以失敗告終,而對方想除掉山名,搶劫假美鈔。”


    “即所謂:‘一本萬利’的買賣?”


    “對、第二種可能是:製作假美鈔必然有共犯,那些同案犯得知山名攜假美鈔出境成功,意欲強行劫取則襲擊了他。”


    “這就是說,罪犯是日本人了。”


    “當然。同案犯是日本人,電影中不是時常出現美國偽造集團內狗咬狗的畫麵嗎?”


    “第三種可能是……”


    “黑龍黨幹的,假定偽造假鈔係黑龍黨所為,山名僅僅從事偷運、販賣,把假美鈔帶到東南亞準備拋售。但是,黑龍黨不信任山名,唯恐他攜款潛逃。我認為:如果山名外麵的行動受到懷疑,監視人就會迅速處治他。”


    “有道理,可以考慮這三種可能,但是,不管怎樣,查不清假美鈔偽造印製的地點和人犯的話,殺害山名的動機也就不可能了解到。新加坡方麵我想也正繼續偵査吧?”


    “對,我看張部長和鳳仙警部在負責領導追琮尋找線索,早晚會有聯係的。另外,我想請你作一些調查。”


    大妻警部把新加坡帶來的資料,全都放在小野寺科長的辦公桌上,小野寺科長的注意力馬上盯在其中的100元假美鈔上。


    “就是它、就是它。m02785050b……東京出現的和這完全相同。”


    “我是說:請您給鑒別一下這個彈頭!”


    大妻警部把從山名體內取出的子彈放在照片上遞給小野寺科長。


    “希望根據來複線痕跡來清查該手槍的來曆,新加坡刑偵部門認為是38口徑的sw式手槍。”


    “行啊,我們馬上進行鑒定。”


    “什麽?30年?……當真?”


    聽了好一會兒,小野寺科長詫異地對著電話詢問。稍後,他放下聽筒,愕然地望著大妻:


    “真令人費解呀。剛才的電話是科研所打來的。說:從100元假美鈔紙質中檢測出某種粘土。”


    “粘土?”


    “是粘土,據說,紙張中摻進一些粘土,會變得象美術用紙一樣硬挺。因此,科研所從紙張裏的粘土含量,查清了這種紙張的製造公司,它是位於愛媛縣伊予三島的瀨戶內造紙公司,是三十三四年前生產的產品,此後從未生產過。”


    這個情況使大妻警部也很吃驚。此時,他也明白了小野寺科長為什麽要厲聲詢問電話中的人。


    說到三十三四年前,不正是戰爭結束之際嗎?32年前,大妻才呱呱墜地。若是34年前,大妻尚未出世呢,時隔30多年的紙張,現在怎麽會竟然變成了100元假美鈔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


    “我也不明白。科研所僅僅作了假鈔紙質的測檢,其他案情他們不能追查。”


    “瀨戶內造紙公司為什麽生產這種特殊紙?又用什麽方法把30多年前生產的紙張保存得如此完美?”


    “調查這些情況就是我們的任務。”


    “首先,從瀨戶內造紙公司開始吧。”


    “你來調査這個案子怎麽樣?作為人選你是最合適的,當然,你已經很累了。”


    “哪裏,我是警官,說起來又是國際刑警成員。同時,該案初期,我就奉令涉足其中,以新加坡為起點,我先後與曼穀、香港的刑偵官員們會晤交涉。與其說人選,毋寧說,必須由我去偵辦。”


    “你能這樣承擔重任,我非常高興,東京也有瀨戶內造紙分公司,你先從那著手調査吧。”


    “可是,30多年了,東京分公司會有了解當年情況的人嗎?”


    “如果沒有,隻能再辛苦你直接去愛媛縣的伊予三島總公司了。”


    “當然要去的。乘飛機去四國的鬆山、高鬆,不到一小時,從新加坡到曼穀和曼穀到香港可都要二個多小時。同那些比這事更容易。”


    “那麽,全都托付你了。噢,阿霞也正高興地盼你平安返回吧?今晚你們自家人聚一聚,舒舒服服地休息一夜。另外,根據偵察工作情況,或你遇到必須離東京的時候,請務必留點時間給我……”


    “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上次打國際電話時不是跟你說了嗎?相對象。有個姑娘,我想給你介紹介紹。”


    大妻警部困惑地搔了搔頭。


    小野寺科長似乎曲解了他的心意。


    “不要那麽拘束。她是地區檢査官的女兒,做警官夫人不很合適嗎?”


    “這事,能不能擱一擱?”


    “有什麽不滿意的?”


    “警官是否不能和外籍結婚?”


    小野寺科長驚訝地望著大妻道:“沒有這種規定,莫非你已經不是孤影悄然之人,在巴黎和漂亮姑娘訂婚回來的吧?”“不,對象是東洋人。”


    “不過,作為警官,在接到緊急命令後,由於和老婆言語不通……”


    “不,她在日本古典文學上的造詣比你我還深。”


    大妻警部並不知道鳳仙警部是否精通和歌、佰句,可是,為事態所迫,盡興地對小野寺科長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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