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傻話, 顧聽瀾打了一晚上電話聯係血袋的事情, 你不相信他我相信他。”花芽把飯盒“啪”地方在病床邊的矮櫃上, 佯裝生氣地說:“你趕緊打起精神來,等著前進叔從手術室出來, 你還得照顧他呢!換成別人照顧你能放的下心?”


    王梨花有氣無力地說:“可是、可是我能照顧的上麽,隻要他能活的好好的,別說照顧,就是讓我伺候他一輩子都行。我這個家,沒了他就散了啊!”


    試想一下在手術室裏躺著的人是顧聽瀾,花芽覺得自己不會比她好到哪裏去。她歎口氣,拿著搭在床頭的毛巾去廁所裏洗。邊搓邊想自己要是遇到王梨花這樣的事會怎麽做呢?


    花芽把毛巾往水盆裏一扔,氣呼呼地說:“一命頂一命,誰不給我家八斤血袋,我就、我就掐死誰!我這條小命也不要了,我就掐死他個大王八!”


    花芽成功把自己惹生氣,緊緊抿著小嘴從廁所裏出來。她見王梨花都哭懵了,把袖子一挽,將熱騰騰地毛巾“啪”地蓋在王梨花臉上。


    王梨花開始沒感覺到,後來覺得燙了,掙紮著把毛巾拿下來。


    “知道疼就好。”


    花芽嘟囔著把毛巾拿在手上,給小孩擦臉似得按著王梨花的天靈蓋開始使勁抹。


    王梨花沒她力氣大,掙紮不過就任由她磋磨了。


    擦完臉,王梨花臉被她搓的通紅。花芽又給她擦了擦手。完事把毛巾重新擰了一遍,搭到床頭。


    她早上沒吃上飯,中午這個樣子八成也是吃不了。她就把兜裏買的素餡的包子掏出來,扒拉著塑料袋開始啃包子。


    包子不怎麽熱乎了,就跟王梨花的心一樣,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一點點的涼。


    醫生說王前進堅持不到一天,淩晨的時候又說王前進失血過多,四個小時之內弄不到血袋人就沒救了。


    聽到這話沒半個小時的功夫,王梨花的嘴巴上起了好大一個燎泡。四個小時的時間說起來很快。她看著指針一針一秒的轉動,仿佛是看著催命的閻王一步步走近。


    王梨花撐著矮櫃站起來,她心如火燒根本坐不住。要不是花芽強拉著她在床上躺了片刻,她恐怕又是徹夜地守在手術室門口。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裏仿佛被刀劃爛了。她艱難地說:“我出去到手術室門口看看。我就看一眼,你先吃。”


    “不行,你等我吃完,馬上就好。”花芽迅速把包子往嘴巴裏麵塞,看的王梨花心驚膽戰,忙說:“你慢點、你慢點啊!快喝水!”


    她可真怕手術室裏的還沒怎麽地,花芽先把自己噎的差不多。


    花芽接過水壺,咕嘟咕嘟幹了小半壺的溫水,用手背抹了把嘴巴說:“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王梨花感動的不行,她緊緊握著花芽的手說不出話。她的家人都不在身邊,現在的主心骨就是花芽。昨天晚上要不是花芽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她早就要崩潰了。


    “不管能不能救活,我、我都記得你的好。”王梨花無比後悔當日跟花芽單方麵鬧掰,現在想起來無地自容。可花芽兩口子不計前嫌的跑前跑後幫助自己和丈夫,這份恩情她一定會記住的。


    “什麽‘能不能救活’,一定能救活。前進叔在手術室肯定也在努力,你不能在外麵喪氣!”花芽攙著王梨花往外走,長長的走廊上依舊隻有她倆。


    因為小半年封島的時間,醫院裏情況不怎麽好的病人都會選擇到外麵的省軍區總醫院就醫,避免出現醫療治療跟不上的情況。還有些特殊藥品,這裏沒有,都得往總醫院去。


    人少說話也方便,花芽哄著王梨花說了不少王前進跟她剛認識的事。


    花芽這才知道,王梨花夠時髦,跟前進叔倆人是破除父母包辦婚姻,逃婚私奔出來的。後來王前進跟她兩人有了第二個兒子的時候才回老家探親,那時都快四十的年紀了。娘家人和婆家人見他們過的不錯,也就順水推舟的認了這門親事。


    上次遇到王梨花就是她把老家住了一年的小兒子接了回來。也順帶跟家裏說了,她的丈夫如今是位響當當的連長,根本不是挖沙子的工人。


    得知這個情況以後,王梨花和王前進的家人更是原諒了他們之前的行為。還說等有時間也想到島上瞅瞅部隊是什麽個樣子。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往很好的方向發展,偏讓這個美好的家庭遭遇如此重創。


    手術室在旁邊的小樓裏,花芽牽著王梨花在雪麵上緩緩行走。說完曾經的往事,王梨花又變得沉默不語。


    隻是她的眼睛不住地往王前進做手術的二樓看去,她就站在樓下,望著那堵白牆,明明兩人這麽近,又那麽遠。


    她能想象的到王前進躺在手術台上該有多痛苦多無助,眼睜睜看著他自己的生命與血液流逝.他能知道她就站在一牆之隔的地方等著他麽。


    王梨花沒忍住,無聲的眼淚成串的往下掉。花芽見狀,眼眶也紅了。


    她陪著王梨花在樓下站了一會兒,實在凍的受不了,才把她往手術樓裏帶。


    光站在門外,就能聽到裏麵的醫生喊道:“這次熬不住了!身體失血超過2000毫升,控製不住了!血袋再不來,病人就要失去生命特征了!”


    裏麵突然衝出一個小護士,她手裏捏著王梨花再熟悉不過的病危通知單。她見到王梨花就站在手術室外,年輕的她於心不忍地說:“可能.是最後一道病危通知了。”


    血袋沒有,船也沒有,現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王梨花接過病危通知單,緩緩團成一團。


    她靠在牆上,望著手術室的方向,用嘶啞的嗓子說:“前進啊,這次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你先走吧,我幫你把兩個孩子拉扯成人就去找你。”


    花芽抹了把眼淚,哽咽地跟王梨花說:“嬸子,你別亂說,總會熬過去的。我家八斤還沒回來,你們倆都扛住,等八斤回來——”


    王梨花這個時候反而清醒過來,她拍拍花芽的手背說:“嬸子沒事,嬸子還有兩個兒子,他們還沒長大,嬸子會撐住的。等他們長大,嬸子再去找前進去。上次我倆從家中私奔,還是我在榕樹下等了他兩個小時。現在就讓他等等我,我這輩子就認準他了,他隻要等,一定能等到我。”


    這話還不如不說,惹得花芽撲到她身上嗷嗷地哭,邊哭邊錘:“你說什麽傻話呢,說什麽傻話!嗚嗚嗚,我不要你出事,我陪著你,你要好好的!”


    王梨花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有些時候事情真的擺在眼前,總比懸著一顆心要好的很多。這些日子七上八下的心、滴血的心,早已經麻木不堪了。


    “嬸子謝謝你,也替你叔謝謝你。”王梨花腦子一片蒼白,她緩緩地把手搭在花芽的肩膀上,看著痛哭的花芽說:“你別哭,好姑娘,你不要再哭了。”


    花芽不認識王前進,卻跟王梨花關係最好。見到她如此痛苦,花芽的心也被揪著疼,她哽咽地說:“你不許說傻話了,你不說我就不哭了。”


    王梨花死死看著手術室的方向,手術室門口上方的紅燈忽明忽暗。她知道,等著這盞燈真的暗下去了,她的世界也會變得漆黑一片。


    “嗡嗡嗡——”


    “嗡嗡嗡——”


    就在她們相擁哭泣之時,陡然間手術室的門被打開。


    突然衝出兩名穿著白大褂的軍醫。他們飛快地往樓下趕去。


    花芽離開王梨花的肩膀,她正對麵的走廊窗戶裏出現一副轉出殘影的螺旋槳。


    巨大的引擎聲戛然而止,一款軍用097次軍用直升機穩穩地落在雪地中央。


    顧聽瀾推開駕駛艙的門,邁開大長腿跳了下來。冬日的暖陽在他身上暈染出一道金色的光圈。


    他風塵仆仆地交代著什麽,身後的小瓜子從機艙裏爬出來,把來之不易的手提箱遞給軍醫。


    趕過去的軍醫把帶著血袋的手提箱交接完,向顧聽瀾火速敬了個禮後飛快地往二樓衝跑。


    小瓜子的臉白的不行,站在雪地上晃了晃,小聲埋怨地說:“團長,俺都暈機了,俺想吐。”


    顧聽瀾帥還沒裝完呢,冷酷無情地說:“憋著。”


    他餘光看到窗戶上趴著的小妻子,一臉花癡的小傻樣,頓時覺得這一趟航行物超所值。


    小瓜子噘著嘴,還得去跟聞訊趕來的武裝設備處的人協調。帥都讓他的好團長裝了,突然駕機離島,手續問題還得他跑腿處理。


    免不了求爺爺告奶奶別讓人深究。他就是個苦命的小瓜子,到哪裏都是磕。


    不過磕就磕了,兵貴神速嘛,瞧軍醫的意思,這不就把王連長的小命救了。


    花芽趴在窗戶上,看著顧聽瀾露出一張傻乎乎的小臉,她不敢相信她的八斤居然從天而降帶著血袋站在這裏!


    “八、八斤.”花芽興奮到不知該說些什麽,她轉頭跟同樣傻了的王梨花說:“前進叔有救了,有救啦!”說著就往樓下跑去,雀躍地連續不斷地喊道:“八斤!八斤!八斤!”


    顧聽瀾身邊的戰士不約而同地垂下頭憋著笑。這位閻王爺最討厭別人叫他“八斤”,偏偏遇上最喜歡叫他“八斤”的小嫂子,這下家庭帝位非常明顯了。


    花芽跟小鸚鵡似得,一路興奮地嚷嚷過來,堪堪在顧聽瀾麵前刹住車。人太多,她不好猛地紮到顧聽瀾的懷抱裏。


    她激動地小臉像冬日暖陽下盛開的小花,短短兩層樓梯,還是讓她激動的鼻尖冒出薄汗。她昂著頭,眼睛裏墜著璀璨的星星,她眼眸彎彎地笑著,語氣驕傲地說:“你是大英雄,我的八斤是大英雄!”


    顧聽瀾看她興奮的小腳不停的在棉鞋裏拱著,棉鞋的鞋尖一動一動的,她還毫無察覺。


    拿著手/槍頂著薩丁醫院院長頭上,好好地耍了威風搶到血袋回來的顧聽瀾,放柔了聲音,雲淡風輕地跟小妻子說:“嗨,都是小意思。”


    第138章


    顧聽瀾忍不住伸手撫了撫花芽的眼尾, 隻有在她哭泣時,眼尾才會泛出粉色。


    “我就意思了一下,沒怎麽哭。”


    花芽不想承認都不行, 她也不想在顧聽瀾不在的地方哭, 她就是看著王梨花太痛苦, 一時沒忍住。


    顧聽瀾用手背貼了貼花芽的臉頰,小臉燙呼呼的。這哪是意思的哭了一下, 簡直是嚎啕大哭。


    顧聽瀾舉動親密,說完事情轉頭過來的小瓜子“哎喲”了一聲,完事就開始咳嗽,他把肺都要咳出來了, 他的團長眼裏還是隻有小嫂子,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得了,他也不討這個人嫌了。


    收聲,上樓。


    花芽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小聲地說:“別摸了, 回家給你親親。”


    顧聽瀾放下手的瞬間, 還不忘她小耳垂上捏了一下, 趁小妻子不備,眾目睽睽之下揩了個油。


    花芽的臉都要紅的爆炸了, 她抓著顧聽瀾的衣擺, 把他往手術室裏帶,結結巴巴地說:“去、去看前進叔。”


    他倆走到樓梯上, 前後無人。


    陡然間, 顧聽瀾翻身她按在牆上。


    他使勁親了親甜甜的小嘴, 罰似得在唇瓣上咬一下說:“不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哭,下不為例。”


    花芽抬頭親了下他的下巴, 見他是真生氣了。就又親幾口,從下巴親到喉結,親到他的火氣下去,新的火氣馬上要上來,趕緊停下巴巴地說:“再不會了。”


    這小東西認錯態度一流,犯錯水平超一流。


    顧聽瀾早就對她沒脾氣,見她如此,放開她,習慣地拇指擦點唇角的濕意。他壞心眼地在花芽視線下舔了下拇指。


    這下可好,小妻子不但臉紅的更厲害了,連耳朵和脖頸也開始泛著粉色。


    “我要去看王嬸子,你放開我。”花芽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她的腦袋瓜會變得滿是黃色廢料。要求進步的花小芽扭著身子躲開顧聽瀾,站在兩步以外,回過頭嘟囔著說:“你正經點,機長先生。”


    顧聽瀾的腦子被突如其來的稱呼炸的“轟”一聲,突然發覺換個稱謂的好處。


    他走近一步,站在台階之上,本來就高大的身體完全將花芽籠罩在身影之下,他單手撐著牆麵擋住花芽的逃跑路線,似笑非笑地說:“這樣喊我,咱們倆到底是誰不正經?”


    花芽閉上嘴,想打自己一個大嘴巴。


    顧聽瀾咄咄逼人地湊了過來,在花芽的頸窩裏嗅了嗅,滿意地說:“這位小姑娘,機長都很厲害的,咱們晚上要不要試一試?”


    花芽脊梁骨竄出一股麻嗖嗖的感覺,她伸出小拳頭杵在顧聽瀾的胸口,輕輕頂了頂說:“這位流氓先生,我的拳頭也很厲害,你要不要試一試?”


    顧聽瀾收回手,低聲笑了好一會兒,一點沒誠意地說:“我錯了,媳婦。咱們先過去,回家你再罰我。”


    “那成吧。”


    花芽同誌把百試百靈的小拳頭收到兜裏,雙手插袋,雄赳赳氣昂昂帶著一張紅透的小臉往樓上走。


    男人嘛,有時候就得好好緊緊皮。


    瞧她給她家八斤緊的多好,收放自如的一腔流氓心腸。正經跟不正經之間隨時保持切換。


    沒聽出來顧聽瀾話裏腔調的花芽,還以為回家真能好罰上他,還在心裏暗自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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