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不慈家不寧。


    趙宏為想要跟他娘這樣說,可惜說了未必能聽懂。還不如不費這個口舌。


    回到家中,李萍跟他倆人抱著孩子先到方圓家道謝。然後又到花芽家道了謝。


    說了一會兒話,花芽見他們又要走,便問:“這麽著急要幹什麽去?”


    李萍氣笑了,瞥了眼趙宏為,跟花芽說:“他娘把你給的尿片全都拿走了,也不知道要那些玩意有什麽用。她看著布料好,說不定拿回去當帕子用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花芽抿著唇,想象不到用小孩的尿片拿來擦臉是什麽樣的感覺。她看了眼家裏掛著的小旗幟,撓撓頭,笑著說:“不能吧.哈哈哈。”


    隻要陳桂香走,李萍的心氣兒就好了不隻一星半點。她也笑著說:“有什麽她幹不出來的。”


    趙宏為腦袋瓜要炸了,沒想到他娘人走是走了,又給他驢了一下。短短一個來月,可是把他的麵子給丟光了。


    他哭笑不得地說:“我真是一點辦法沒有,總不能把她的包袱打開搜查。”


    他見李萍意有所指地看著他笑,心裏毛毛地說:“現在說什麽都沒用,趕緊去城裏的布料店,給我小閨女扯細棉布做尿片。”


    雖然教訓是建立在小閨女身上,至少目前看來結果是好的,可喜可賀地是小閨女的炎症好了不少,也沒有發現尿路問題。


    而趙宏為並沒有因為他娘歲數大,犯了錯誤,保持一個“孝子”的態度,而是選擇將他娘送走。以後想必也不會再讓他娘過來。


    李萍珊珊地站起來,衝花芽揚了揚下巴。


    第214章


    花芽同誌在出月子的第一天, 跟婆婆去往靶場。


    郭英不但自己打,還教花芽打。花芽興奮地玩了一上午,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戀戀不舍地從靶場出來。


    郭英陪著花芽待了整個月子, 在小瑤瑤滿月後, 就跟花芽說她要走。


    花芽自然舍不得, 她跟郭英處的不像婆媳,更像是姐妹倆。郭英辦事爽快, 花芽也不是磨嘰人,輕鬆自在地相處,感情越發的好。


    郭英也跟顧聽瀾說過:“你媳婦性子率真、善良,我跟她相處再動心眼, 算什麽人。”


    在郭英離開之前,她想先到王天柱學習班裏看望一下。


    不巧,王天柱學習班正跟大禹島第一希望中學進行一幫一,坐著大卡車往希望中學去幫忙開荒。為期一周,今天是最後一天。


    郭英沒辦法, 跟花芽一起坐車來到第一希望中學過來看他。


    “原來是高中和初中一體製的, 我還以為隻是高中呢。”花芽從車窗看著外麵搬石頭、清沙子的學生們, 不難從衣服上分辨哪些是百姓的孩子,哪些是部隊裏的孩子。


    周爭渡跟著一起過來, 看到學習班的孩子努力勞動, 沒有偷奸耍滑的,感到很欣慰。


    他跟花芽說:“等到下學期非軍屬的孩子也要到這裏上學, 王天柱班上就有五六位想要繼續讀書的來到這邊。”


    郭英對王天柱的學習情況很感興趣, 知道王天柱上回考了個全班第三, 很是高興。她上次見王天柱,王天柱還在班上吊車尾呢。她還記得當時的班主任姓關, 似乎叫關麗。


    “周老師,您說小柱這樣的成績考高中有把握麽?”郭英客氣地說:“島外的情況咱們就不多說,有的學校是初中推薦到高中入讀。我聽我兒媳婦說,您的學校還是采取考學製度。”


    周爭渡邁個關子,沒正麵回答王天柱的學習,說:“學習本身就帶有一定的淘汰製。咱們不能揠苗助長,顧此失彼。這麽說你應該能懂得我的意思。”


    郭英點頭說:“光是北京這兩年提上來的中學教師就有兩萬多人,我聽教育係統的朋友說,其中百分之八十的教師業務生疏。首都的情況是這樣,別的地方更是嚴重。一些中小學裏的教師水平堪憂,不少小學文化的人都能進到學校裏教書。”


    “民辦教師隊伍學曆低、業務水平不高已經成為業內共識。調整中等教育結構的問題非常緊迫。”周爭渡麵對這樣的社會環境,頗感無力,他說:“我隻能在島上盡到校長的責任,撥亂反正。”


    花芽很想知道王天柱能不能考上高中,又問了一遍:“那小豬能不能考上?你幫我估計估計?他都考第三名,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


    “他是個聰明孩子,你不用擔心他。”周爭渡看她真的在擔憂,笑著說:“倒是你,生完孩子學業還打算繼續麽?”


    “當然啦,我還是想學習的。”花芽知道再過兩三年環境就會有很大的好轉,她樂嗬嗬地說:“我還是想係統的過一遍高中知識,把知識點梳理好。”


    周爭渡說:“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到學習班聽聽課。掃盲班對你來說沒什麽作用,自學考上好大學的難度很大。我給你的建議就是沒事到學習班跟著高中同學學一學,這樣對你的幫助會很大。你的成績我心裏大概有數,要是認真學,考個一類學校不成問題。”


    說到這兒,周爭渡滿意地跟郭英說:“你看她每天傻嗬嗬的樣子,其實腦子裏挺能學的。以後考個一類大學一點問題沒有。”


    郭英還真不知道花芽成績能這麽好,要是不保準,周爭渡也不會說考個一類沒問題的話。


    她為兒媳婦打算了一下,問周爭渡:“你說的學習班高中課程真的可以去聽?”


    周爭渡說:“也不是你想的跟高中學生一起學,是辦一個成人高中班.不是子弟免費的那種,需要交學費的那種。”


    花芽一拍大腿說:“你這是要給學習班賺外快呀,行,我報名!”


    “就你寫作文的水平,一個頂十個,到時候別怪我多收費。”周爭渡看了眼車窗外麵,快要到一中的高中部,他指揮著司機往前麵轉了個彎停下來。


    花芽看到這裏應該是教學樓,比她想象的要好許多。是個四層的長型樓房,走廊的一邊是一間間整齊明亮的教室。


    有的教室裏麵已經放好課桌椅,有的教室裏麵還是空蕩蕩,連個吊燈都沒有。但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可比平房的學習班好多了。至少不會下雨浸水,下雪凍冰。


    花芽心領神會,怪不得周爭渡要辦成人高中班,原來是看一中學校好,眼紅啦。


    說來也好笑,小平房的學習班還要過來一幫一人家,莫不是反過來了吧。


    知道周校長過來,一中的校長早早地等在一邊。他是周爭渡推薦過來的。當初他們下放過同一個地方,在上甘。而後周爭渡和吳大娘又到了暗礁島上,但周爭渡記得老蔡的學識,知道一中需要校長,特意跟阮旅舉薦。


    聽說當時老蔡孤身一人在雲南,教當地的少數民族學習漢字。日子過的苦哈哈的,住在四處漏風的吊腳樓裏。


    那邊不怎麽重視學習,對下放過來的教師沒多大的尊重。除了教漢字外,老蔡還得跟著當地人一起犁地、種植。


    同樣的勞動別人一天下來男同誌能得七工分,女同誌五工分,他隻有三工分。


    應該說日子過得水深火熱。一去十二載,每每都覺得自己熬不下去,會客死他鄉。


    沒想到突然有一天來了兩位戰士帶著介紹信和工作調動證明來找他。他還以為是誰又想著迫害他,萬萬沒想到會到這麽好的地方當校長。


    老蔡熱情地歡迎著周爭渡,剛來島上一臉菜色的他,如今臉上雖沒多少肉,但已經精神許多。


    他正張羅著把妻女也接過來,越發覺得日子有了盼頭。


    對周爭渡的感激自不用說,打一中建校以後,也是鞠躬盡瘁,熬了不少心血。


    周爭渡給郭英和花芽介紹了一下,跟老蔡說:“說來也是陰差陽錯,多虧小花同誌我才有出頭之日。”


    “我記得我記得,是因為你送的那串小黃魚麽。”老蔡爽朗地笑著說:“要這樣說來,我也是托了小花同誌的福。”


    “蔡校長太客氣,我真沒做什麽。也都是巧合而已。說這個我真不敢當。”花芽客套地說完,郭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花芽對視過去,小聲地說:“咋啦?”


    郭英壓低聲音說:“原來你也會說人話啊。”


    花芽:“.你瞧不起人。”


    郭英說:“別作,收住。我兒子又不在,等我孫子過來作也行。”


    花芽嘿嘿笑著說:“我剛看到他在那邊推獨輪車,八成是沒空讓我作。得啦,我就放過你們吧。”


    老蔡帶著他們在學校裏轉了一大圈,初中已經開始上課,有不少年紀不大的孩子板板正正地坐在裏麵學習。


    周爭渡站在後門聽了一會兒課,點頭跟老蔡說:“哪裏挑來的老師,水平不錯。我們學習班正好還缺老師,福利待遇都很好,你看——”


    老蔡瞬間嚴肅起來,現在能有位負責有水平的老師那就是寶貝疙瘩,他對周爭渡說:“感謝歸感謝,挖我教師隊伍的牆角,那就不地道了啊。”


    “嘖嘖,小氣吧啦。”周爭渡在後門還想繼續看,講台上是一位年輕的男教師,普通話標準不說,板書一看就很專業,是上了心的。


    他可惜地往別的教室裏看,這一看了不得,居然又發現兩位水平不錯的老師。


    周爭渡鬱悶了,嫉妒了。


    老蔡怕他搶人,拉著他的胳膊看那邊高中部開荒。


    花芽跟郭英兩人手挽手走著,路過一間高中教室,看到地上放著不少高中教材。


    “《數學》《語文》《科學常識》《曆史地理》《革命文藝》《革命文藝學習資料選編》《工業知識》《農業知識》《軍體》.”花芽順著看了一遍,轉頭問郭英:“咦,這不是普通高中麽,媽,怎麽這裏還要學《軍體》啊?”


    不等郭英回答,老蔡小聲說:“就把它當成體育課,這也是根據指示,‘以學為主、兼學別樣,既不但學文,也要學工學農學軍’,咱們這個《軍體》就是學‘軍’。”


    他一邊說,一邊點著《工業知識》《農業知識》和《軍體》說:“不管成績如何,這些課程必須要有。”


    花芽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她往操場看過去,越過操場有一塊開采出來的土地。估摸著一中有自己的農用地,小算盤打的啪啪響,問了一句:“咱們這邊要種點什麽呀?”


    老蔡大手一揮:“不種菜。”


    “不種菜啊。”花芽問:“種糧?”


    老蔡大手又一揮:“種什麽糧,希望農場的糧給咱們學校優惠價。咱們不需要種這個。”


    花芽迷惑了,問:“那農用地幹什麽?”


    老蔡氣派地往遠處一指:“養豬!”


    周爭渡的學習班還在伸手找部隊要補磚補瓦的批款,一幫一的學校居然養上豬了!


    周爭渡眼睛紅了,他衝花芽眨巴眨巴眼。


    花芽心領神會,跟老蔡說:“我還沒見過養大豬的咧。”


    老蔡得意地說:“那不簡單,我校的大母豬馬上就要下豬崽啦,我親自摸過她的肚子,少說能生這個數——”他伸出兩隻手在花芽麵前比劃了一下。


    花芽吸溜了一下口水,感歎道:“有眼光啊,要想富先養豬!”


    “走,我帶你們過去看!”老蔡來了興致,跟花芽他們說:“我在雲南那邊養過黑山豬,雖然吃不到肉,好歹不能讓我太餓肚子。這還是後來我表現好掙得的肥差。我跟你說,你小年輕不知道怎麽養豬,我可會把豬喂得又肥又壯啦。”


    周爭渡陰陽怪氣地說:“那你校學生體格必定不能差。”畢竟校長是個養豬專業戶。


    老蔡沒聽出來周爭渡的語氣,附和著說:“那必須得啊,學校自己能養豬吃肉,學生肯定長的好啊。不說這個,走走,我帶你們看我們家的小雲。”


    “小雲是誰?”花芽問。


    周爭渡冷笑:“必定是那隻老母豬。”


    老蔡還是很得意,跟他們說:“當時阮旅把小雲送過來的時候,你們可不知道,學校裏都歡呼啦。我們打算生下來的小豬崽,留一半、賣一半——”


    周爭渡伸出左胳膊攔住老蔡的路,不敢相信地問:“你說是誰給你的豬?”


    老蔡不大樂意周爭渡直接稱呼寶貝“小雲”為“豬”,還是回答周爭渡的話說:“阮旅給的啊,為了慶祝建校,他特意挑了小雲——”


    “所以我在學習班燃燒自己換個三角兩分的磚瓦錢,你這什麽都沒幹,就得了一頭小母豬?!”周爭渡出離憤怒了,要是別人給的豬他也就眼紅一下,要是阮旅給他,他就不樂意了。


    堂堂的知識分子,一校之長怒道:“他怎麽敢這樣對我!”


    老蔡砸吧出不對勁來了,依舊優雅地說:“也許知道咱們一中的孩子會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吧。”


    “我們學校連隻鴨子都沒有,你們居然有豬!吃獨食還想當對社會有用的人?”周爭渡怒道:“莫不是要做對社會有副作用的人吧!”


    老蔡氣笑了說:“你怎麽能嫉妒一頭豬呢,又不是我找他要的,是他非要給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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