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芽還在看報紙,周文芳卻在看花芽。


    這麽些年, 怎麽一點都沒變。臉蛋還彈呼呼的,像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眼神裏跟當初一樣,真誠到純粹。


    “能順利結束真好,可惜我還沒在裏麵玩夠呢。”花芽歎息著,感覺周文芳動了她的發梢, 抓過來看到蝴蝶結, 她把頭發甩到後麵, 可惜地說:“有集合起來的合照啊,真是錯過了。”


    周文芳幫她把蝴蝶結正了正說:“我倒是不覺得可惜, 該看的風景都看了, 該吃的也吃過了。我聽老謝說,咱們野區是劃成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明年開始春秋兩季節對外開放, 老百姓買門票就能進。對, 還跟國外似得,弄個用鐵籠子罩起來的麵包車帶著他們進去觀光。”


    花芽聽了樂了:“那也不知道誰看誰了。隻希望進去的人不要偷獵, 要善待野生動物。”


    周文芳說:“當然的,歸屬權還是咱們031部隊。由部隊管理,比民間管理要嚴格多了,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以後等有機會咱們也坐著鐵籠車進去觀光觀光。說不定,還能遇上老朋友。”


    花芽想不到裏麵能有什麽老朋友,除了那些鳥兒就是猴群,想到猴群,花芽笑了笑說:“希望它們不會鬧事,真是一幫鬧挺人的玩意。”


    另外花芽想著大禹島要是能增加一份旅遊收入,帶動島嶼經濟,也算是很不錯的開放措施,利軍利民。


    她們倆說著話,花芽看完學生軍演的報道,隨手將報紙放到茶幾上。


    明天花芽和周文芳就要從療養院回家,最近兩個月都是郝大姐和郝二姐照顧家,真是辛苦她們。對此花芽和周文芳還是很信任她們。


    “你那邊東西收拾好了麽?”花芽說:“我這邊東西不多,我幫你去收拾一下?”


    改革開放以後,大禹島跟當初有了些變化,但變化緩慢。要開玩笑說,變化最大的就是周文芳。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穿一些潮流時尚的衣服,謝偉民還會托人從上海買洋氣的衣服穿。


    花芽自是不缺洋氣衣服,沒開放前,她婆婆就給她弄了不少新鮮樣式的衣服。隻是花芽穿的不多。


    周文芳細心打扮起來,光彩照人,總說:“女人老了就年老色衰,我要趁著年輕好好愉悅自己。”


    還動不動穿上好看的衣服要找花芽去照相館照相,把年輕時候的自己記錄下來。


    這次到療養院,周文芳也沒少帶衣服。她本來就沒受多大的傷,過來也多是為了給花芽作伴。


    隻是不管周文芳打扮的多靚麗,花芽在她旁邊自然而然地成為另一道漂亮的風景線,以簡單自然的天然美,奪人眼球。讓人看了第一眼,忍不住看第二眼。


    對此周文芳沒什麽怨言,剛認識的時候就知道花芽是個漂亮丫頭,結婚時是個漂亮的新娘,有了孩子也是個漂亮的媽媽。


    就是快七八年過去,周文芳明顯感覺到二十歲的自己跟快三十歲的自己完全不同的皮膚狀態。臉上的皮膚彈性到了二十八歲後,明顯沒有當初的好。


    可她剛才看過花芽的臉蛋,根本就沒什麽變化。還跟小丫頭片子時候一樣,臉上有點可愛的肉肉,看起來青春朝氣。


    這一點周文芳是真的羨慕不過來,她也就時不時掐一掐花芽的小臉,懷念一下當初自己臉蛋的手感。


    也許花芽說的對,她的多加強些運動,生命在於運動嘛。


    “還是我自己收拾,我多動動。”腦子裏想好了打算,周文芳跟花芽約好待會把最後兩雙小襪子做完。


    花芽在屋子裏檢查了一遍有沒有遺漏的東西。


    明天星期一,她們打算早點離開到學校直接上課,沒有功夫仔細收拾。


    花芽睡了個午覺,小瑤瑤已經回去上幼兒園,老師不允許她繼續逃課了。


    睡午覺小瑤瑤和她爸爸都不在身邊,睡得花芽怪寂寞的。


    醒來以後,周文芳正好過來,她們就在客廳裏把小襪子做完。


    花芽翻棉花的時候,又看著沒有鎖邊的小棉襖犯愁。


    周文芳說:“要不然我給你縫上,裏外裏都是一個心意。”


    花芽說:“還是算了吧。”她倒是想過去看看周奶奶和周爺爺,可是兩位老人似乎身份不一般,連消息都不向外麵透露一個。她可是摸不到他們身邊去。


    花芽把小棉襖鋪在沙發上,打算一點點折起來,等到以後有緣分再拿出來。


    “好姑娘,我還以為你回去了。”周奶奶慈愛地聲音在門口傳過來,她臉上有些疲憊,但掩飾不住的有喜色。


    周奶奶?!


    花芽倏地站起來,快步走到周奶奶跟前說:“奶奶,爺爺怎麽樣?”


    周奶奶被她牽著往沙發上坐,周文芳站起來跟周奶奶打了聲招呼,往周奶奶身後看到四個警衛員站在門口。


    周文芳在心裏直咂舌,好家夥這可不是一般的規格。貼身四個警衛員,想必門外也會有人守著站崗。


    花芽問了周奶奶醫院的情況,聽到周爺爺已經清醒過來,花芽吸吸鼻子說:“好端端釣著魚,突然這樣我都快接受不了了。”


    周奶奶拍拍她的頭說:“多虧你的百年野山參,送過去以後每天熬上一段,一連喂了五天,活生生地把他從閻王爺手裏拉了回來。”


    百年野山參?


    花芽糯糯地說:“我沒有給百年野山參,我也就一顆五十年的野山參,你可別被人騙了啊。百年的得多大啊,我的就那麽一點點。”


    花芽拿手比劃著,周奶奶看了看,跟她嘴裏說的百年野山參一樣大小。


    “就是你給的那顆,哪裏是五十年的野山參。”


    周奶奶說:“傻丫頭,你不懂。百年的野山參不看個頭,看根須。我聽老神醫說,特別是你們家鄉的野山參受歡迎,就是因為個頭小、療效高,生長一年頂別人三年。更何況老神醫說了,是你小丫頭不識貨,恐怕之前被人騙過,這分明就是百年的野山參,不是五十年的。多虧你沒有被人哄騙去。”


    這樣一說花芽就明白了,怪不得那邊縣裏國醫館的人一看到她仿佛狼看到羊,原來總是把她送過去的野山參年頭少說了!


    也幸好她就賣過兩三次,後來看到好的野山參就自己藏了起來,沒讓國醫館的人占了多少便宜。


    她爹還說是熟人,真是表麵笑眯眯,背後捅一刀,壞著咧。


    不過也就算了,都這麽些年,希望它們最後能治病救人,這就是它最好的歸宿。


    而當初的國醫館也在不知什麽人的整治下關門大吉,坑蒙拐騙、投機倒把,想必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


    兩人又是一番謝天謝地。


    周奶奶跟花芽說了周爺爺的情況,已經可以吃流食了。


    花芽很開心,把袖子一挽就要去湖裏給周爺爺摸紅背鯉魚。


    周奶奶趕緊抓著花芽不讓去。她可太知道這丫頭雷厲風行的性格,一點不是裝的,一撒手就能顛湖裏攪和去。


    花芽去不了湖裏摸魚,就跟周奶奶約好等到下個周末就去醫院看周爺爺。


    周奶奶臨走前看到茶幾上的小棉襖說:“我今天就是特意過來感謝你的,回頭你過去,我再把小棉襖給你,我先拿到醫院去縫。”


    花芽高興極了,小臉笑的跟花似的說:“好啊周奶奶,咱們周末見。”


    第二天花芽跟周文芳先到學校裏上課,上完課去銷病假。


    沈老師仔細問了問她們身體情況,並說:“花芽同學這次勞苦功高,我們學校已經替你申請了個人二等功。還有周文芳同學一直在花芽同學邊上予以幫助,學校替你申請了個人三等功。另外還有咱們隊伍裏的學生表現的也很不錯,團體三等功應該跑不了。”


    花芽知道雖然一開始霍前進和寧靖的表現有些拉胯,後來還是很優秀的。


    周文芳從輔導員辦公室出來,她頭一次獲得這麽大的功勞,整個人感覺要飛起來了。


    “怪不得你喜歡戴大紅花的感覺,我到現在才能體會到。”周文芳雙手按在胸口,美滋滋地說:“原來我也喜歡戴大紅花的感覺。”


    花芽笑嘻嘻地說:“那你還沒戴上呢,等戴上以後可舍不得摘下來。原來你還說我是官迷,現在知道這個精神上的獎勵有多麽重要了吧。”


    周文芳跟花芽往樓下走,準備開車回家:“我的確知道了,我以後也要做個積極分子,爭取多戴幾次大紅花。”


    花芽的小手可以開車了,她戴著小白手套,慢悠悠地把吉普車往家屬區開。


    花芽回到家,進到院子看到熟悉的小矮樹、親愛的王八池,還有她的小木屋、一圈漂亮的果樹.


    郝大姐從屋裏出來,腰上還係著圍裙說:“總算回來了,我看看手,還疼不疼?”


    花芽衝上去抱住郝大姐說:“不疼啦,現在跟新的一樣。”


    郝大姐說:“我說去看你,家這邊離不開人,一直都沒去,讓我心裏想的慌。”


    花芽照郝大姐臉上親了一口,這些天多虧有郝大姐在家裏照應,她才能夠好好的養傷。


    “對了,你家安安妹妹還打電話來,問你的情況。”郝大姐說:“我琢磨著上回你爸打電話過來,問了兩句,我就說你在學校。不知道今天怎麽安安妹妹就說想要買票過來看你。”


    “買票過來這麽急?”花芽詫異地說:“她不能知道我受傷的事吧,家裏人我誰都沒告訴啊。”


    “我也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那姑娘也是個機靈人,指不定怎麽猜到了。”郝大姐說:“她剛打完電話,你現在給她回過去說不定還能接的到。”


    花芽坐到沙發旁,給安安學校打過去。


    安安現在上鄂洲一中的高二,過完年就要準備高考。花芽也是因為這一點,沒打算讓她操心。


    電話撥過去,對麵的老師卻說安安已經回去了。讓花芽晚一點撥過來。


    這也難怪,高考懸在眼前,必須爭分奪秒的學習。


    安安跟老師請求了晚上再借一次電話,因為她成績好,又是給部隊的花芽打電話,老師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咱們鄂州縣稍微熟悉點的人家裏,誰不知道老林家飛出了個金鳳凰啊。


    花芽去把小瑤瑤和大毛、小毛接了回來。然後一起和周文芳母子二人吃了晚飯。


    到了晚上,顧聽瀾還沒回來,安安的電話先過來了。


    “姐,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安安在電話那邊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花芽心咯噔一聲,她盡量平靜地說:“沒什麽事啊,我就是學校快要期末考試有些忙。”


    安安在電話那頭說:“你上次不是說要進行野區學生軍演,怎麽我看到新聞照片上根本就沒有你!”


    哎呀,原來壞在這兒。


    這孩子速度也夠快的,新聞剛報道出來,她就看到了,應該是一直都在關注著大禹島這邊的信息。


    花芽心中一軟。


    花芽想了想,她不想說謊,就跟安安說:“是遇到一點小事情,我身體不舒服就提前回來了,你看我跟你通電話不就證明我人還是好好的麽。你就別擔心我,好好準備高考吧。”


    安安又問了幾遍,花芽都是這樣說。


    這樣也算不上說謊,隻是把危險的情況跳過去了。


    對於花芽來說安安是最小的妹妹,她叫林娟小妹叫順口了,實際上安安應該是小妹。可習慣改不了,說起安安來也隻是叫她安安妹妹,聽起來不甚親切。


    倒是花芽心裏卻是一直惦記著張安安,開始想讓她當兵,安安拒絕了。她想考醫學,花芽就給找了不少考試資料。臨近高考,也就半年多的時間,花芽更是不能讓安安在其他事情上分心。


    這次安安在電話那邊嗓子啞啞的說話,讓花芽心裏很不好受。


    這位沒什麽存在感的妹妹,當初想要給她爸換自己的腎,就讓花芽很動容。雖然不是親生的,對花芽來說也是個親妹妹。


    當時安安年紀小身體不好,花芽多照顧了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更是張鳳英嬸子一直給人家做衣服補貼家用,力所能及的做些事。上次林向陽換的腎也是張鳳英捐獻的,於情於理,花芽都對這對母女有了更深的感情。


    “你能想著我、擔心我,姐姐很感動。”花芽在話筒前輕輕地說:“等你上大學之前,就到姐姐的島上來玩,姐姐帶你到野區去、到海城去。過陣子我還去上海買好看的衣服給你寄過去。”


    安安在電話那頭說:“你沒事就好,我不要什麽新衣服,我的衣服夠穿.你沒事就好,那我掛了,我還要去上晚自習了。”


    安安一連說了兩遍“你沒事就好”,花芽聽著鼻子酸酸的。


    這孩子也是個懂事早的小家夥,花芽掛掉電話,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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