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梅的眼睛有些渾濁，她看向辛天意，有點不確定地問：“是嗎？”
“是。”辛天意點頭，“姥姥，你一輩子都在棉紡廠工作，你後悔嗎？你有沒有想過去做別的事情？”
謝梅聽了辛天意的話，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一度想要去唱戲。當時她迷的，在車間幹活的時候都要唱幾句，有劇團下來演出，她就想跟著走……
曾經有一次，她還收拾好了行李。
“每個人都有夢想，每個人都有自己這一生最想做的事。”辛天意緩緩說，“人隻活一次，也隻有這一次。讓我媽去吧，讓她去試試，至少以後她回憶起的時候，她不後悔。”
謝梅好像被說動了，她聽著辛天意的話，想象著自己當年如果跟著劇團走了，那麽現在的謝梅又在哪裏？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她後悔嗎？
……
謝梅輕輕握了一下自己的雙手，辛天意軟軟的小手還縮在裏麵。
謝梅開口問：“那你呢，你有夢想嗎，你的夢想是什麽？”
辛天意抬著眼睛，看向謝梅。
她的眼睛閃亮亮的。
“有。”
“什麽？”
“見你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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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媽喜歡
“見我們？”
謝梅一時間訝異地不知道要怎麽接, 原本還在為王芳的事情發愁，這一會兒，突然笑了。
她眉毛彎彎眼睛彎彎, 伸出右手去撫摸辛天意的頭發。
直到那短短的發絲在手心裏跳躍, 謝梅才有了一絲實感。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那一瞬間，謝梅突然覺得十分陌生。
好像不認識麵前的辛天意一般。
“傻孩子，咱們不是就在一起嗎？”謝梅笑道：“而且我們是天天見，對吧。”
“對。”辛天意仰著頭看謝梅。
兩人說著話，外麵院子裏發出了簌簌的響聲。
謝梅便道：“你姥爺又幹什麽呢，咱們去看看。”
辛天意站起身, 扶著謝梅，兩人一起走到院內。
王玉俢正在用力拖著兩個編織袋。
“你幹什麽呢？”謝梅問。
“不能在院子裏放著吧。”王玉俢說, “我給她放儲藏室去。”
院子裏加蓋了一小間的儲藏室，冬天用來存放煤球什麽的。
這一開春，煤球也都用的差不多了。王玉俢正好把這幾個編織袋放進去。
“姥爺, 我幫你。”辛天意趕緊過去幫忙。
王玉俢就說：“也不知道你媽是咋拉回來的, 這麽多，又重。”
辛天意提了一個編織袋, 的確很重, 她兩隻手提著，袋子還拚命往下墜。
王芳是從遙遠的南方提來的, 那麽遠那麽遠。
辛天意和王玉俢正往儲藏室拖袋子, 王剛和劉美蘭就回來了。
王剛看見後十分驚訝, 連忙問：“這是幹什麽呢？”
“你姐進的貨。”謝梅連忙說, “趕緊給你爸幫忙去。”
“這麽多！”王剛道, “賣的完嗎？”
“怎麽賣不完？”謝梅這時候倒是很護著王芳, “就你話多，還不快去幫忙！”
有了王剛，編織袋很快都塞進了儲藏室。不一會兒他從裏麵出來，走到劉美蘭身邊，小聲道：“我打開看了看，都是女士皮鞋，看皮子，得很不便宜。”
“是嗎？”劉美蘭撇撇嘴，“反正不管便宜還是貴，我都買不起。”
“咱姐賣鞋，你還用花錢買？”王剛拿肩膀微微撞了一下劉美蘭，挑眉道：“想什麽呢！”
謝梅在一旁聽見了，沒看劉美蘭，隻是對王剛道：“你姐這些鞋子，你不要動啊。這不是她自己的生意，還有她朋友的。別給你姐丟人，也別給她找麻煩。”
王剛翻了個白眼：“行了，知道了！”
王芳這一走，晚上就沒有回來，一直到第二天半夜了，她才回到家。
辛天意聽到動靜，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台燈，就看見王芳正站在門口，麵帶歉意地看著她。
“把你吵醒了？”王芳小聲道，一邊說，一邊走進來，然後輕手輕腳把門關上。
“沒有。我也是剛躺下。”
“怎麽睡這麽晚？”王芳走到床前，先找好自己的睡衣。
“中午午睡了一會兒，平時沒睡過，晚上就失眠了。”
辛天意看著王芳換衣服，脫下來的衣服，上麵都是髒兮兮的油漆點子。
“媽，我去給你倒杯水。”辛天意從床上下來。
“不用了。”王芳連忙阻止，“別吵醒你姥姥姥爺了，我看你杯子裏有，我喝一點就好。”
王芳說話間已經換好了衣服，她走到書桌邊，拿起辛天意的水杯。
水杯端起來，剛剛放在嘴邊，王芳突然停下動作。
她看向辛天意，詢問：“不介意吧？”
辛天意笑了：“當然。”
王芳便道：“你紅姨說，現在的孩子可多事了，要求什麽獨立、尊重，尤其是你們這個年齡，正是叛逆期，凡是都要問一句，要不然，又說不尊重你們了。”
王芳說著，已經咕咚咚把水都喝完了，最後拿手背一抹嘴巴，對辛天意擺擺手：“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辛天意點頭：“你先躺下，我關燈。”
辛天意在王芳側躺後，關上了台燈。
剛關了燈，辛天意想問問王芳是不是在裝修鞋店，還沒開口，就聽得王芳那邊傳來的鼾聲。
她已經睡著了。
辛天意轉頭看了王芳一眼，把被子幫她拉過肩頭。
王芳肩膀不好，一受風就會疼。
辛天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躺在一邊，聽著王芳的鼾聲逐漸變成了呼嚕聲，辛天意就知道，這幾天王芳實在是累壞了。
她又想了很多事，每一件事情在大腦中竄過再回來，像過電影一樣，卻抓不住。
直到那些電影從彩色變成了黑白色，辛天意終於睡著了。
等她醒來，王芳已經走了。
謝梅看見院子裏晾曬的衣服時，才知道王芳回來過。
她問辛天意，辛天意老實講自己也不知道她媽幾點走的，更不知道她還有時間把衣服洗了。
謝梅眼角眉梢都寫滿了心疼，做著早飯，還一直念叨，衣服放下不就好了，她看見就給洗了。回來那麽晚，走的那麽早，還自己洗衣服。那麽好的工作不做，就願意折騰，給自己找麻煩！四十多了，還折騰什麽，嫌命長？
辛天意在一旁洗漱，聽著謝梅的念叨，眼眶濕了。
上一世，她也聽謝梅念叨了很多很多。
可是那個時候，她聽在耳朵裏，隻是覺得煩，覺得姥姥是在嫌棄她們，在討厭她們。
謝梅念叨地越多，她就越難受，認為自己寄人籬下，過得實在太苦。
如今再聽來，辛天意才知道，好多愛，好多人的愛，是用不同的方式來表現的。
放在儲藏室的藍色編織袋、永遠都側身躺著睡的王芳、還有謝梅關心卻又不知道怎麽幫忙的碎碎念……
“好了，別說了，當著天意的麵，總是嘟囔。”王玉俢已經穿戴好了，站在廚房門口阻止謝梅，“我去早市，今天買什麽回來？”
“你自己看著買。”謝梅哼了一聲。
“那我買隻雞了。”王玉俢對謝梅說，“你把香菇泡上。”
“好。”謝梅說完，便轉頭去櫥櫃抓了一把香菇放進碗裏。
碗裏倒好水，謝梅想了一秒，又去碗櫃抓了一把香菇，放進去。
王玉俢本來想說什麽，看見謝梅的動作後，便住了嘴，放心轉身走了。
辛天意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飯，正好能看見廚房裏的一切。
她微微勾起嘴角，把碗裏最後一口粥吃光。
外麵的喊聲正好響起：“辛天意，上學了！”
辛天意趕緊去拿書包，背上和謝梅說了再見，就往外衝。
一出門，這次三個人都在胡同口等她呢。
辛天意笑著出門，袁大寶就問：“你姥爺又去早市了？”
“嗯，去買雞了，中午香菇燉雞！”辛天意道。
“是。”辛天意點頭，“姥姥，你一輩子都在棉紡廠工作，你後悔嗎？你有沒有想過去做別的事情？”
謝梅聽了辛天意的話，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一度想要去唱戲。當時她迷的，在車間幹活的時候都要唱幾句，有劇團下來演出，她就想跟著走……
曾經有一次，她還收拾好了行李。
“每個人都有夢想，每個人都有自己這一生最想做的事。”辛天意緩緩說，“人隻活一次，也隻有這一次。讓我媽去吧，讓她去試試，至少以後她回憶起的時候，她不後悔。”
謝梅好像被說動了，她聽著辛天意的話，想象著自己當年如果跟著劇團走了，那麽現在的謝梅又在哪裏？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她後悔嗎？
……
謝梅輕輕握了一下自己的雙手，辛天意軟軟的小手還縮在裏麵。
謝梅開口問：“那你呢，你有夢想嗎，你的夢想是什麽？”
辛天意抬著眼睛，看向謝梅。
她的眼睛閃亮亮的。
“有。”
“什麽？”
“見你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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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們？”
謝梅一時間訝異地不知道要怎麽接, 原本還在為王芳的事情發愁，這一會兒，突然笑了。
她眉毛彎彎眼睛彎彎, 伸出右手去撫摸辛天意的頭發。
直到那短短的發絲在手心裏跳躍, 謝梅才有了一絲實感。
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那一瞬間，謝梅突然覺得十分陌生。
好像不認識麵前的辛天意一般。
“傻孩子，咱們不是就在一起嗎？”謝梅笑道：“而且我們是天天見，對吧。”
“對。”辛天意仰著頭看謝梅。
兩人說著話，外麵院子裏發出了簌簌的響聲。
謝梅便道：“你姥爺又幹什麽呢，咱們去看看。”
辛天意站起身, 扶著謝梅，兩人一起走到院內。
王玉俢正在用力拖著兩個編織袋。
“你幹什麽呢？”謝梅問。
“不能在院子裏放著吧。”王玉俢說, “我給她放儲藏室去。”
院子裏加蓋了一小間的儲藏室，冬天用來存放煤球什麽的。
這一開春，煤球也都用的差不多了。王玉俢正好把這幾個編織袋放進去。
“姥爺, 我幫你。”辛天意趕緊過去幫忙。
王玉俢就說：“也不知道你媽是咋拉回來的, 這麽多，又重。”
辛天意提了一個編織袋, 的確很重, 她兩隻手提著，袋子還拚命往下墜。
王芳是從遙遠的南方提來的, 那麽遠那麽遠。
辛天意和王玉俢正往儲藏室拖袋子, 王剛和劉美蘭就回來了。
王剛看見後十分驚訝, 連忙問：“這是幹什麽呢？”
“你姐進的貨。”謝梅連忙說, “趕緊給你爸幫忙去。”
“這麽多！”王剛道, “賣的完嗎？”
“怎麽賣不完？”謝梅這時候倒是很護著王芳, “就你話多，還不快去幫忙！”
有了王剛，編織袋很快都塞進了儲藏室。不一會兒他從裏麵出來，走到劉美蘭身邊，小聲道：“我打開看了看，都是女士皮鞋，看皮子，得很不便宜。”
“是嗎？”劉美蘭撇撇嘴，“反正不管便宜還是貴，我都買不起。”
“咱姐賣鞋，你還用花錢買？”王剛拿肩膀微微撞了一下劉美蘭，挑眉道：“想什麽呢！”
謝梅在一旁聽見了，沒看劉美蘭，隻是對王剛道：“你姐這些鞋子，你不要動啊。這不是她自己的生意，還有她朋友的。別給你姐丟人，也別給她找麻煩。”
王剛翻了個白眼：“行了，知道了！”
王芳這一走，晚上就沒有回來，一直到第二天半夜了，她才回到家。
辛天意聽到動靜，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台燈，就看見王芳正站在門口，麵帶歉意地看著她。
“把你吵醒了？”王芳小聲道，一邊說，一邊走進來，然後輕手輕腳把門關上。
“沒有。我也是剛躺下。”
“怎麽睡這麽晚？”王芳走到床前，先找好自己的睡衣。
“中午午睡了一會兒，平時沒睡過，晚上就失眠了。”
辛天意看著王芳換衣服，脫下來的衣服，上麵都是髒兮兮的油漆點子。
“媽，我去給你倒杯水。”辛天意從床上下來。
“不用了。”王芳連忙阻止，“別吵醒你姥姥姥爺了，我看你杯子裏有，我喝一點就好。”
王芳說話間已經換好了衣服，她走到書桌邊，拿起辛天意的水杯。
水杯端起來，剛剛放在嘴邊，王芳突然停下動作。
她看向辛天意，詢問：“不介意吧？”
辛天意笑了：“當然。”
王芳便道：“你紅姨說，現在的孩子可多事了，要求什麽獨立、尊重，尤其是你們這個年齡，正是叛逆期，凡是都要問一句，要不然，又說不尊重你們了。”
王芳說著，已經咕咚咚把水都喝完了，最後拿手背一抹嘴巴，對辛天意擺擺手：“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辛天意點頭：“你先躺下，我關燈。”
辛天意在王芳側躺後，關上了台燈。
剛關了燈，辛天意想問問王芳是不是在裝修鞋店，還沒開口，就聽得王芳那邊傳來的鼾聲。
她已經睡著了。
辛天意轉頭看了王芳一眼，把被子幫她拉過肩頭。
王芳肩膀不好，一受風就會疼。
辛天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躺在一邊，聽著王芳的鼾聲逐漸變成了呼嚕聲，辛天意就知道，這幾天王芳實在是累壞了。
她又想了很多事，每一件事情在大腦中竄過再回來，像過電影一樣，卻抓不住。
直到那些電影從彩色變成了黑白色，辛天意終於睡著了。
等她醒來，王芳已經走了。
謝梅看見院子裏晾曬的衣服時，才知道王芳回來過。
她問辛天意，辛天意老實講自己也不知道她媽幾點走的，更不知道她還有時間把衣服洗了。
謝梅眼角眉梢都寫滿了心疼，做著早飯，還一直念叨，衣服放下不就好了，她看見就給洗了。回來那麽晚，走的那麽早，還自己洗衣服。那麽好的工作不做，就願意折騰，給自己找麻煩！四十多了，還折騰什麽，嫌命長？
辛天意在一旁洗漱，聽著謝梅的念叨，眼眶濕了。
上一世，她也聽謝梅念叨了很多很多。
可是那個時候，她聽在耳朵裏，隻是覺得煩，覺得姥姥是在嫌棄她們，在討厭她們。
謝梅念叨地越多，她就越難受，認為自己寄人籬下，過得實在太苦。
如今再聽來，辛天意才知道，好多愛，好多人的愛，是用不同的方式來表現的。
放在儲藏室的藍色編織袋、永遠都側身躺著睡的王芳、還有謝梅關心卻又不知道怎麽幫忙的碎碎念……
“好了，別說了，當著天意的麵，總是嘟囔。”王玉俢已經穿戴好了，站在廚房門口阻止謝梅，“我去早市，今天買什麽回來？”
“你自己看著買。”謝梅哼了一聲。
“那我買隻雞了。”王玉俢對謝梅說，“你把香菇泡上。”
“好。”謝梅說完，便轉頭去櫥櫃抓了一把香菇放進碗裏。
碗裏倒好水，謝梅想了一秒，又去碗櫃抓了一把香菇，放進去。
王玉俢本來想說什麽，看見謝梅的動作後，便住了嘴，放心轉身走了。
辛天意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飯，正好能看見廚房裏的一切。
她微微勾起嘴角，把碗裏最後一口粥吃光。
外麵的喊聲正好響起：“辛天意，上學了！”
辛天意趕緊去拿書包，背上和謝梅說了再見，就往外衝。
一出門，這次三個人都在胡同口等她呢。
辛天意笑著出門，袁大寶就問：“你姥爺又去早市了？”
“嗯，去買雞了，中午香菇燉雞！”辛天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