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瑜問愛立:“你確定是她舉報的?”


    沈愛立點頭:“就是她,她以前背過我的帆布包,裏麵有房門和抽屜的備用鑰匙,肯定是她看見了我的日記!”


    序瑜點點頭,“我以前隻覺得她愛占便宜,心眼多,完全沒想到還會做這種事!”這一瞬間,序瑜都覺得自己實在低估了人性的惡,怪不得家裏長輩希望她在基層多鍛煉幾年!


    沈愛立望著大大小小的行李,這關頭,不好請小李幫忙,怕影響他工作,她忽然想到之前孫有良說過,他也住在廠區宿舍裏,對序瑜道:“你先幫忙看下,我去找人來搬東西!”


    孫有良住的是另一棟宿舍樓,沈愛立請宿管幫忙喊下,幸好孫有良今天沒有外出,很快出來,聽沈愛立說了請托,他又去把陳舜喊上了。


    沈愛立原本隻是希望幫忙搬到車站,沒想到最後兩個男同誌和序瑜直接將她送到了家裏。


    到家已經兩點鍾,楊冬青去廠裏上班了,沈玉蘭休息在家,忙起鍋澆了四個荷包蛋,然後開始下麵條,沈愛立把肉幹拿出來給媽媽,做了一鍋臘肉絲瓜麵。


    沈玉蘭手藝很好,孫有良和陳舜嘩啦啦就把一碗麵條吃光了,沈玉蘭忙起身要去烙餅,但是這年頭都知道糧食是按人頭來的,兩人忙說吃飽了,就要告辭。


    沈愛立見攔不住,給一人塞了一兜糖果。


    等人一走,沈玉蘭都不及收拾碗筷,就去問女兒,“小妹,怎麽搬回來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這麽急慌慌的?”


    她早上出門買菜的時候,女兒還閑悠悠地幫李嬸子看安安,還讓她買點絲瓜,中午想吃絲瓜麵,等她回來就聽李嬸子說,小妹跟同事走了。


    這會兒,行李都搬回來了!


    沈愛立也沒準備瞞媽媽,“我被室友舉報了,不過我宿舍沒有什麽東西,就是實在覺得惡心,不想和她一塊住了!”


    她想到媽媽在後麵幾年也是被舉報了,趁機提醒道:“媽,日記不能記了,你看著要不也燒掉!”


    沈玉蘭點點頭,“行,媽媽明白,下午就處理掉!”她倒不擔心自己,而是怕影響女兒和兒子,現在想到女兒那次回來,將日記燒掉的事,心裏真是慶幸不已!


    忍不住念起了“上帝保佑!”她父親是牧師,她自幼就接觸宗教,現在都說人定勝天,她好多年都沒祈禱了,現在聽說女兒被舉報,下意識中還是忍不住念了一句。


    搞了一上午,沈愛立都覺得她現在的身體有點吃不消,心想著,等調理好身體,還是要加強鍛煉!


    晚上沒有等嫂子回來,就先把飯吃了,去洗漱睡覺了。


    楊冬青心裏惦記著事兒,回家看到客廳裏堆了很多行李,忍不住問道:“媽媽,這是誰的啊?”


    “愛立的,她準備搬回家住!”


    楊冬青舀水的手一頓,“那小妹上班來回不是很不方便嗎?”


    “沒辦法,室友不好處,”沈玉蘭看了一眼兒媳,有意無意地道:“我想著下半年攢錢,給小妹買一輛永久牌女式自行車,她上班來回就方便了!”


    楊冬青含糊地應道:“那是好很多!”


    等吃完晚飯,沈玉蘭收拾碗筷的時候,楊冬青想著宋岩生那邊給出的時間,也就是一周,她這邊籌到,再寄過去,時間差不多剛剛好。


    想的太入神,嘴裏就帶出了一句:“一點不能耽誤了!”


    沈玉蘭問道:“什麽不能耽誤了?”


    電光火石間,楊冬青想到了理由,“媽,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怎麽和您開口,”看了一眼婆婆的臉色,才接著道:“劉平來信說,他家小娃兒得了病,在縣裏醫院住著,聽醫生說可能是瘧疾,問我們能不能借點錢。”


    聽到是劉平,沈玉蘭忙道:“那要不要接來漢城看看啊?”


    “這次不來了,村裏的拖拉機壞了還沒修好。”她確實收到了表兄的信,說表叔回村以後,恢複的很好,就是回去的時候村裏拖拉機壞了,還沒有修好。


    沈玉蘭想到現在來城裏看病,也不是你想來就來的,還得村裏和縣裏都同意才行,上次劉家估計都求了一回人。


    這次可能也是找不到門路,對兒媳道:“行,我一會去李嬸子、方嫂子他們那借點,你明天一早就給匯過去,這是要命的事,不說親戚關係,你表兄還救過小妹,怎麽也得幫忙!”


    楊冬青聽婆婆這樣說,心裏一鬆。


    沈玉蘭立即將碗筷放到盆裏,解了圍裙就去院裏交好的人家借錢。


    過了半小時就回來了,將一百一十塊錢交給兒媳,“縣城裏要是看不好,還是得到漢城來,我多借了點錢,你明天先匯過去。”


    不同於一開始說謊話時候的輕鬆,這一百一十塊錢真拿到了手裏,楊冬青心裏不知怎麽,有點沉甸甸的。


    加上她自己今天在單位和劉曙英、仇小甜她們借的八十塊錢,還差一百就湊齊了。


    沈愛立一夜好眠,第一天一早吃了早飯,就收拾了一點東西,往廠裏跑。


    距離查抄,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應該已經給夠保衛科研究日記本和信件的時間了。


    保衛科科長顧大山正在辦公室裏喝茶,就聽到敲門聲,剛說了一句“請進”,就進來一個女同誌,劈頭蓋臉就詰問道:“你們憑什麽搜我的宿舍,還拿走我的信件!廠裏領導批準了嗎?告訴當事人了嗎?”


    顧大山被嚇一跳,小李過來道:“科長,這是沈愛立同誌。”


    顧大山搞了幾年保衛科的工作,對應付來鬧事的同誌很有經驗:“哦,沈同誌,我們也是收到舉報信,才去執行任務的,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並不是針對你個人,這是我們的工作!”


    沈愛立被他這公事公辦的態度給搞笑了,那也得當著當事人的麵找,也就是王元莉這回篤定她會栽跟頭,還有小李在,沒有人故意安插東西在她房間裏,不然還不知道查出什麽來!


    “那不知道保衛科這邊,據實查到了什麽情況沒有?”她知道這時候雖然保衛科有保衛廠裏安全、揪出反`動分子的職權,但是給一個人定性,還是要報請公`安廳。


    她沒有任何馬腳,壓根不怕顧大山的虛張聲勢!


    顧大山聽到這個,看向沈愛立的目光瞬間銳利了起來,“沈同誌,這是我們的事了,不方便和當事人透漏!而且,有沒有問題,你心裏不清楚嗎?”


    沈愛立氣倒,到了這個關頭,顧大山還想詐一詐她,“顧同誌,雖然你們有保衛工廠的職責,但是也不能趁機濫用職權,偏聽偏信不是?”


    顧大山點點頭,“當然,這是原則問題!”


    沈愛立接著道:“你們也有義務肅清廠裏故意挑事、鬧事的壞分子,還有一個半月我就要轉為正式黨員,在這關頭有人舉報我,你們沒有求證,就采取了措施,不僅給我造成了極不好的輿論影響,而且我懷疑她是蓄意破壞黨內團結、破壞我黨與群眾的關係!”


    “顧科長,我行得正、立得直,接受得住黨和人民對我的考驗,你們定然是沒有查出我是叛逆的任何物件來,”見顧大山不吱聲,又道:“你們要對我的名譽負責,我現在實名舉報那個蓄意破壞廠裏黨員與群眾關係的壞分子!”


    顧大山皺眉,如果找不到東西還要反被舉報,那以後誰敢給他們保衛科遞消息,不由嗬斥道:“胡鬧!你說舉報就舉報,你有證據嗎?”


    “科長,劉主任來了!”小李敲了下門,提醒道,剛說完,劉葆樑就大步走了進來,對愛立道:“沈同誌,你的事,我們也知道了,你相信組織,這事我來處理,你放心!”


    在沈愛立印象中,劉葆樑確實是一位好同誌,對她也很愛護,不然她一個隻有業務能力的獨俠,在廠裏壓根不會被組織吸收為預備黨員。


    老同誌出麵,她暫時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道:“劉主任,我信任組織,也信任您!我這回是被冤枉的,對我個人的聲譽影響極大不說,在廠裏也造成了極不好的影響,說查就查,保衛科的威信有了,我們普通職工的安全呢?”


    這就是說保衛科扯著大旗狐假虎威,搞專權!


    顧大山沒想到這沈愛立,還是一個這麽能搞事的刺兒頭,要是劉葆樑不在,他還能拿官腔來應付,現在隻得笑道:“年輕人氣性不要這麽大,你們黨支部書記都來了,你還怕什麽?”


    話說到這份上,沈愛立知道,顧大山是退讓了,對劉主任鞠了一躬,“那就拜托顧科長和劉主任查清這次事情,還我一個公道了!”


    劉葆樑拍拍沈愛立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周一還要出發去申城呢!”


    小李將沈愛立送了出來,低聲道:“沒查到什麽,不會有事。”


    沈愛立道:“謝謝李同誌!”剩下的也沒有多說,怕給有心的人聽到,影響小李的工作。


    沈愛立前腳剛走,劉葆樑就道:“大山,你先告訴我查到什麽沒有?”


    顧大山訕訕,“確實沒有,舉報信裏說沈同誌的日記裏有反`動傾向,言之鑿鑿,還舉了例子,我們也是唯恐影響到廠裏,就采取了措施。”


    劉葆樑點頭,“按流程來,我們應該先和沈愛立談話,再找人求證,這麽一下子搜一個女同誌的宿舍,確實有點魯莽了,也不怪人家女同事偏激!”


    “是,是,這次也是給我們的一個教訓!”說著,將舉報信拿給劉葆樑看,“葆樑,你看一下,這說得言之鑿鑿啊,你我都是老同誌了,心裏話,不是真的看到了,王元莉她敢實名舉報嗎?”


    顯然,顧大山私心裏,是相信了這份舉報信的。


    顧大山又退一步道:“當然,沒有查到切實的證據,我們也不能憑借一封舉報信,就給一位同誌定性……”


    他還要再說,劉葆樑擺手打斷了他,“大山,沒有切實的證據,猜測的話就不好隨意說出口,”頓了一下又道:“我和你說吧,現在第一,你們沒有搜查到證據,舉報信不成立;第一,這事省委也知道了,派了人和我打招呼,說‘不要隨便、輕易給一個好同誌定性’!”


    見顧大山皺眉,劉葆樑歎道:“省委不是隨意插手我們的工作,沈同誌是個好同誌,上次請病假回家,在醫院裏取藥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拐子在拐小孩,她一個人上去把孩子救了!這麽大的事,她沒在廠裏露一句口風!”


    又道:“年輕人嘛,想法多,意見也多,但隻要心是好的,我們可以慢慢教育,她又是業務能力過硬的技術員,我們這是在給國家培養後備人才!”


    顧大山笑道:“行,行,葆樑,你真是做組織工作的!”他現在心裏一點意見都沒有了。


    劉葆樑將舉報信又看了一遍,忽然道:“她們住的是兩房的宿舍,王元莉怎麽能看到沈愛立的日記呢?大山,我看沈愛立說的不是一點根據沒有,這王元莉,我們也要和她談談!”


    王元莉壓根沒想到沈愛立會來一招偷梁換柱,昨天見她搬了宿舍,今天就拿備用鑰匙將她房門打開看了看,空蕩蕩的,真是什麽都沒有留下!


    沒來由的,覺得心裏有點慌!


    今天聽沈愛立的話,她肯定是懷疑到自己身上來的!


    以前隔著一道門,她完全認為沈愛立在自己的掌握中,現在看著這空蕩蕩的房間,她不知道沈愛立會做出什麽,也不知道即將住進來的會是誰?


    這時候,王元莉忽然有些後怕起來,到下午兩點鍾,她剛午睡起來,宿管葉阿姨過來喊她,說廠裏領導喊她。


    王元莉跟著保衛部的人到了辦公室,腦子還是懵的,隻到顧科長道:“王元莉同誌,我們今天喊你來,是想了解一下,你是如何知道沈愛立同誌日記裏的反`動言論的?”


    沈愛立這邊從上午由廠裏回家,好像一直以來懸著的心事終於放下了,倒在床上看著《青春之歌》就這麽睡了過去。


    中午沈玉蘭進來輕輕喊了兩聲“小妹”,見女兒還睡得香的很,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楊冬青中午回來吃飯,問道:“媽,愛立出門了嗎?怎麽不來吃飯?”


    沈玉蘭歎氣道:“還睡著呢,小妹這一回可危險了,廠裏有個女同事舉報她反`動,還好有驚無險!”


    楊冬青驚的筷子都掉了下來,“媽,這麽大的事,你昨天怎麽一句沒提啊!”她就說,小姑子怎麽好好地搬回家來,原來出了這麽大的事!


    沈玉蘭道:“說了還不是多你一個擔心,你現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受驚了怎麽辦?”


    這麽一說,楊冬青倒不好說什麽,問道:“沒有事吧?要不要跑一趟打聽打聽啊?”


    沈玉蘭搖頭,“不用,小妹說了,什麽也沒查出來。”


    楊冬青點頭,“俊平還沒摘帽子,家裏不好再出事了!”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順利生下小寶寶,家裏的事,還有我呢!”又問道:“給劉平的錢匯出去沒有?他那邊肯定正著急上火的,還是早點到,多少也安心一點。”


    楊冬青輕輕咬了一下下唇,勉強笑道:“早上就去匯了,媽你放心!”


    沈愛立一覺醒來,覺得頭還沉的很,看窗外天色都像下午了,問媽媽幾點了。


    沈玉蘭端了一杯水,摸著女兒亂糟糟的頭發,心疼道:“都已經下午三點了,中午我見你睡得香,就沒有喊你!你等著,我給你做個蛋炒飯!”小妹這回肯定被嚇壞了!


    很快一碗香噴噴的蛋炒飯就盛到了沈愛立跟前,米飯裹著金色的雞蛋,粒粒飽滿,看起來就好吃,蛋炒飯費油,現在就是沈家,都很少吃。


    沈玉蘭一邊道:“我上午去友好商場買了一點東西,你明天帶到申城去,還給你買了兩件換洗的小衣,到了申城,要是遇到什麽事,就去找你小姨和姨夫,他們肯定會幫忙!要是有拿不定注意的事,也可以去找你小姨,讓他們給你想想法子!”


    沈愛立一邊聽著,飯吃著吃著,就覺得喉嚨有點哽咽,這一關她是闖過來了,而真正的沈愛立並沒有。


    沈愛立放下碗筷,對沈玉蘭道:“媽媽,如果女兒這次沒有闖過去,出了什麽事,你也要知道,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人的事,你永遠用不著為女兒的事而感到羞愧。”這是原書裏,沈愛立留給媽媽的遺言。


    還有一句:“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沈玉蘭眼淚忽然就下來,猛地拍了一下女兒的胳膊,哭到:“小妹,你瞎說什麽呢!你嚇到媽媽了!”剛才刹那間,沈玉蘭的胸口忽然一陣鈍刀子割的疼!


    沈愛立抱著媽媽,她難以想象,當媽媽知道女兒跳樓的消息時,是多麽的無助和痛心,還好,這一個時空裏,她和原主都進入了不同的軌道。


    李嬸子帶著小安安來串門的時候,就見到母女倆抱著哭,一時囁嚅道:“玉蘭,這是怎麽了?”


    沈玉蘭見有人來,擦了擦眼睛,歎道:“這孩子,昨兒個被嚇到了,今天淨說瞎話!”


    昨天李嬸子見愛立搬了很多行李回來,就猜到可能有什麽事,安慰道:“小孩子還沒經過事,膽子放大點,不管多大的事,都要向前看,你看你媽媽,還有我們院子裏多少叔叔阿姨,都是從戰場上過來的!誰能想到還能過如今這樣太`平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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